许家根基稳固,深城商业圈地位不可撼动,这是许贺沉的功劳,许家所有人都看在眼里。小辈里,许贺沉能力强,但也最年长,比他年纪小些的都已成家,唯独他,一年又一年,只身一人,踽踽独行。
所以许姜山没什么可叮嘱他的,只有这一个愿望。
两杯白酒下肚,没带来醉人的感觉,反倒使人更为清醒。
许贺沉比平日里更郑重,他点头:“好,我先跟您许个话,孙媳妇,已经不远了。”
许姜山满意:“那给个准话,什么时候带来看看?”
换做任何一单生意,许贺沉二话不说就能给许姜山撂下确切结果,但这个,他真抓不准。
他要给足时间,这样才能让她像他一样,岁岁年年,念念不忘。
许贺沉正欲回答,视线不经意略过窗外,漆黑夜晚寂静万分,对面喻家的门开了又关,单凭这一个开关门的动作和屋外两人面对面看似平常的对话,他就能察觉出,屋外的气氛是别有洞天。
眨眼一瞬间,屋外没人了
许贺沉拎起衣服,对许姜山说了准话:“明天带她给您拜年。”
*
大年三十,除夕之夜。
是阖家团圆的日子,街边空荡无一人,手机上连一辆出租车都打不到。
喻唯熳抱臂,于寒冷夜晚中蹲在路边等着司机接单。
五分钟过去,手机屏幕上除了数字在动,再无其他变化。
她取消,重新下单,再等。
又一次无人接单,喻唯熳放弃了。
她不该抱有幻想。
第一次等这五分钟,是真的在等出租车。
第二次等这五分钟,是想给喻家一个机会。
可她把自己看得太高了,人总不能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仅仅十几分钟前,她还捧着温热的饺子欢天喜地往餐桌上摆,喻振廷让她上楼去叫喻乃文和赵姝平下楼。大年夜,躲在屋子里闭门不出,不像话。
喻唯熳说好,上楼叫人。
她本无意去听,但那些话却不受控地往她耳中钻,一丝一毫缝隙都不放过。
门内是赵姝平歇斯底里的低吼:“我为什么要爱她?我自己的孩子因为她离开这个世上,我为什么要去爱我孩子的杀人凶手?”
喻唯熳浑身震住,从头到脚泛寒,手指硬生生卡在门上,一步都动弹不了。
喻乃文同样的怒意,结婚几十年,他从未对赵姝平说过重话,但此时气氛作陪,不得不冲她发火:“我承认,是我不该在外面乱搞,可我也向你道了歉,这孩子的去世我也无奈,我也痛心,但唯熳同样是喻家的女儿,她母亲身份再低贱,也有我的一半血脉!”
“她跟我没有!”赵姝平指着喻乃文:“你自己做的孽,你自己解决!我跟她对视一眼,说一句话都觉得恶心,她让我想起那个贱女人,那个贱女人活该这样烂一辈子,凭什么让我对她的女儿好!她喻唯熳是杀人犯,她留着小三的血,她就是下贱!”
跟赵姝平讲道理,行不通,喻乃文这才对她袒露自己心声:“你以为,我把她接回喻家,仅仅是因为我爸心疼孩子,是因为她有喻家的血吗?”
“不是,有她一天,喻家富足一天。就算哪天许家那小子不喜欢他了,对她没兴趣了,随便一个豪门我都能想办法把她送进去!”
喻乃文真不愧是个商人,连自己的女儿都算计。
喻唯熳也从没想到,人前知书达理的赵姝平,竟也能说出这样的话。
原来赵姝平不待见她,是有这个原因在的。
喻唯熳心瞬间全凉了,炽热滚烫的心冻硬成一块冰砖,摔在地上是四分五裂,整个人都被伤的体无完肤,喉间如同灌了十足的黄莲,苦得逼出眼泪。
此时什么想法都没有,她满脑子都是那句“她喻唯熳是杀人犯,她留着小三的血,她就是下贱”。
楼下春晚的主持人已经款款念出开场白,激昂澎湃的声音不断散到整间屋子,伴随着喻振廷的笑声,这提醒她,现在是新年,是春节,楼下喻振廷还等着吃年夜团圆饭。
她一忍再忍,但心中怒意将息未息,门内两人还在争执指责,不堪入耳的话像是一把火,蹭的一下,小火苗化作窜天大火,将她所有理智烧灭,她再也听不下去,伸手推开门。
喻乃文慌乱,无措。
赵姝平愤恨,敌视。
一切肮脏龌龊事,被挑到明面上讲,喻唯熳再也不愿承受这一切。
她只想得到父母的宠爱,她什么都不知道,可一切过错都得由她承担。
她的亲生母亲,是人人喊打人人唾骂的小三,是正室嘴里的贱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