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陛下被吓了一跳,一边顺从地签字,一边小声抱怨:“……注意你的态度。”
沈渊不为所动,转身就走,皇帝立刻提高了声音:“你上哪去?”
“我下班了。”
“……”皇帝看了一眼表,不敢置信,“上午十点,你下班了?我还不知道,宰相上的是夜班?”
“那我现在请假,”宰相一本正经地回答,“三天假。”
“……理由呢?”
“结婚纪念日,”他笑了一下,“需要庆祝。”
他说完之后皇帝并没有接话,办公厅内的空气凝滞了一瞬间。
“周丞玉,”沈渊还是笑着,“你最好不要说些我不爱听的话。”
皇帝依旧沉默,沈渊也不再等他的答复,点了点头就转身往外面走。
“等一下。”
沈渊第二次被他叫住。
皇帝叫住了人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只好把胳膊架在椅子两边的扶手上,使劲地呼噜自己的头发。沈渊看他这副德行多半是闯了大祸,因此也颇有兴致地站在原地,等着听他要说什么。
终于,在把自己揪秃之前,皇帝总算憋出了一句话:“这个,如果我不说,你也会发现的。到时候你说不定会把我吊起来打,所以不如我先告诉你。”
沈渊点头。
“我也是今天早上才知道,你看,我刚才一直在思考这件事情。”
“看到了,你在办公时间发呆。”
“我在思考,”皇帝更正,“思考的结果就是,这件事应该让你知道。”
沈渊温和道:“别废话了,我赶着下班。”
皇帝看着他叹了口气,接着把桌面上光脑的屏幕转向了沈渊,示意他看。
光脑上正显示着一份调查文件,文件末附有一段约三分钟的视频。
他为沈渊打开了那段视频。
影像的清晰度很差,好在画面内容很简单,只有一个面色苍白的女人在镜头前陈述自己的个人资料。
周丞玉拍了拍沈渊的肩膀,感觉到对方全身都因为这个视频绷紧了。
视频结束得很快,但周丞玉感觉过去了一个世纪。再开口时他的声音很轻,像是对自己要说的话感到非常犹豫。
他说:“哥,找到裴令容了。”
“她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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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国的上一任皇帝,周丞玉的父亲,是一位不折不扣的昏君。此人独断专行、荒淫而残暴,人们畏惧他,又不得不听从他,离他越近的人就越是如此。可以想象,不听话的周丞玉是他的众多子嗣之中最不合他心意,也最不得宠的那一个。
大约四年前,这位默默无闻的小王子和他的表哥沈渊发动了一场政变。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帝国已经被整饬一新,长久以来备受折磨的人民终于又有了信心和希望,从此新的生活开始了。
除了沈渊。
这场政变之后,裴令容——沈渊的向导和妻子,和他们失去了联系,生死不明。
那段时间沈渊几乎疯了,开始的几个月他除了组织搜索和营救之外什么也不做,最后他甚至自己去边境呆了半年,然而一无所获。
周丞玉其实并不是很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始终留在珉城,而裴令容当时似乎带着一支队伍去了边境。从边境到首都几乎跨越了大半个帝国,这一小队人出事的消息传回来时已经太晚了。
周丞玉对这位表嫂的印象很好,因此找人的时候也很上心。在非常认真地在查阅了所有相关的信息之后,关于裴令容去边境执行的任务,他竟然产生了一种可怕的猜想。
——裴令容的失踪可能是沈渊促成的。
他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蓄意谋杀自己的妻子,就算是在那个魔窟一般的皇宫之中,这种事情也算骇人听闻。更何况主角还不是他那个疯王父亲,而是沈渊。周丞玉从小就很崇拜这个表哥,因此更加难以置信。
他知道沈渊和裴令容的婚姻不是出于自愿,而是由塔分配的,但二人的感情似乎也还不错。在妻子出事之后,沈渊的崩溃也是如此真切。
虽然现在的沈渊仍然和以前一样聪明、冷静,总是带着一点笑,看起来似乎好了很多,但周丞玉感觉他的情况更坏了。
他经常为裴令容准备礼物,记得庆祝每一个纪念日和她的生日,好像她活着,还在他身边,然而在裴令容失踪之前,他也没有做过这些事情。
周丞玉搞不懂他的行为,一方面觉得他不大正常,一方面又觉得他可能是真的很思念裴令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