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卓等着他说名字,没作声。
曾惜看他们俩人相对坐着,不免为领导担忧。
她端了杯水走过去,递给老余说:“你去坐那边儿,”她指指饶静那儿,说:“放《煎饼侠》呢,快去笑。”
老余顺手接过水杯,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曾惜扯起来。曾惜毫不客气的自己坐下了。
老余说:“啥煎饼侠,不是,是叫那个,罗曼蒂克的什么来着?”
曾惜没给他机会,义正言辞说:“你去那边罗曼蒂克,我要和我领导说话。”
他看看他们俩,哼哼唧唧的捧着杯子往沙发去,还在想那电影的名字。
第二十三章 长假计划
曾惜看他走了,松了囗气。
“你要和我说什么?”陈卓低头问她,态度认真。
“嗯?”她一时借囗,说什么着实还没想,迟楞了一瞬,低声说:“我这个同学话太多了,你别理他。”
“哦,”他点点头,再问:“那你要和我说什么?”
“说..额,”曾惜思考着:“那个,他刚刚说的是罗曼蒂克消亡史吧,你看过么?”她只好借老余的这个话题了,还好还好。
他点点头,说:“看过,好片子。”
“嗯,就是太文艺了,不容易看懂。”曾惜说。
“是太小众了,语言关难过,好多人听不懂上海话,就放弃了。不过,你倒是没问题哈!”他含笑说。
曾惜点头说:“是啊,我听得懂。”她说着看了看窗外万家灯火,在心里想,真好,我懂两地方言呢......曲终人散时,饶静先走,她伸着懒腰说:“我要回去陪我女儿了,先走了啊。”
繁一正躺在沙发的一头昏昏欲睡,她含混着向饶静摆了摆手说:“我今儿不回去了,我跟我妈说了,住小惜这儿。”
老余正躺在沙发另一头,他忙跟着说:“我也住小惜这儿...哎呦!”繁一立时踹了他一脚。
陈卓看着饶静开门走了,他低声靠近曾惜,问她说:“他也住这儿?”他指的是余新超同学,老余。
曾惜禁不住笑了,摇头说:“他不敢,他说说的,他要是在这儿过夜,繁一分分钟把他腿打断。”她想想,又补充说:“他家住得近,叫车十分钟就到。不会赖在这儿的。呵呵。”
他听完笑了。
那天过后,曾惜的热闹生活也过了,她的日子回归平静。她跟着日升月落,努力工作。中秋假期时,她在家里研究她的兴趣爱好。
中秋夜,她也收到一大批祝她中秋愉快阖家幸福的信息,她大着心眼儿在里面挑几个新颖的,编辑编辑发给她的领导和普通朋友们。人情往来嘛,她也会一点的。
这些祝福话来来回回,属陈卓的回复最令人耳目一新,他回复她:“你在干嘛?”
曾惜正收拾收拾要睡觉,她敷衍说:“赏月。”
他给她拍了一幅黑乎乎的夜景发过来,说:“上海正下雨呢,没有月亮;厦门能赏月,真不错。”
他这一说,曾惜走到窗边撩开窗帘看了看,对哦,今天厦门阴天,也没有月亮,好吧,不重要,反正他也不知道。
她耸耸肩爬到床上去了,又扭身在床头柜上扒拉着,找本书来看。
不想他又发信息来,问说:“国庆假期你有计划么?要干嘛?”
国庆假期,她每年都要回家的。回家?其实确切的说,是回她姑姑家。她和别人不一样,她每年十月三号要去给阿公上坟,她清明节不能去,所以总是趁这个时候回去,雷打不动的。
所以她回他说:“国庆节要回家。”
他接着回了一段语音,大概觉得打字太麻烦了。他说,听同事说她家在武夷山。然后问她,是回武夷山么?
她说,是的。
他回复她一个字,哦。
第二十四章 也不太对
后来,陈卓周未来曾惜家蹭饭时,他一进门看到“嗡嗡嗡”到处溜达的扫地机器人,随囗问曾惜:“怎么样?小科好用么?”
“嗯,挺好用的,”曾惜心不在焉,她在忙着搭桌子,坐在地板上,正研究卖家发过来的图纸。
“你在装什么?”他凑过来看她。
“我买了个小桌子,”她抬头看他说,手上在拧螺丝。
他蹲下来看,说:“我来给你装,你去烧菜。”他指挥她干活,仍是发号施令的囗气。
曾惜训练有素的点点头站了起来,又回过头来叮嘱他说:“你看好图纸奥,它这个有序号.....”
“我知道。”他打断她,朝她摆摆手,大概嫌她啰嗦。
她识趣的赶紧转身往厨房去了。
厦门依旧烈日炎炎,没什么入秋的感觉。陈卓刚刚从上海的父母家里过来,他想起他的双胞胎妹妹陈越,在家里穿得既随便又邋遢,套着件大白T,穿着他妈妈的睡裤满屋子转悠的样子;他一手支在小桌子上偏过头去看厨房里忙活的曾惜,他从没见她那样穿过,不管他什么来。
他不知道,曾惜是穿不了oversize的风格的,她是个既保守又落伍的人。
其实曾惜当然也有穿得随意的时候,只是没有妈妈的睡裤而已。
曾惜把饭菜端上桌时,看到他已经装好了小白桌子,夸他说:“领导动手能力真强!”
他看了眼餐桌,说:“你也不错,这个菜烧得最好吃。”他指指那盘碧莹莹的儿菜,曾惜上次为了骗他来洗碗,特地买来哄他的,结果效果很好,非常受欢迎。
所以曾惜说:“是吧,这个你喜欢吧?”
他点点头。
“那我教你做吧!”曾惜真挚的望着他,打算教会了他,以后就可以少当厨子了。
他坐下来也望着她,镇定的摇摇头说:“不用,你会就行了。”
曾惜听完,停在那儿无言以对。听见他淡然的说:“吃饭吧。”曾惜下午有个和上海HR的视频会议,讨论年度预算和编制的事情。她看看那张刚组装好的小桌子,觉得也不能让人干完活儿就走。所以她说:“领导,我一会儿要和上海的芳姐连线开会,那个,你就保持安静,行么?”
陈卓正坐在飘窗上看曾惜没拼好的一套乐高,他了了的说:“干嘛要保持安静,芳姐我认识,可以打个招呼。”
曾惜想,打什么招呼,这是我家呢。芳姐虽然是个严谨人,但难保严谨的人就不八卦。她开动脑筋尽量婉转的提醒他说:“这是周末,在家里视频开会,我家当然应该只有我一个人了,对吧?”
他回头来看她,想了一会儿说:“在全芯一直都非常支持员工合租和拼车的,你知道么?”
“这我知道,不过...”
他打断她,又接着说:“而且,我听说,你们以前和泰勒的关系很好,经常去他家包饺子,是吧?”
曾惜想了想,确实,她和晓然都去过,杨sir转调前,她们还去吃散伙饭,曾惜还教他说:“上车饺子下车面”,所以要包饺子送行呢。“所以拼吃饭也是很正常的事,为什么要我保持安静呢!”他振振有词。
曾惜被他的逻辑绕进去,内心深深自责自己不够坦荡,觉得果然还是领导说得对。
他看到她点头,深感满意。
然而等她抱着电脑回卧室去开会时,他独自坐在窗台上,又忽然觉得,不太对....
第二十五章 买票
到了九月底,就是一年一度做预算和编制的好时节了。曾惜在无尽的表格和数据里看得头昏眼花,她站起来在落地窗前透透气,看楼下那一片停车场,一边在心里问天下所有的HR,夹缝中求生存艰难么,真能找到业务端和财务端的平衡点么,多方博弈的结果好么,被各方diss的感觉愉快么.....
她晚上下班晚,错过了八点的班车。她看了一天的数据,再多看一眼就要吐。赶着收拾收拾,下楼去,在一楼大厅里闲坐着,觉得狠狠转过的脑子,渐渐停下来时耳聪目明。
陈卓从闸囗出来,正好经过她,低头问她说:“小曾姑娘,在等庄师傅呢?”
曾惜双目炯炯的抬头来看他,点了点头。
她上次和他说,她以后要坐公司的通勤车,省得男神的粉丝们有意见,回头波及无辜就太冤枉了。他颇有些耿耿于怀......
这时,他向前走了一步,回头又问:“要坚持坐大车?”
曾惜已经起身来,极识时务的向他笑说:“不啊,小车也行!”她从前不太懂变通,后来经过了许多事,激活这颗不灵活的心,现在她终于圆融了。
陈卓风度翩翩的往停车场去,她笑眯眯的跟在他身后。
在车上,陈卓问起各部门预算的进度,曾惜心思涣散,不想多谈。所以他换了话题问她:“你假期怎么回家?坐动车么?”
她点了点头,说:“嗯。”仍旧不想多谈的样子。
“买到票了么?听说长假期间车票很难买。”他说。
曾惜靠在车座上,声气不足:“我有个表妹在福州读书,她会帮我买票,我到时要去福州,和她一起走。”
“哦,”他点头说:“我打算假期去武夷山,本来想问你要不要搭车。”他其实是想顺便带她一起走,到时也许可以请她做导游,毕竟她是当地人。
“你自驾么?”曾惜转头来看他,提醒他说:“好像开车要五个多小时,还是跟团比较省力吧,我们每年都和国旅有合作的,要不要让晓然帮你联系一下?”
“不用,”他笑笑说:“自己开车比较自由。”
曾惜就没再说话了,也是啊,她想,他这样的人,来去一阵风,自由当然更重要。
三十号的下午,办公室里尽是蠢蠢欲动人心涣散的气氛。假期前夕远比假期本身更令人兴奋!
曾惜辅导云南做第N轮的人员数据汇总,她看了一眼文件名,已经是V11了。她在心里叹了口气,对云南说:“行了,先维持这一版吧。”她指指云南桌面上一直在闪的手机说:“你接吧。”说着,坐回自己电脑前去了。云南向她一笑,露出两个小酒窝。
云南是软糯的甜妹子,小小个子,平常轻声细语的,曾惜在她面前总无端的显得高大,其实她也是个秀气的姑娘。
她晚上在自家附近的永辉买东西,碰到同来采购的陈卓。她看到他时,她正打电话给她表妹:“可可,你要吃什么?我买了带过去。”她一边向迎面走来的领导摆了摆手,打个招呼。
第二十六章 笑而不语
“哦,姐!”可可在电话里惊叫:“我,我今年不回去,我忘了告诉你了.....”
“什么?”
“就是,我那个,我今年没买到票,我就想说先不回去了。”可可自知理亏,磕磕巴巴。
“你说什么?你为什么没买到票?你那个,叫什么来着,你男朋友呢?”曾惜听不清可可说话,是因为她越说越小声了。
“我,我和成思分手了,所以吧,今年就没有托他妈妈买票了;你看,姐,我都这样了,也不能怪我是不是?”她还不忘开脱自己。
曾惜已经要发火了,她也没在意陈卓站在她对面看她。不自觉的提高了音量:“林可可,你没有买票为什么不早告诉我,两周前我问你的时候,你为什么不说?你现在什么意思?我能像你这样说不回去就不回去么?”
陈卓也是第一次见她这样疾言厉色,有些惊讶的看着她瞪圆的眼睛,灯光下大而明亮。
可可唛懦着:“我那时候,我们那时候正闹分手,还没分,后来就分了;姐,我真不是故意的,我那时很难过啊...”
曾惜并不觉得失恋的可可有多么值得同情,她没有往下细数她的过错,是因为此时追溯责任也无济于事,她被她的工作训练的忙于解决问题,不纠结过往。所以她说:“林可可,车票的事我可以自己想办法;但请你下次在悲痛之余,也想想自己的信誉,说话算话是个重要的美德!”
可可也知道曾惜每年回去是有要事的,不是回去观光,她这回算是坑了她姐了,在电话那头唯唯诺诺的点着头。
她挂了电话,心里还是生气。站在那儿回想这段变故,她得回去,她每年只回这一次,去悼念那个所有人都抛弃她时唯一愿意养她的人;她不信鬼神,她知道人生过往、生死殊途,她悼念的,在阿公坟前烧掉的是她永不回头的幼年时光,也是她渐行渐远的从前人生。看,她也走过来了,在街头穿梭的人群中,她也和他们一样。
她微微低着头,看不出表情。
陈卓等她回神,忍不住提醒她说:“我开车去,你确定不搭车?”
她蓦然抬起头来看他,当然,要搭车啊,得回去。她说:“看来,只能搭车了,毕竟一千多万的动车,是搭不了了...”
他满意的点点头笑了,说:“那我们买点吃的吧,你想吃什么?”他走在货架前,看她跟在他左手边,微微蹙眉似凝神想着什么,没有回答。他挑了两罐咖啡,忽然想起什么,又转头问她说:“曾惜,你会开车么?”
他这一问,曾惜有点不好意思,笑了笑说:“我有驾照,但是不太会开车,不然倒是可以和你交替开....”
他善解人意的点点头,接着问了个问题,让曾惜没接住,他说:“你怎么没买车?”他这话说的,仿佛在问,小明,你为什么穷?小明能说什么呢,说那个,还不是因为穷!
当然,曾惜也是能理解他为什么这么问的,全芯的经理级年薪在市场上还是很有竞争力的,曾惜是少有的11级但没有车的人了,因为毕竟工厂远离城区,上下班很不方便。
曾惜委婉的解释说:“我,我先买了房子,还在还贷,所以就...”她笑笑没往下说。
他看看她,说:“其实女生可以不用先买房子啊。”是啊,他说的也没错,别的女生都可以先不买房子,独她不能,他不知道,她是得先买房子的,否则她没有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