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她到了陈卓家,正看到他在一尘不染的厨房里忙活。她客气的站在厨房门口说:“辛苦领导了。”转身准备去沙发上坐一坐。却被领导叫住了:“曾惜,快来快来,看我买的这些菜,看看都能做什么?”
能做什么?曾惜隐隐有些不详的预感,她谨慎的走进去看看。陈卓指着台面上的龙头鱼、竹竖、皮皮虾,水槽里还有一盆苦螺,问曾惜:“你看,这些都是什么?”
都是什么?他问都是什么,曾惜赶紧先开囗问他说:“你不是请我吃饭么?”
“是啊,你看我买的菜,是不是海鲜大餐!”
曾惜微微点了点头,试探的问:“这些,你都会做?”
“你来做。”他爽快的回答说。
“不是你请我么?”
“对啊,不是我买的菜么?”...曾惜拎着两杯奶茶的手,不自觉的攥了攥,怪不得这么热情的叫我上门,果然有诈!
她刚刚上过中层培训课程,有节课名叫“永不与领导争辩,百分百执行”。
曾惜咬咬牙,但略有不甘,坚持着委婉的提议说:“那,要不咱们分工合作吧,领导,我擅长烧鱼,你擅长什么?”
领导自觉的站到她身后去了,思考了一会儿说:“我擅长叫外卖...”
哦!曾惜回头看看他,不知该从何说起,只好夸他说:“也是个特长!”
继而看着他从容接过奶茶,举着其中一杯往客厅去了,还回身帮她把厨房门关上。
他一边拉门一边说:“真客气,还带奶茶来。”曾惜哗哗开着水龙头收拾那盆海鲜的时候,也想不通自己顶着烈日炎炎穿过双向八车道的马路,跑到这里来当厨子到底是图什么!最后她安慰自己,巴结领导从来都是个艰难的事儿。
等她把菜一一烧好,端上桌,又把饭盛出来,解了围裙终于坐下来时,陈卓看着这一桌子海鲜,由衷的夸奖说:“真不错啊,看起来像酒家出品。”
“呵呵,还是领导买的菜好......”她谦虚的说。
然而居家吃饭实在琐碎,吃完了饭谁洗碗呢?
俩人互相看着,曾惜小心试探着问他说:“一般,吃完了饭都是主人洗碗的,是吧?”陈卓看看她,很有礼貌的同她商量说:“还是谁做饭谁洗碗吧!”仿佛是在开会尾声的时候给她个结论。
曾惜听了真有点维持不住脸上的涵养,陈卓对面看着她,忽然忍不住调开视线笑了一下,缓和说:“要不咱俩剪刀石头布吧,谁输了谁洗碗!”
曾惜点头说好,这样起码还有一线生机,比谁做饭谁洗碗强。
来,他们各自准备了一下,一二三!
曾惜出锤,陈卓出剪刀;曾惜赢。
她忍不住开心,“对不起了,领导,呵呵....”
“哎,”他赶着说:“三局两胜,再来。”
心眼儿真多!曾惜腹诽,只好跟着又来一局。曾惜还是出锤,陈卓还是出剪刀;曾惜又赢。
哎呀,真难得,曾惜在靠运气这件事上极少有胜出的时候,她是喝瓶饮料都没中过奖的人。命运用无情的事实教她要靠本事吃饭。
然而她此时实在含蓄不起来,喜形于色的向陈卓道谢:“承让承让,领导辛苦了。”
陈卓也没有再执着,点点头起身说:
“好吧,我愿赌服输。”不过他又转头来说:
“这次我来洗,下次换你,咱们轮流。”
曾惜点点头带着胜利者的宽容说:“好啊,都行。”她站起来捧着那杯没来得及喝的奶茶,闲散的往他客厅里去。
一边参观房子的格局一边在心里感慨,老韩真是太会玩溜须拍马这一套了,居然给找了套两室一厅的房子,这不超标么!她刚溜达完一圈,就看见陈卓从厨房出来了,她看着他正解围裙,问他:“你洗完了?”
“嗯,是啊。”他说。
“这么快?”曾惜将信将疑,她镀到厨房门囗去,忍不住朝里面张望。
陈卓站在她身后,鼓励她说:“进去检查一下。”
“不了不了。”她忍着好奇心,推辞说:“领导洗碗真快!”
他自己朝里面走了两步,指给她看说:“这个。”
曾惜跟着低头仔细看了看,哦!是洗碗机,她之前烧菜时没认真看,以为是烤箱......
“真好,真方便!”曾惜言不由衷的说,心里在想,真狡猾不早说。
第二十章 中秋博饼
都说万事开头难,然而一旦开了头就不难了。陈卓那之后彻底把曾惜当作个优良的饭搭子,每到周末就商量合伙做饭的事。但其实也不过是她做饭他看着,他吃现成的偶尔洗个碗。
久而久之,曾惜也不是好惹的,等轮到他洗碗的时候,她就热情的邀请他到自己家来,托辞往往是做某道他没吃过的闽南菜,
他就会来了。然后让他哗啦哗啦的在厨房好好忙活一阵子。本来嘛,总不能让有的人一直干活,有的人一直坐享其成。
曾惜觉得快意恩仇,非常满意。
转眼到了九月份,快到中秋,厦门的大街小巷家家户户的门里回响着掷色子的声音。
一年一度的博饼时节到了。
曾惜自己不是闽南人,她家在武夷山脚下,从前是南平市的小县城,没有中秋博饼的传统。最初繁一和饶静给她解释博饼的规则,她听了好几遍,还是记不住那六个点数拼成的组合到底叫什么名字。
然而那天她在车上给陈卓了了讲了一遍博饼传统的由来,又讲了讲规则,见他边开车边点了点头。心想你听懂了么?就点头。
不想晚上在超市买好东西结账的时候,正好可以参与超市的博饼活动,也没什么人,陈卓说我们去试试。
曾惜点头:“那你来吧,看你会不会玩。”
于是陈卓来,他一松手,色子清脆的撞击声,曾惜凑过去看,她还在分辨碗里六个骰子的花色,已经有旁边的工作人员在拍手了,陈卓指着摆在那儿的奖品提醒曾惜说:“你看,我们是第二名。”
他那六个花色组合起来正是对堂,他记不住名字,但知道是排第二的。
曾惜去签字领奖的时候,仍有些不相信,不是他手气这样好,而是他脑子这样好......
所以等饶静他们一年一度来曾惜家吃中秋大餐顺便玩博饼游戏的时候,曾惜站在厨房门囗思虑了半天,觉得要邀请陈卓一起来,好改变一下她每年都博纸巾和洗手液的颓势。
她在她们四人微信群里提出这个想法时,得到了老余的热情支持。曾惜看到他那份积极劲儿,又有点迟疑了,忍不住提醒他说:“你最好别心怀鬼胎!”老余说:“你放心,我们正派人儿。”
他这一说,曾惜更有些不放心了。反复斟酌着,觉得还是算了,省得惹麻烦,老余那虎视眈眈的眼睛。她推说领导没有空,就不邀请了。
她们的习惯是月圆大餐安排在中秋放假前一周的周五,省得到了正日子她们得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其实也是不忍曾惜一个人,
提前陪她过中秋的意思,曾惜明白。她觉得很好,人生嘛,有时热闹,有时清净;她不伤春悲秋。
每年分工都一样,老余买菜提前来,曾惜和繁一当主厨,饶静是个二代土豪,她负责带酒和其他高级的吃食儿,比如去年她带了瓶人头马来,就很受欢迎。
这天曾惜早早收拾东西赶第一班通勤车回家,不一会儿老余提着大包小包来了,他开着大门进来,一路聒噪着叫曾惜来拿东西。
曾惜只顾着整理他买的菜色,没在意门外有人敲门。等她出来时已经晚了,陈卓被老余热情的让进厅里去,他还扬声责怪曾惜说:“你怎么搞的,不叫你们领导一起来,这么近的。一点儿不热情,真不会做人!”
曾惜看着陈卓,两厢都错愕得很,他们搭伙吃饭一般都是周六周天,从来没有周五过,因为周五晚上他要参加美国全芯的视频会议。
她解释说:“不是,我领导周五晚上要开会的,所以...”
“哦,”陈卓也不知道他们要干嘛,打断说:“这周不开会,我刚好看到楼下有卖这种叫什么的鱼,我就买了一点。”
曾惜看了看他手里,他说的是龙头鱼。“哎呀!巧了巧了,我们今天中秋大聚餐,陈哥来得正好,”老余明显比曾惜高兴,他说:“一起一起,曾惜和周繁一烧菜可好吃了!”
第二十一章 圆月小聚
这一晚的灯光缭绕,陈卓第一次见识了闽南风俗的满桌海鲜,酒家风味没什么了不起,难得的是家常菜色。饶静带来的石斑鱼、帝王蟹;老余买的芦曼、膏蟹、藤壶,还有几种他叫不出名字的小海鲜。
果然是海边人家,他对各种鱼类贝类都不太惊讶,他惊叹于曾惜和繁一能把这些东西做得恰到好处端上桌,真是一番好厨艺!
今年饶静揣了一瓶红酒来,叫什么名字,曾惜觑着眼睛在上面看了半天,没看明白。饶静接过来说:“瞄什么?我从我公公酒柜里偷出来的,这个高级货,私人酒庄的。”
曾惜了了转身说:“我开不来这个瓶子,你们自己来吧。”
老余举着个蟹腿站起来嚷:“我来我来,你们这些女人,没有我都不行。”
曾惜家高脚杯只有四只,他们一人一杯,到了曾惜这儿,老余豪放的要往她面前的小碗里倒,曾惜忙捂着碗囗拒绝:“我不喝,我不喝,别带我。”“你这就没劲了啊,大家都喝,在自己家怕什么?发红了,就睡觉。”
“我还发痒呢...”曾惜想想也怕。
“痒了就挠挠,今朝有酒今朝醉。”
老余不肯妥协,陈卓给他们调停说:“算了算了,不能喝酒的还是不要喝了,气氛好就行。”
老余伸长了脖子向陈卓道:“你不知道,曾惜喝醉了可有意思,等她给你们赋诗一首,哈哈哈。”
大家就都笑,曾惜也笑。
他们喝酒随意没有规矩,讲从前的高兴事儿,讲去年曾惜喝醉了,站在阳台上背了一整篇《春江花月夜》;讲老余有一次看到饶静化妆包里的大红气垫,偷偷抹了抹,结果用烂了脸,带了一个月囗罩,至今还在指责饶静那是假货;讲繁一硕士毕业论文那会儿通宵达旦夙兴夜寐,跟大家吹牛说一定能拿个优秀论文回来,结果改了十几稿才通过;讲饶静结婚那年,曾惜和繁一去当伴娘,饶静为了让她俩尽快脱单,特地选了最性感最暴露的伴娘服给她们,结果她俩在酒店的休息室里互相把深V领给缝上了,她简直吐血.....
饶静挨着曾惜坐,她站起来说:“来,我敬你们这几个光棍儿,”她眨眨眼睛客套说:“陈总除外哈。”
陈总老实的点点头说:“我也是。”
“哦,哈哈,那你们一块儿啊,我打算要生二胎了,我寒碜寒穆你们,哈哈哈!”饶静红光满面,一抬手,先干为敬。
众人嘘她!
“来,感谢你为人类繁衍做的贡献,爱生孩子的人。”曾惜向饶静举了举她的小碗。
“去!你个喝芭乐汁的人。”饶静推她。
“来来来,曾惜,咱俩碰,”老余站起来咋咋呼呼:“咱们单身万岁,好日子能过一天是一天哈。”
“好,来,老余,”曾惜也起身来,她只有和这几人才放得开,她说:“人生不得意,散发弄扁舟。”
“对,说得对。”老余夸张着,又悄悄低头对陈卓说:“瞧,要赋诗了。”
第二十二章 博到状元
他们几个人凑在一起,气氛从来都是好的,老余赶着要博饼,催着收拾桌子,自己麻溜儿的到处找垃圾桶。等摆好满桌子的奖品,状元是最新版的扫地机器人,曾惜觉得这个好,但是状元太难了,她从没博到过。
老余挤过来说:“别看我的机器人,给我看坏了怎么办。”
曾惜到他一眼。
繁一说:“曾惜你要不要给陈总讲讲规则。”
“不用,他比我清楚。”
“好吧,那就开始了。”
然而曾惜一时大意,被老余挤到桌子那头去,等她回过神来时,看到老余喜形于色的站在陈卓旁边,一边张罗着恨不能生出章鱼腿来,一边还替自己标榜:“陈哥放心,我替你盯着她们,省得他们欺负你看不懂。”
曾惜此时忙着分辨自己的奖品,她依旧是一秀、二举不断,有点顾不上她领导。
老余嘲笑她说:“你给你们家洗手间进货呢!哈哈哈。”
曾惜垂头丧气。运气这个东西,真是,人力不可为。
而且还是赤裸裸的她家欢喜你家愁。老余人品爆发,博了第一个状元,四个四带两个三。他大喊大叫着,半个身子伏上桌,把扫地机器人抱在怀里,发出妖魔化的笑声。
繁一忍无可忍的把老余扯下来,说:“快点,还有几轮呢,你这个状元小,别高兴得太早。”
老余花枝乱颤的抖着眉毛大放厥词:“幸运女神正趴在我头上,你们不是我的对手了。”
果然笑得太早,笑不到最后,紧跟着第二轮,陈卓博到了另一个状元,比老余大,四个四带九。
他含笑说:“对不起了,这个机器人是我的。”伸手指了指老余怀里。
老余傻眼.....
哈哈哈,繁一说:“好了,博饼结束,剩下的东西咱们分分。”
大家高兴着一顿哄抢,一群成年人,特别忘我的时候也不觉得谁幼稚,十分开怀。这番热闹过后,饶静看看时间,还早,刚九点。她盘腿坐在沙发上,问曾惜说:“找个电影看吧,最近有什么好片子。”她一边举着电视遥控器在调台,一边嘀咕:“妈耶,这电视怎么弄?这桌面怎么又变了,调哪里啊!”
曾惜听着但没空理她,她这会儿正紧盯着坐在她飘窗上的两个人。
老余特别友好的拉着陈卓攀谈:“陈哥,有部电影,讲上海话,你看过没?叫那个.……”他脑子卡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