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眼乐园——方载酒
时间:2022-06-17 06:40:01

  靳卉也没放在心上,拉着梁讫然问,“今天有什么计划没?”
  梁讫然拍了一下她的手,“此事不宜声张。”
  “自己人。”靳卉说。
  戚百合默不作声地走到一旁丢垃圾,回来时听到梁讫然说,“没什么计划,就是找了几个人在操场那边的男厕所蹲着,一班今天正好有节体育课,只要逮到他,什么都好说。”
  靳卉觉得这个办法有点蠢,但是也没好意思泼冷水,直到跟戚百合回了自己班坐下,她才感慨道,“我觉得这事儿玄得很,梁讫然恐怕还要惹一次麻烦。”
  戚百合放下书包,不知道该说什么,就也问她一遍,“你觉得是辛其洲告的密吗?”
  “那肯定不是啊,说句不好听的,辛其洲可能压根都不认识他。”靳卉“啧”了声,“这梁讫然也太二百五了,拉都拉不住,随他吧,再捅个篓子他就长记性了。”
  这话本来是随口一说,哪知道才到下午,靳卉的预言就成真了。
  起因是有人在班群里发了一张照片,虽然校规不准带手机,但16班17班这样的后进班也很少会把校规放在眼里,因此很多人都看到了。
  照片拍得是操场旁边的男厕所门口,教导主任揪着梁讫然的耳朵正往外走,旁边乌泱泱一群人,大部分都是跟梁讫然混在一起的,脸上皆是惊恐,而在照片的右下角,辛其洲站在人群之外,那个年代的手机像素都不怎么高清,画质模糊了他的表情,可却没有模糊掉那张帅气的脸。
  辛其洲大约是功成身退,带着一种少见的肆意,懒散地插兜,明明是远离人群的位置,可却能轻而易举夺走所有人的焦点。那是他的天赋。
  因为他的出现,讨论这张照片的人分成了两个流派,一派是认真分析梁讫然又闯了什么祸,是不是去男厕所炸屎了,另一派就是分不清重点的颜狗派,以女生居多,她们根本不在乎教导主任为什么生气,只是惊呼校草为什么随便一拍都那么好看。
  靳卉从来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八卦,倒数第二节 课的课前,她溜到隔壁班去打听,上课铃声响了才回来。
  历史课,任教老师管得不严,靳卉喝了一口水,压着嗓音娓娓道来,“梁讫然那傻逼,有人跟他说看见校草进男厕所了,他带了一伙人去堵,刚进厕所啊,一群人就举着手机在那拍,教导主任在里面上厕所呢,气得不行,当场就把人逮捕了,手机全部没收!”
  她说完,自己都气笑了,“你说梁讫然的脑袋里装得不会都是水吧?就一点脑组织都没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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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戚百合抠着手指,虽然这事儿是梁讫然自作自受吧,可她心里多少觉得有些对不起人家,“那他现在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这星期都二进宫了。”靳卉叹息一声,“把老戴是气得够呛。”
  靳卉趴在课桌上,喃喃道,“但校草也是够走运的,竟然全身而退了。”
  戚百合心情复杂地看着她,“所以你也相信了梁讫然说得话?”
  “信啊。”靳卉托着腮看她,“梁讫然那小子虽然傻,但还没傻到这份儿上吧。如果不是真的确定校草抽烟,至于这样大张旗鼓地蹲点儿吗?”
  “那你也没点评两句,我以为你没信呢。”戚百合挑眉,“你不是最讨厌抽烟的人了吗?”
  靳卉打了个哈欠,“那不一样,或许游浩说得是真的吧。”
  戚百合没懂,“什么?”
  “抽烟能提神醒脑。”靳卉把脸埋在臂弯里,瓮声瓮气地说,“你说这烟不会是他们学霸的兴奋剂吧?”
  戚百合:......
  -
  这件事被众人热情讨论了一节课,等梁讫然的处罚结果出来才渐渐平息,因为他屡教不改,校方给了他记过的处分。
  戚百合拉着靳卉去隔壁班看过他,这事儿对梁讫然打击挺大,靳卉还蛮唏嘘,唏嘘完了就往地下车库跑,说要给游浩打电话八卦,同步一下这个事儿。
  戚百合也掏出了手机,给辛其洲发了条消息。
  学校小卖部在实验楼旁边,一间低矮的平房,正门是络绎不绝的学生,后门是连接实验楼的一段长廊,顶上是蜿蜒缠绕的紫藤萝,这会儿到了秋季,只剩下秃黄的枝丫。
  戚百合靠在廊檐的柱子上等辛其洲,实验楼向来人流稀少,这会儿没到上课时间,更是没人往这边来,她坐在那里唉声叹气,没多久就听到了身后传来的脚步声。
  辛其洲没穿早上那件白色外套,身上的黑色卫衣很宽松,但却没有空荡的感觉,依旧是清瘦修长,干净利落的样子,大约他宽肩窄臀,什么衣服都衬得起来,不然也不会被人在男厕所门口随手一拍,就让广大女生倾心收藏。
  他步伐轻纵,走过来,头发被风吹得有些乱,但没影响气质,对,就是那种冷淡孤傲,目中无人的气质。
  辛其洲走到戚百合面前停下,没说话,旁边就是另一个柱子,但他没像戚百合那样靠上去,这是戚百合发现得他的第N个习惯,从不会松松垮垮地靠在哪里,大约是坐有坐相,站有站相,就像老戴某一次在操场看见他时,回头跟他们点评的那句,“一看就是好学生。”
  戚百合有些无语,老戴看人的那点儿功夫,估计都用在他们这群差生身上了。
  “什么事?”大约是沉默太久,辛其洲先开口了。
  戚百合皱了皱眉,斟酌了一下语气,缓缓开口,“我跟你说那件事,是让你自己提防,不是让你......对付他的。”
  她默了默,“陷害”两个字还是没说出口。
  靳卉说得不对,哪会有人运气这样好。辛其洲会选在那样的时机走进男厕所,大约是早就打算要拉着教导主任一起入局,给梁讫然一个措手不及。
  辛其洲听她这样说,脸上也没有惊讶,似乎是来之前就知道她要说这些,往日里淡漠疏离的目光下,似乎还滋生了某种新鲜的情绪,不用深究也能瞧出来,是一些莫名其妙的寒意。
  “我,对付他?”辛其洲反问了一句,嗓音不重,带着沙哑的质感,反而有种咄咄逼人的威力。
  戚百合抠着手指,纠结地说,“其实他就是缺心眼,人也不坏,你没必要那么针对他,他蹲几天没蹲到,估计就没耐心了,其实也怪我昨天没跟你说清楚,梁讫然他就是一小孩......”
  戚百合心里有愧疚,虽然她也知道这愧疚来得挺厚颜无耻的,毕竟她就是那个从中作梗的人,她很少干这种亏心事,处理起来很没经验,话说得有些没头没脑了。
  辛其洲似乎是有些不耐烦了,打断她,“除了这些,你还有别的要说的吗?”
  戚百合怔了两秒,“你,你急着走啊?”
  辛其洲垂眼看她,戚百合的五官很漂亮,尤其是眼睛,双眼皮的线条非常流畅,从尖尖的眼头延伸出来,到眼尾缓缓上扬,有像小狐狸一般狡黠的机敏感,可瞳仁黑亮,眼神又澄澈清明,又显出一股湿漉漉的天真。
  她那张脸实在美丽,也实在矛盾,像她这个人,看起来聪明又洒脱,事事都能自洽,像野草般拥有旺盛的生命力和张扬的活力,可有时候,她又总是不小心流露出虚张声势的脆弱,那种不谙世事的天真,大约是她一直想隐藏的,也是让辛其洲唯一心软的地方。
  他微微叹息一声,大约只有他自己听到,缓缓开口,“我的确是事先知道教导主任在里面,但我只是去上了一下卫生间。”
  戚百合怔怔地看着他,黑白分明的眼,像默片电影里那样深刻得仿佛能说话。
  辛其洲的表情渐渐出现一道裂缝,流露出几分不知从那儿来的焦躁。他平了平气息,稳着嗓音说道,“他被处罚是因为他触犯了校规,我没有逼着他招呼都不打一声就拿手机去拍——”
  “男厕所。”说到这里,他加重了音调。
  拿捏着分寸的提醒,仿佛多说一句都嫌累。
  戚百合不是什么没有逻辑的傻帽,她听懂了。
  辛其洲是想告诉她,梁讫然被处分和辛其洲有没有设计他无关,即便他是主动选择在教导主任之后走进那间男厕所,他也没错什么,是梁讫然之后的冲动和无脑,让他付出的代价都变成了咎由自取。
  戚百合想了想,不说豁然开朗吧,但多少也捋明白过来一点儿道理,这件事不管结果如何,辛其洲都可以称得上是受害者,自己这样贸然过来责问他,属实算得上没事找事了。
  她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自我安慰道,“我明白了,好吧,还好他处分也不是很严重。”
  之后大约是出于好奇,她又追问了一句,“那你为什么要对付他呢?”
  据她的认知,辛其洲这样目空一切的脾性,大约是不会把梁讫然这样的小把戏放在眼里的,她当时通风报信,也只是觉得自己最多毁坏了梁讫然的拔草计划,并不认为辛其洲会主动理会这些小打小闹,甚至于还主动出击——
  对,她还是不相信辛其洲会恰好在那个时候内急。
  辛其洲没有回答她的提问,蓦地俯身,突然贴近了戚百合。俩人之间的距离骤然缩短,不足十公分,近到戚百合能看清他根根可数的睫毛,像小草一样修长,微不可见地颤着,让她想起振翅的蝴蝶。
  戚百合下意识开始紧张,刚想后退半步,辛其洲就像知道她要干嘛似的,一只脚垫在她脚侧,让她避无可避,才开口问,“你跟他很熟吗?”
  戚百合咽了咽口水,“还行吧。”
  “哦。”辛其洲眨了一下眼睛,“他喜欢你?”
  戚百合大惊,艰涩地开口,“这个......不好乱说的吧,毕竟咱们还是高中生,早恋.....早恋是不对的。”
  辛其洲听到这句,像是挺满意似的,“嗯”了一声便缓缓站了回去,戚百合从那种莫名其妙的压迫感中解脱出来,刚想松口气,哪知他又补充了一句——
  “你知道就好。”
  ......
  ???
  戚百合满头满脑的问号,他那个语气欠的要死,端着老神在在的劲儿,好像指点迷途羔羊一般高高在上......再说,她长着一副很渴望早恋的脸吗?
 
 
第16章 
  深秋的白昼越来越短, 不到六点,教学楼外的天色已经变成了蟹青一般的灰。
  戚百合背着书包和靳卉一起走出教室,还没下楼, 口袋里的手机就震动了两下, 她一边和靳卉聊天一边拿出来看,小企鹅的图标跳动着, 点进去,是辛其洲发来的消息。
  xqz:“等我。”
  戚百合发了个问号过去,“天还没黑呢, 我可以一个人回去。”
  xqz:“随你。”
  戚百合握着手机顿在原地,正踌躇的时候,辛其洲仿佛看出了她的犹豫似的,又补了一刀:“早晨看你穿得运动鞋, 被人追杀跑起来应该方便。”
  ......这人是真的擅长兵不血刃。
  靳卉凑过来, “你干嘛呢,还不走?”
  戚百合皱着眉, “你先走吧,家里没人, 我等会儿再回去。”
  靳卉很惊讶, “你没带家里钥匙吗?对了, 你家到底在江浦区的哪个小区啊?”
  戚百合装作没听到后半句,把手机放进书包里,就跟她说了再见, “今天出门急,忘带钥匙了, 我回教室等一会儿, 你先回去吧, 拜拜。”
  回到班里,板凳已经全部被架到了课桌上,只有打扫卫生的同学还没走,教室里扬起的灰尘迷眼,她挑了靠窗的位置坐下,无事可做,只能拿晚上的作业出来写。
  半个小时过去,已经不知不觉做完了半张数学试卷,抬头看,人全都走光,窗外天色也完全暗了下来,教室里空荡荡的,连气温都下降了几度。
  戚百合只穿了一件毛衣开衫,没有扣子的那种,松松垮垮的造型只有美观的作用,几乎没有保暖功能。她勾着背趴在课桌上,深秋的夜晚温度不算太低,但多少有些瑟瑟的湿冷,她打了个寒颤,又掏出了手机。
  问辛其洲几点放学的消息他还没回,戚百合打了个寒颤,越想越委屈,又给他发了一条——
  “如果今天我注定要选一种死法,那我宁愿选择被抛尸荒野,也不要在教室里做一颗冻僵的望夫石......”
  戚百合本来没觉得这个词儿用的有什么不对之处,因为在她的印象里,“望夫石”就是用来形容一个苦苦等待的女人,这和她今晚的形象完全吻合,可当这三个字被打出来她又觉得不妥了,刚想删除,脑后响起熟悉的声音。
  梁讫然倚在门框上,疑惑地看着她,“你怎么还没走?”
  戚百合还为通风报信的事儿心虚着,支吾地回,“家里没人,我也没、没带钥匙,就在教室等会儿。”
  梁讫然点了点头,“哦,那我先走了。”
  “等会儿。”戚百合顿了顿,还是开口问他,“你今天......没事儿吧?”
  “能有什么事儿?”梁讫然随手薅了把头发,满不在乎地说,“不就一个处分嘛,你转学来得晚不知道,我高一就挨过处分了。”
  戚百合看着他没精打采的样子,有些愧疚,又安慰了几句,梁讫然的脸色突然变得有些奇怪,慢腾腾地开口,“我真不在意那个处分,我就是觉得、就是觉得......”
  “有点丢脸。”他泄气地说。
  没抓住那小白脸的把柄,反而被他摆了一道,这事儿闹得整个年纪都知道了,多少有些影响面子了。
  戚百合怔了怔,没想到他冒出这么一句,没忍住笑了一声,“这种事儿你干得少了?现在觉得丢脸了,之前惹麻烦的时候不是洒脱得很吗?”
  “这次不一样。”梁讫然揉了揉脸,又看了戚百合一眼,像是在打量她的脸,看得戚百合有些莫名其妙了,才烦躁地丢下一句,“我先走了,你回去注意安全。”
  说完转身就走,没两秒钟又退回来,把身上那件运动外套脱下来丢到她的课桌上,嘟囔了一句,“穿那么少......”
  他扔完就走,也没给戚百合反应的机会,她拿着那件外套,刚追到门口,梁讫然的身影已经从楼梯拐角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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