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暧昧的氛围让她板正的身形瞬间摇晃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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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分钟后解散,戚百合和靳卉手挽手去食堂吃饭。
那个时间段食堂人满为患,各个窗口都是排起长龙的队伍,连找个空位都难,戚百合和靳卉排了该有五六分钟,好不容易挤到窗口前,一刷卡,一道长而急促的“滴”声响起。
打饭阿姨和蔼地笑,“同学,你饭卡钱不够了哦。”
旁边的靳卉抽出卡,“刷我的,两碗小份拉面。”
紧接着,又是一声长长的“滴——”。
打饭阿姨,“同学,你的余额也只够一份。”
靳卉沉默了几秒,“见笑了,阿姨。”
戚百合失笑,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先打,我去缴费。”
她脱离人群,走到食堂最角落的窗口边,办理缴费的工作人员是学校退休的老师,一位慈眉善目的爷爷,他接过戚百合的饭卡,问她要缴多少。
戚百合翻遍全身的口袋,只找到十五块钱。
她攥着两张有些皱巴巴的纸币,多少有些尴尬,“我先......”
话还没说完,肩膀后面突然伸出了一只手,几张鲜红的百元大钞压着一张饭卡,辛其洲独有的冷峻嗓音在身后响起,近得像是贴着她的耳廓低语。
“两张饭卡,各缴二百五。”
戚百合吓了一大跳,慌不迭往旁边撤了半步。
大约是她的动静太大,辛其洲说完那句话以后就侧身看向了她,然后仿佛有些困惑似的,问她,“你脸怎么红了?”
戚百合就差把慌乱两个字写在脸上,眼神闪烁着,说话也有些结巴,“你、你来这儿干嘛?”
辛其洲不动声色地挑了挑眉,“不知道,可能是来吃饭的吧。”
戚百合被噎得无话可说,好在此时,窗口后面的老爷爷开口解救了她。
他大约是数完钱了,捏着两张饭卡,半开玩笑地说,“同学,二百五可不好听啊。”
辛其洲又看了眼低头的戚百合,转过身,“那她二百五,我二百。”
一旁的戚百合:......
缴费成功以后,辛其洲把饭卡还给她,戚百合接过来,有些莫名其妙的扭捏,“钱我明天还你。”
“可以。”他答应得很随意。
戚百合点点头,然后环顾一圈,挑了一个没人排队的窗口走了过去。刷完卡,端着餐盘转身,看见辛其洲单手插兜站在她身后,正在阅读窗口上的菜单。
他站得笔直清落,和食堂人声鼎沸的嘈杂并不适配。
戚百合压低声音,“让一下。”
辛其洲为她让了路,刚要点饭,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宋冉阑说在他学校附近,让他出去吃饭。
辛其洲拒绝,说晚自习一会儿就开始了,来不及。
宋冉阑顿了顿,“你要不来,我就在这儿吃久一点,等你晚自习结束,接你一块儿回去。”
辛其洲握着手机,眼神下意识在食堂扫了一圈儿,戚百合刚刚落座,旁边那个女孩应该是她闺蜜,两个人正在互相夹对方盘子里的菜,然后不知说了什么,高高的马尾也笑得前仰后合。
电话那端的宋冉阑还在继续说,“如果实在来不及就算了,我十点去校门口等你,跟司机说一声晚上不用来了。”
辛其洲眼睫轻垂,“来得及,地址发我。”
他走出食堂大门的时候,正巧被去拿汤的靳卉看见了,她端着两碗汤急匆匆地往座位赶,像只小企鹅一样,一坐下就开始八卦。
“校草也来食堂吃饭啊?”
戚百合百无聊赖地往嘴里塞了一口米饭,“你真以为他是草,只靠光合作用吗?”
“不是。”靳卉摆摆手,“我的意思是,他家不是很有钱吗?怎么没有保姆来送餐什么的?”
戚百合犹豫了一下,“他应该......也不是那么娇气的人吧。”
“你好像很了解他的样子......”靳卉若有所思,“上次你说,你们的家长互相认识,那他家那么有钱,你家应该也不差吧?”
“你又一直不肯告诉我你家住哪,只说在江浦区,校草家也在江浦区。”她越说越来劲,最后像是发现了什么惊天大秘密一样,捂着嘴,“你不会也住落霞山吧?! ”
戚百合心情复杂地看了她一眼。
靳卉这人很爱脑补,戚百合知道,但凡她承认了,靳卉下一秒就能脑补出她和辛其洲是什么青梅竹马的戏码,徒增是非是小事,主要落霞山那别墅跟她戚百合确实没一毛钱关系,她也不想厚着脸皮往身上揽。
长吁短叹了几秒过后,戚百合决定坦白了。
关于她爸是怎么倒插门住进了辛家,还带上了她这个拖油瓶的故事。
靳卉惊得嘴巴都没合上过,良久,才缓缓说了一句,“我就说你爸不是普通人吧!”
戚百合转学一年半,丁韪良就过来给她开过一次家长会,就是那一次被靳卉看见了,惊为天人,不停晃着戚百合的胳膊逼问她,“你爸是不是哪个隐退的港台男明星啊?”
丁韪良的皮相确实很不错,听阮侯泽提起过,年轻时更帅,那会儿还有一些艺术家怀才不遇的文艺气质,颓废和阳光都是恰到好处的点缀,基本属于横扫身边所有妙龄女子芳心的万人迷男神。
戚百合吃完饭抽出纸巾,一边擦手一边自嘲,“在招惹女人这方面,他可能比画画更有天赋。”
靳卉大方地笑了笑,“帅哥多情,是咱们普通人的幸事。”
说罢,她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又连忙找补,“不过结婚生子了还到处拈花惹草就是坏男人!”
戚百合嗓音很轻,“我也不在乎他作为伴侣究竟是好是坏了,反正我妈也不在了。”
靳卉怜爱地拍了拍她的手臂,嘴巴撇了撇,“我竟然现在才知道,我的小美人,你受苦了。”
戚百合递给她一张纸巾,叮嘱道,“这些事你千万别说出去了。”
靳卉表态,“你放心,我绝对守口如瓶,再说谁能想到你跟校草还是亲戚啊!”
戚百合连忙双手交叉,“没有亲戚关系!他们没有领证!”
靳卉更惊讶了,似乎也被丁韪良的本事震惊到了,捂着嘴发出呜咽,“天呐!你爸真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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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其洲根据宋冉阑发过来的地址,找到了学校附近的一家粤式酒楼。
宋冉阑不工作,每天出门就是跟一群富太太吃吃喝喝,逛逛街,美美容,辛其洲以为今天不过也就是这样性质的一场聚会,可等他走进包厢,看见方桌另一侧落座的母女时,突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宋冉阑瞧见他就张开双手,“我儿子来了。”
辛其洲礼貌地朝那位阿姨颔首,然后走到宋冉阑身边坐了下来。
他那天穿着一身黑,显得身形瘦削,五官优越,轮廓线条是攻击性十足的凌厉,一副无可指摘的好皮囊,不管走到哪里都能轻而易举夺去所有人的注意力。
“这位是赵姨,旁边的小美女是她的女儿罗珊,今天你赵姨邀请我来看珊珊的汇演,小姑娘跳舞特别好看,跟个仙女儿似的。”说罢又转过头寒暄,“你培养得太好了。”
赵姨礼尚往来地夸赞,“哪有啊,也就文体方面有点优势,成绩是一塌糊涂。听说你儿子去年物理竞赛被保送清大了,本来我还以为是个书呆子,没想到今天一见......”
她含笑看向宋冉阑,“还是你有福气,儿子又帅又聪明。”
宋冉阑的虚荣心得到极大满足,又顺势抱怨,“保送是保送了,可他没同意,非要自己考。”
赵姨疑惑,看向辛其洲,“为什么?是不是也打算出国?”
辛其洲的语气是格格不入的冷淡,“那个竞赛保送是定向专业,我并不感兴趣。”
旁边的宋冉阑帮腔,“对,他爸一直想让他读金融,男孩子们,你知道的,多少要考虑得多一些,不像你家千金,这么让人省心。”
说完,她推了推辛其洲的手臂,“对了,珊珊跟小竹是一个学校的,也是高三,你们加个联系方式,以后有什么学习上的问题,多沟通沟通。”
辛其洲如同局外人一般沉默,抬头看了眼对面,小姑娘目光闪烁,眼下有浅浅的红晕,似乎是有些害羞,两个大人在旁边帮腔,气氛好不热闹。
这一切都令他感到厌烦。
在俩人的催促之下,罗珊先报出了自己的企鹅号,可她刚念到第三个数字,就听到了一道颇为冷淡的嗓音,“抱歉,我没有。”
众目睽睽之下,辛其洲神色浅淡,不疾不徐地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喝了一口,微微抬起的下巴线条凌厉,一整套动作随性自然,仿佛根本没意识到自己的借口有多离谱。
对面的罗珊笑容僵在了嘴角。
旁边的宋冉阑面子上挂不住,干笑了两声,“我差点忘了,他从来不玩那些。”
眼见着对面的富太太脸色不好看了,她连忙说,“留手机号就行,这样,待会儿珊珊把你手机号给我,我发给你。”
罗珊才勉强笑了一下。
那顿饭大约吃了二十分钟,辛其洲见时间差不多了,起身告辞。宋冉阑以送他出去的名义拉着他下楼,走到酒楼门口就把他劈头盖脸骂了一顿。
“你什么意思?故意让我下不来台是吧?”
门口来往的路人都在好奇地打量,台阶上对峙的两个人,不但衣着打扮非富即贵,旁边那个身形高挑的男生容貌也是一等一的好,这样的场景不常见到,甚至有女孩走远了后还拿出手机偷拍。
寒风中,宋冉阑的脸色很不好看,身上深紫色的貂皮大衣被风吹得变了形,“人家说什么难听话了?得罪你了吗?”
辛其洲不紧不慢地看着她,眉眼覆着一层薄霜,“我也没说什么难听话。”
“那你——”
“妈。”辛其洲打断她,“我下周要月考。”
宋冉阑紧了紧衣领,语气软了几分,“行了行了,回去吧。”
辛其洲点点头,刚走下台阶,又被叫住了。
宋冉阑似乎刚想起来,问他,“我听说丁韪良给你打电话了,让你晚上顺路捎带他女儿回去?”
辛其洲脚步一顿,面不改色地回头,“嗯。”
宋冉阑描画着精致眼妆的眼睛微微眯着,似乎是在打量,见辛其洲神态自若,她才问,“你答应了?”
辛其洲点了一下头,“并不影响我什么。”
“行。”宋冉阑朝他挥了挥手,“回去吧。”
几分钟脚程,辛其洲走到了二中大门,门口有各种煎饼小摊,旁边都围着几个学生,辛其洲不经意瞥了一眼,看到了戚百合。
高高的马尾,驼色羊角扣大衣,长长的,露出一截暗红色格纹半裙,伶仃的腿只穿了白色的打底袜,在寒风中看着清冷又瘦弱。
他心神微动,下意识快走了几步,然后便看清了对方的侧脸。
辛其洲脚步顿了顿,勾起嘴角,自嘲地笑了笑。刚刚在食堂,他亲眼看她打了一份饭,这会儿怎么可能又来买小吃。
最主要的是,他想起戚百合那张瘦削的小脸,以及握着都有些硌手的纤细手腕......
一个会把马克笔往鞋带上涂的女孩,晚上不会吃两顿饭的。
第27章
大约是因为被下周要考试的阴影笼罩着, 戚百合那个晚自习的学习效率格外高,做完了一张数学试卷,英语试卷也只剩下了听力。
到了十点, 清脆的铃声在隆冬夜晚的星幕下响起, 仿佛一束阳光,唤醒了许多昏昏欲睡的人。
戚百合收拾好书包, 叫醒靳卉,“你答应我的啊,待会儿陪我一起坐公交, 坐一站你再下车。”
靳卉睡眼惺忪地朝她比了个“OK”的手势,“我都跟我爸说好了。”
“你怎么说的?”
靳卉一边收书包一边说,“我就说我同桌被小痞子骚扰了,对方要是看她一个人坐车, 说不定会尾随她, 所以我陪她坐一站公交车,让他去那个车站接我。”
戚百合喜笑颜开, “真聪明。”
靳卉翻了个白眼,“我说你也是够费劲的, 直接跟校草说呗, 你怕被议论, 所以不想坐他的车。”
“是我爸给他打的电话,人家也是一片好心。”
戚百合想了想,还是没敢把真实理由说出来, 靳卉要是知道,她其实是因为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喜欢上了辛其洲而躲避他的, 十有八九不但不帮她, 还会辱骂她一通。
趁靳卉收拾书包的功夫, 戚百合掏出手机给辛其洲发了消息。
朋友搬家了,现在顺路了,以后她都可以坐公交了,不用再麻烦他了。
一个稍微有那么几分拙劣的借口,戚百合也拿不准辛其洲会不会相信。
她和靳卉手挽手穿过走廊,原本还在讨论着班里运动会名额有没有凑满,一抬眼,辛其洲刚好从楼上下来,还拿着手机在看,屏幕的微光照亮他的侧脸,在人头攒动的楼道里格外突出。
戚百合瞬间噤声。
似乎有什么心灵感应般,辛其洲也望了过来,四目相对,拥挤的人群仿佛都变成旷野里的小草,广袤天地里只有他们两人。
最近总是这样,戚百合但凡在学校看见辛其洲,总会冒出一些奇怪又诡异的想法。大约是因为她和辛其洲的来往愈发频繁,可不管是在家里还是学校,没有任何人知道。
这种阴差阳错的隐秘滋生出了一种暧昧,这种暧昧又让戚百合产生了一种错觉——
好像他们在瞒着全世界偷情似的。
戚百合心虚得要死,收回视线装没看到,先一步拖着靳卉下了楼梯。
辛其洲将手机塞进口袋,脚步也没停顿,跟在了后面。
原本拥挤的楼道运行的还算正常,可前面有个人似乎是忘带了什么试卷,他转身上楼,打断了原本乱中有序的队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