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年睁大了眼睛,飞快地点点头,目光亮闪闪的:“第二件事呢?”
喻泽看着她:“拍摄对象,是梁菲。”
梁菲?
池年眨巴了下眼睛,有些懵,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反问道:“拍摄创思代言人的宣传照?”
喻泽颔首,调侃:“钱很多。”
抵得上线条一个季度的营利。
池年沉默下来,没有说话,心里却止不住地冒出怒火。
创思和线条终止合作的协议还是她亲自归档的,而且那时祁深提到线条就没好脸色,根本不可能二次合作。
况且……梁菲这个代言人是她挑选的,是她一次次调研考核的,是她最终交给祁深确定的。
现在这又算什么?
就算离职了,还要继续负责拍摄梁菲的宣传照?
当她是一条龙全售后服务?
喻泽看着池年变幻莫测的表情,就猜到她心里在想什么,笑了笑:“当然,最终决定权还是在你。”
池年回过神来,闷闷地对喻泽点了点头,小声地说:“谢谢。”
喻泽摇摇头,这次再没多说什么,起身离开。
池年却再看不进去任何作品,坐在座位上,看着窗外逐渐夕阳西下,落霞满天。
她心里的气却半点没消。
不只是气,还有委屈。
她好不容易换了一个梦,离祁深远远的,用不了多久,她应该就不会再想他了。
她已经很努力了。
那场荒唐的持续四天的恋爱,她也只当没发生过。
可现在,他这么做,就好像抬抬手就能把自己的规划打乱一样。
可是,她又很清楚,梁影后这样的机会,错过就真的没有了。
眼看快到下班时间,池年仍气不过,干脆拿起手机,想了想,给陈扬拨了过去,准备询问一番。
电话响了一会儿才终于接听,陈扬的声音很轻,有些空旷:“池总助?”
池年听着这个称呼,顿了下:“我不是总助了。”
“啊,好,池小姐,”陈扬忙改了口,不自在地咳嗽了一声,声音更谨慎了,“有什么事吗?”
池年抿了抿唇问道:“创思代言人的拍摄任务,为什么选择线条?”
“这个……”陈扬说得迟疑,到后来干脆没了声音。
池年困惑:“陈助理?”
说完就听见对面一阵沉寂,而后听筒里传来细细的电流声,手机像是被人易了手。
紧接着男人沙哑的声音在对面响起:“池年。”语调带着丝紧绷,尾音却拖得有些轻。
一旁的陈扬终于松了一口气,刚刚祁总正在询问他线条有没有回复,池小姐的电话刚好打了进来。
祁总一言不发地盯着他,直把他背后盯出了一层冷汗,如今手机被拿过去才彻底放松。
池年听见祁深的声音,抓着手机的手一紧,她没想到他就在陈扬身边,顿了顿,冷硬着声音:“你让陈扬接电话。”
祁深安静了一会儿,抬头淡淡地看了一眼陈扬。
陈扬看了眼自己的手机,识相地转身离开。
“他出去拿文件了,”祁深对着手机低声道,“有什么事直接问我不是更好?”
池年想了想,没有反驳:“和线条的二次合作,是你决定的?”
“嗯。”
池年的胸口闷闷的:“为什么选线条?”她淡淡地问道。
“因为你。”祁深下意识地回应,声音有些轻,带着克制与隐忍的低哑,在偌大的办公室里隐隐回荡着。
池年呼吸微紧,心跳慢了半拍,却很快又反应过来,思绪瞬间冷静:“什么?”
祁深的呼吸一紧,沉默了几秒钟徐徐地补充:“你了解创思,不是吗?”
池年听着他的反问,心中更生气了,眯着眼睛冷笑一声,干脆利落地说:“祁深,羊毛还知道不在一只羊身上薅呢,我已经离职了,这样有什么意思?”
祁深抿着薄唇,站起身走到落地窗前,高高在上地俯视着在落霞的余晖里渺小的车水马龙,许久才开口,眼神微眯,声音近乎呢喃:“离职了,就一切都要断了吗池年?”
“不然呢?”池年冷哼一声,就要挂断电话。
“池年!”祁深察觉到了她的意图,唤她的声音少有的添了些慌乱,可唤完却沉默了下来,唇动了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池年拿着手机僵在耳边,等了一会儿没有声音就要径自拿开。
“我把品牌大使取消了,池年……”祁深低低的嗓音沿着听筒传来,带着浓浓的疲倦。
不知道为什么要说,但话就是莫名说了出来。
池年抓着手机的手一紧,想到那晚祁深的反应,那晚的想法再次冒了出来:“祁深。”
“嗯。”
“你记起来了是吗?”池年试探着问道。
不然不会主动说“男女朋友”,提到他们在一起那晚的时间地点。
更不会说“把品牌大使取消”这件事。
因为当初她是用女朋友的身份,想让他取消品牌大使的。
祁深沉默了很久,才轻应:“……是。”
“记起来了什么?”她问。
“所有。”
所有。
难怪呢,难怪那晚去找她呢,记的一切独独忘了自己这个女朋友,恐怕觉得亏欠她吧。
池年停顿了几秒钟,突然发现之前一直期盼着他记起二人是男女朋友这件事的心情,在此时异常地平静。
就像在盛夏里等待一杯冰水,可是现在都快要秋天了,那杯冰水才送来。
如果她喝的话,会冷。
池年平静地问:“什么时候的事?”
“你离职的那天。”
这个答案有些出乎池年的预料,她缓了缓:“你也记起我们在一起的事情了,是吗?”
“……是。”
池年沉思了几秒钟,再开口语气格外严肃认真:“祁深,严格说起来,我们只在一起四天。”
祁深的睫毛抖了下,垂下眼去,隐藏起多余的情绪,滴水不漏,冷静克制。
池年:“你知道四天意味着什么吗?”她滞了滞,忍着喉咙里的酸涩,轻轻地笑了一声,“四舍五入那就相当于没在一起过啊。”
“池年。”祁深沉声唤她。
池年停了下才又继续:“你不用觉得亏欠我,祁深,毕竟你给我开的薪资挺高的,还给我补上了公寓的差价,”越说池年越觉得自己不光不亏,还小赚了,想到以前情侣分手后的财产纠纷,她默默地选择打住这个话题,“你如果真的觉得亏欠我,那就算我们是和平散伙,你给我补上N的薪资?”
祁深缄默半晌,突然问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池年,你当年,为什么喜欢我?”问出后,才发现自己攥着手机的指骨有些酸疼。
池年愣住,从喜欢上祁深后,她其实从没想过自己为什么会喜欢他。
现在想想,也许是因为那天的雨很凉,他的手臂很暖;也许是因为那天在颁奖台上,因为周教授也好,其他也好,他独独对她说了一声“恭喜”;更也许因为当他站在演讲台上,说出那句“人很少成功,但有时也会”的耀眼光芒……
一切都是这么刚刚好。
可是,这样的事情如果发生在别人身上,她还会喜欢吗?
池年皱了皱眉,心脏一颤,拒绝深思这个问题,只问:“这和给我补薪资有关系吗?”
祁深默了默:“你说了,就补。”
池年想到在创思工作四年,就是四个月的薪资补偿,抿了下唇,含糊地说:“大概因为你好看吧。”
即便是现在,她也无法否认的好看。
祁深的呼吸沉重了下:“就这样?”
池年随意地应了一声。
祁深停顿良久,捏了捏熬了几天剧痛的眉心才又说:“梁菲的时尚表现力很好,是镜头的宠儿,池年,这是你当初说的。”
池年愣了一下,这的确是她那时候选代言人的调研结果。
祁深听出她的迟疑,心逐渐松了松,语气像是下了蛊:“你不想拍摄吗,池年?”他低声说着,声音像是满是磁性的电流,丝丝缕缕地透过听筒传来,“还是……你不敢面对我?”
池年手指一僵,继而心底升起一股被说中的恼怒,冷哼一声:“祁深,合格的前任就该像死了一样。”
这一次说完,再没有犹豫,直接挂断了电话。
祁深听着听筒里恢复寂静无声,目光仍落在窗外,笔挺骄矜的背有一瞬间的弓起,整个人像是被顷刻抽了力气一样,许久才淡淡地对听筒说:“可我不想,池年。”
很不想。
不知多久,办公室门被人敲了两下。
祁深回过神来,腰身一瞬间挺拔,神情冷淡:“进。”
陈扬抱着平板电脑,悄悄地走了进来:“祁总。”
祁深应了一声,将手机递还给他。
陈扬忙接了过来,又说:“祁总,线条那边回复了,”说到这儿,他默默低头,“喻先生回绝了合作。”
祁深的瞳孔放大了些,许久舔舐了下唇角,没有说话。
“祁总?”
祁深轻吸一口气:“那就加钱,继续问。”
第040章
宋朗走进祁深办公室的时候, 听见的正是他要“加钱”这句话。
原本他只是下班顺路打声招呼,闻言脚步顿了顿,旋即抬头确认了下自己是不是走错了房间。
“宋总。”陈扬先看见的宋朗, 忙打了声招呼。
宋朗耸了耸肩, 走上前接过陈扬手里的平板看了一眼。
创思给线条的报价已经极高了, 再加钱……
宋朗煞有介事地看了眼祁深。
从五年前开始, 他就几乎没做过什么出格的事,克制又严谨,前几天突然增设广告部是一件, 现在砸钱买合作更是出乎人的预料。
宋朗将平板递还给陈扬, 对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了下。
陈扬飞快地反应过来, 点点头离开了。
宋朗看向祁深,饶有兴致地发问:“你准备加到多少钱?”
祁深皱了皱眉:“看情况。”
“你这是不设上限啊。”宋朗摇摇头喟叹一声,他以前怎么不知道,祁深竟然还是个恋爱脑?
祁深依旧目无波澜地俯视着窗外, 外面已经华灯初上, 傍晚的最后一丝余亮下,霓虹灯逐渐亮起。
就在宋朗以为祁深不会说话的时候, 他淡淡地开口:“池年说, 她现在离职又搬了家,我们之间应该没什么关系了。”
但他不想也做不到没关系。
宋朗听了他的话愣了下, 而后无奈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看着他脸上的疲倦:“那也不能一直这么熬吧?你看你的脸色白得跟鬼一样。”
祁深皱了皱眉。
宋朗的手机响了一声, 是女友的消息,宋朗收回手回复了消息, 退出时顺便看了眼朋友圈, 而后眉毛一跳, 抬头奇异地看了眼祁深。
祁深被他看得眉头皱得更紧,睨了他一眼,下秒察觉到什么,走回办公桌前拿过手机。
——半小时前,池年发了一条朋友圈,只有两个表情:[咒骂][微笑]。
下面有熟悉的人问她怎么了,她则回了个可爱的表情,附加了一句【被狗咬了。】
那人关切地回:【去打狂犬疫苗了吗?】
池年再没有回复。
指桑骂槐,一看就知道在骂谁。
宋朗一脸看热闹的表情看着祁深,等着他的反应。
出钱还被骂,真有意思。
然而后者却只凝眉盯着那两个表情,盯了大概十几秒钟后,突然极细微地扯了下唇角,点了下屏幕。
宋朗满眼都是发现新大陆的惊讶,好一会儿低头看去,池年刚刚发的那条朋友圈,多了一个点赞。
下秒祁深给陈扬去了通电话,边说边朝外走:“给线条报价后,约一下喻先生和池年,就说感谢喻先生之前对创思发布会的付出。”
“你去哪儿?”宋朗在身后扬声问道。
祁深头也没回,淡淡地说:“休息。”
……
池年一直到下班回家,都没想好怎么和喻泽回复。
梁菲这样的顶级影后、镜头宠儿,自己第一次正式工作就是和这样的人合作,是无数摄影师想都不敢想的。
可是,和祁深之间尴尬的关系,又让她觉得烦躁。
早知道现在会这样,当初绝对不应该答应祁深那句“在一起试试”。
想来想去,池年心中的火气越想越大,索性直接发了那条朋友圈,发完就把手机抛到一旁准备晚饭去了。
特意给自己熬了竹笋排骨汤,下了碗荞麦面,祛火。
一边吃着,池年一边顺手拿起手机,给夏宜发了个熊猫探头的表情包。
夏宜现在应该还在录节目,还没到收工时间,她发了后就直接退了出来,看见朋友圈有新的消息,顺手点了进去。
看见祁深的点赞时,池年刚喝了一口汤,而后没忍住呛了一口,用力地咳嗽了一声。
平静下来后,才皱着眉头盯着点赞前那个小小的爱心。
许久池年冷哼一声,直接退了出来。
前任已“死”。
和她再没有丁点关系。
刚好夏宜的电话在这个时候打了进来,池年顺手按下接听。
“怎么了?火气不小啊。”夏宜慢悠悠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