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见面的机会?
她怎么这么平静地说出这番话?
池年见他沉默不语,声音也逐渐低了下来:“没什么事我先上去了。”
说完,绕过他径自朝里走去。
祁深心中一慌,下意识地伸手攥住她的手腕。
池年被他惊了一跳,低头看了眼抓着自己的大手,谨慎地盯着他:“你干嘛?”
祁深心中的慌乱和烦躁,在看见她她防备的眼神僵住,继而被气到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想干嘛,总觉得自己一定要抓住她,不让她离开才是。
余光瞥见手中的文件,祁深喉结动了动:“广告部的事情,你再考虑……”
“不用了。”池年打断了他,下秒想起来什么,低头看了看文件,又看了看他,想到他屡次执意让自己回创思,逐渐明白过来,认真地说,“祁总,你只是一时不习惯助理换了人而已,陈扬名校毕业又有能力,等以后他业务熟练了,你就不会觉得别扭……”
“谁说我只是习惯了?”祁深抓着她的手不觉一紧,察觉到她微皱的眉后顿了顿,放开了些,沉默了许久,语气逐渐冷静,“摄影团队你自己选择,我会把周教授请回来……”
“那可不行,”懒洋洋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突然插到二人之间,打断了祁深的话,“我好不容易挖来的人,怎么能让祁总再挖回去?”
池年一愣,循着声音转头看过去。
喻泽穿着居家的白色上衣黑裤子,手里提着一袋垃圾,站在不远处的两根路灯之间,一贯地懒散随意。
祁深的目光在看见对方时瞬间冷了下来:“喻先生怎么在这儿?”
喻泽挑了挑眉,将垃圾扔进垃圾桶,慢条斯理地走了过来:“我不在我家在哪儿?”
祁深此时才注意到,喻泽脚上穿的是室内拖鞋。
他的脸色一白,看向池年:“你和他住在一块?”
就像当年,她会选择13号公寓一样,因为离他近。
池年看了眼喻泽,没有吭声,只挣开了他的手,抬头笑看着他:“祁总,我很喜欢我现在的工作。”
说完,她对喻泽点了点头,转身上了楼,留下祁深站在原地。
不知多久,喻泽对祁深懒散地笑了笑,踢踏着拖鞋回了自家。
池年回到公寓便倒在沙发上,想到刚刚的情形,忍不住胡思乱想。
祁深到底有没有想起来?
没想起来的话,为什么会问出那些话?可看他也的确不像是全部想起来的样子……
想了好一会儿最终也想不通,池年干脆放弃了,直接走到浴室。
半小时后,池年站在镜子前吹着头发,看着凌乱的发型,突然想到很久没有剪头发了,发梢错乱无型。
今天第一天上班,也许……她应该从头开始。
池年翻出剪刀,一手握住发尾剪了下去。
十五分钟后,池年走进公寓楼下的一间理发店,托尼老师正在听着《本草纲目》,看见有客人忙热情地迎了上来。
池年指了指自己剪坏的发尾:“麻烦帮我修一下。”
……
祁深这一晚又是几乎没睡。
第二天一早去公司的时候,掩盖不住的低气压。
以至于陈扬去汇报工作时,磕磕巴巴了好几次。
从办公室出来,他才勉强松了一口气,总觉得刚刚祁总看着他的眼神,很诡异,令人胆战心惊。
办公室里。
祁深一只手落在键盘上,另一只手却忍不住抵着太阳穴,心里止不住的烦躁。
脑子里不断回想昨晚的场景。
想池年笑着说他们没有什么关系、他们不可能的样子。
怎么就没有关系了?怎么就不可能了?
可是……祁深的心脏忍不住酸了酸,想到池年否认男女朋友时说的话,明明她陪在自己身边四年,明明曾是男女朋友,他却连一张他们的合照都没有。
还想她最后对他说,他对她只是习惯而已。
什么习惯?他会纵容一个能骂自己、踩自己、和自己顶嘴、惹自己生气的习惯?
想的更多的,还是池年和喻泽。
喻泽是她的偶像,还是相亲对象,现在还去他那儿工作,甚至还多了个邻居的身份……
这么看来,他们几乎朝夕相处。
而对他……
她却只说“以后没什么见面的机会了”。
可明明以前和她朝夕相处的人是他!
越想越烦躁,祁深将文件一推,仰靠着椅背捏了捏微痛的眉心。
门被人径自从外面推开,祁深不用想也知道是宋朗,一动没动。
“柏林那边的订单不小,最近进展的很顺利,”宋朗吊儿郎当地走进来,把文件随意地放在办公桌上,“东欧那边的反响也很不错,发布会后,销量比之前提高了百分之三十八。”
汇报完公事,宋朗撑着办公桌,调侃:“听说你今天心情很差?”
祁深瞥了他一眼。
宋朗扯唇笑了笑:“可不是我说的,公司都传遍了,”说着,他走到沙发旁坐下,“去找小池年了?”
祁深的手指一僵,皱了皱眉,很快恢复如常。
“看样子,进展很不顺利啊,”宋朗翘起二郎腿,“ 你凭空设立个广告部给小池年玩,都没把人哄回来啊?”
云城创思是总部,总部成立广告部,牵一发动全身,预计之后的投入保守估计都要上亿,他知道时着时惊讶了一把。
祁深神情一冷,不耐烦地说:“你怎么这么多话?”
宋朗无辜地耸耸肩:“这不是为你分忧解难吗?”说着直起身,幸灾乐祸道,“说说,小池年怎么拒绝你的,我给你分析分析。”
说完本以为祁深会像往常,冷冷地睨他一眼一言不发,没想到他却沉默了下来,唇紧抿着,脸色有些疲倦和苍白。
安静了好一会儿,祁深哑声道:“她说,任谁看我们都没有可能。”
宋朗有些诧异,虽然和祁深相识十余年,可他从来都习惯把事情憋在心里,没有十足的把握,从不轻易出手,强大的理智永远能压倒任何过分的情感。
如今他这么说……只怕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这不是很正常,”宋朗挑眉,“你失忆那会儿,可是一遍遍地说人家不是你喜欢的类型,还说接受小池年是‘误人误己’。”
祁深想到那些过往,目光晦暗。
她一遍遍地听他拒绝她的时候,也是这样的感觉吧。
可是,那时的他却根本什么都不记得,她只能一个人承受,一个人默默地拆掉那个写着“梦想成真”的拼图,一个人单方面地给他发了“分手”。
宋朗看向他,无奈地摇摇头:“还有呢?我听林蕾说,小池年好像去了喻泽那儿。”
祁深的目光一紧,手紧攥着,许久才道:“……嗯。”
“不错啊,和偶像近距离接触,近水楼台……”宋朗的话在对上祁深森冷的眼神时顿住,讪讪一笑,“一个大男人拐跑小池年,肯定没安好心。”
祁深的脸色更难看了。
什么近水楼台先得月?池年当年分明说的是“他是月亮”。
宋朗看着他没有血色的唇,终于勉强正色了些:“话说回来,你和小池年怎么认识的?她什么时候喜欢你的?找到症结,再解决问题。”
祁深的眼神恍惚了下,眼神徐徐看向窗外,良久才开口:“去周教授家时遇到的,我护了她一下,后来……”祁深顿了顿,想到当时周教授说起这个“得意门生”的神情,她其实一直很优秀,“她得了学院竞赛的一等奖,我去给她颁的奖。”
宋朗原本听故事的表情一僵:“没了?”
祁深瞥他一眼。
宋朗牵强地扯了扯唇角,想了一会儿才说:“阿深,当年小池年应聘你的助理时,应该就已经喜欢了。”毕竟,除了喜欢,他想不出其他理由,让一个名校大学生来当一个薪资极低的助理。
祁深怔了怔,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如果你们之前只见了那两次的话,”宋朗摸了摸下巴,自我认同地点点头,“那小池年应该是对你一见钟情。”
祁深的呼吸一滞,心跳慢了半拍。
那么早吗?
不是工作时的日久生情,是……五年前的一见钟情?
“不过,”宋朗笑了一声,“你也知道,一见钟情看的是什么?”
祁深不自觉地看向他。
“脸啊,”宋朗看着祁深那张造物主钟爱的脸,笑得开怀,“所以,色.诱吧。”
祁深的气场瞬间冷凝,目光阴沉地看他一眼:“胡说什么。”
什么看脸?
池年如果只是肤浅地对他的脸一见钟情……
祁深的眉头蓦地紧皱。
池年曾经说过,之所以认喻泽为偶像,是因为他比他好看。
所以,她有可能真的只是喜欢他的脸?
那这样的感情,不就是最不牢靠的那种,能渐渐减淡也似乎没什么奇怪的?
可他妈怎么就不奇怪了?
祁深心烦意乱地撑着额角,说不上来的憋闷。
办公室门被人敲了两声,宋朗看了眼懒得说话的祁深,替他开口:“进来。”
陈扬眼观鼻鼻观心地走进来:“祁总,宋总。”
说着将手中的文件放在祁深面前:“祁总,过几天代言人就要拍宣传图了,营销部选出几家不错的合作方,之前合作过的‘线条’呼声挺高。”
祁深眉头紧锁,想也没想:“线条不……”
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
一旁的宋朗饶有兴致地看向他。
许久,祁深闭了闭眼睛又睁开:“我再想想。”
第039章
喻泽得知创思有和“线条”二次合作的意向时, 是在第二天上午。
创思的官方邮箱发来了一封电子邮件,礼貌地邀请他和池年及摄影团队负责创思手机代言人梁菲的宣传照拍摄,并列出了不菲的价格区间。
喻泽勾了勾唇, 将椅子推开, 腿懒洋洋地搭在一旁的脚凳上。
就在前不久, 发布会结束的第二天, 创思就近乎迫不及待地结束了和“线条”的合作,如今想要二次合作,不得不说, 真是稀奇。
更稀奇的是, 创思的开价比正常的价位高出不少, 是一个很少有人能回绝的价位。
程诺推门而进时,看见的正是喻泽翘着腿懒散笑着的模样。
“怎么?”
喻泽将手机放在办公桌上,推给他。
程诺快速地看了一遍:“不错啊,价格靠谱, 而且梁影后硬照表现力圈子里独一档, 是个绝佳的拍摄对象。”
喻泽扬起眉梢,没有反驳他的话, 只是慢悠悠地说:“你知道创思的代言人之前是谁负责的吗?”
程诺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池年。”喻泽徐徐吐出二字。
程诺满眼困惑:“如果我没记错, 池年是你刚从创思挖过来的吧?”
他还好一阵惊讶,毕竟这是他第一次挖人。
“嗯哼。”喻泽随意地应了一声。
“那现在是在干嘛?”程诺不解, “打算把人再挖回去?”
喻泽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想到那晚在公寓楼下看到的场景。
池年说喜欢这份工作, 那个小姑娘总是笑眯眯的,但做了决定的事情鲜少能改变。
而祁深如今发来了合作意向, 恐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池年呢?”喻泽朝玻璃墙外的工作室走廊看了一眼。
“小姑娘一个人在看工作室以往的作品呢。”程诺想到刚刚自己出现在她身后, 她都没察觉到自己的存在, 无奈地笑笑,“听你之前的意思,小姑娘懂摄影,有灵气,该上手试试了。”
喻泽看了他一眼,挑了挑眉,起身朝外走去。
彼时池年正在看一幅名为《边缘大人物》的照片,照片里是混乱的小镇歌厅,两个穿着朋克服装的年轻人目光直直地盯着镜头。
这是喻泽早年的作品之一,只是因为较小众,后来很少再见他拍这样的作品了。
“剪头发了?”身后突然传来喻泽的声音。
池年被吓了一跳,飞快地转过头去:“喻先生?”
喻泽坐到她对面,看着她,以前的长发剪短到肩头,披散了下来,白净的脸显得更精致了,圆圆的眼睛,像只受到惊吓的兔子。
喻泽半真半假地开着玩笑:“我的名字就这么难听?”
池年想到上次二人的对话,虽然仍有些不自在,但还是坦然地笑道:“喻泽。”
喻泽笑了笑,目光定在她手中的作品上:“喜欢什么风格的作品?”
池年认真地想了想:“人像摄影和静物摄影,”说到这里,她有些激动,“像你之前的那幅《印第安女郎》,以及给模特们拍的那组黑白群像照,还有很久以前一位摄影师Wolfgang Tillmans的静物作品,瓜果蔬菜都拍的很美好。”
喻泽看着小姑娘明显亮起来的眼神,顿了下,扯了扯唇角:“静物摄影对构图和光线的要求高,但多多练习可以克服,”说到这里,他停了停,“所以,来告诉你两件事。”
池年被他话题转移得呆了呆,眨了下眼睛才问道:“什么事?”
“有一个很有风格的人像拍摄的工作,找到了我,”喻泽慢条斯理地开口,“如果答应下来的话,你要和我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