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介很快打印了合约,双方签好后,这件事算是完成了。
只是签完合约时已经晚上八点多了,池年依旧在13号公寓这边休息的。
当天晚上,夏宜来了通电话。
上次的模特选秀,她本以为自己铁定一轮游,没想到在那个沈大模特的指导下,留到了决赛,跟随拍摄团队一块去了林城。
得知池年辞职搬家,准备从事摄影工作后,夏宜很高兴,直言“以后我给你当模特,放心,看在我们的情谊上,片酬给你打对折!”
池年笑眯眯地应了下来。
这通电话的最后,二人沉默了很久,夏宜轻轻地说:“年年,没事了。”
低低的语气,像是在哄小孩子一样。
池年笑出声来:“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啊。”
夏宜也在那边爽朗地笑了起来。
挂断电话,池年坐在客厅的沙发,看着已经搬的空荡荡的公寓,发了一会儿呆,而后突然想到什么,起身朝卧室走去。
床下已经空无一物。
那个装着拼图的白色纸箱不见了。
池年愣了愣,呆呆地看着原来的位子。
请保洁打扫屋子的时候,被当成垃圾收走了吧。
池年站起身回到了沙发,看着早已空落落的景观墙,许久扬起唇角笑了笑。
反正总是没缘分,不差这一点半点的了。
第二天一早,池年直接回了半湾公寓。
之前已经和喻泽说好,将半湾公寓这边收拾好就正式入职,对方也同意了下来。
池年将前几天搬回来的日用品收拾好,又把公寓内外仔仔细细地打扫了一遍。
本以为任务并不繁重,没想到真的忙起来才发现,细碎的事情很多。
等到彻底忙完,天已经快黑了。
池年吐出一口气,刚准备下楼扔垃圾,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响了起来。
林蕾。
池年顿了下,提起垃圾边朝外走边接通了电话:“喂。”
“池总助,”林蕾那边很安静,应该在办公室里,“怎么今天没见你上班啊?”
池年一愣,她辞职的事情还没有告诉任何人,不过现在算算,旷工已经超过五天,属于自动离职状态了,刚准备开口,林蕾又开口,这次声音放低了许多,带着丝调侃:“不过,祁总也没来上班,你们两个不会……”
“我辞职了,林蕾姐,”池年忙打断林蕾的猜测,“和祁总也没什么关系。”
林蕾惊讶地“啊”了一声,好一会儿才说:“可宋总今天开会时,还提到说祁总准备增设一个广告部,调你去负责这个部门,我看了看广告部预请的团队名单,很多摄影界的大牛啊。”
池年愣了一会儿,昨晚祁深的话冒了出来。
他不了解她,甚至从没试着了解过她。
在她的心里,闪闪发光的从来不是创思,而是四年前的那晚,说“那就试试”的意气风发的他。
林蕾说他增设了广告部,然而前不久,他也才增设了品牌大使呢。
而且,他最意气风发的时候,是品牌大使陪着的。
“大概是宋总记错了吧,”池年含糊地说,下秒电梯门打开,池年提着垃圾走出去,“不说了,林蕾姐,刚收拾完房间,我先去扔垃圾。”
“哦,好吧,”林蕾仍有些愣,语气也有些惋惜,随后想起什么,“收拾什么房间,你搬家了?”
“嗯。”池年低应一声。
“也不和我说呢,”林蕾笑了一声,“等过几天,叫几个要好的一块去给你温居。”
池年想了想冷清的公寓,没有拒绝,笑着应:“好啊……”
尾音却有些弱了,她睁大了眼睛看着不远处行驶而来的熟悉的白色保时捷,稳稳地停在隔壁栋公寓楼前。
林蕾已经挂断了电话,池年仍有些呆愣,以至于垃圾都忘了仍,呆呆地看着从保时捷上下来的男人。
熟悉的懒散的身影,唇角微勾着朝她这边看了一眼,锁了车后朝她走来。
喻泽。
“喻先生?”池年诧异,“你怎么在这里?”
喻泽懒洋洋地点了点隔壁楼:“16层,我家。”
池年睁大了眼睛:“可你没说过……”
喻泽挑了挑眉:“不然我为什么对这里这么了解?”
池年:“……”
喻泽笑了笑:“你好啊,新邻居。”
……
凌雅医院。
医生办公室。
宋朗看着赵教授:“您是说,他应该是受了不小的刺激,记忆反而回来了?”
赵教授点点头,指了指电脑上的ct照片:“原本压迫记忆神经的血块已经散了,现在的祁先生,应该已经完全恢复了,只是神经依旧有些衰弱,先吃些药调理一下……”
宋朗拿着赵教授开的单子回病房的时候,人还是有些懵。
在柏林的时候还好好的,虽然忙起来不要命了点,但以前比这更拼命的时候也不是没有过,算不上什么刺激。
甚至……
宋朗想到自己上午听见手机里传来的什么倒地的声音,总觉得不对劲,开完会直接去了雅束公馆,没想到一进书房就看见倒在地上的男人,从来高高在上的挺拔的背微弓着,疲惫又虚弱,和曾经那个清贵的男人判若两人。
到底是经受了什么大的刺激,记忆突然就恢复了?
宋朗摇摇头,推开病房门。
祁深正坐在病床上,一手摩挲着手机,一手打着点滴,脸色苍白,眼神也越发深邃,整个人弥漫着一股冷厉又颓靡的气场,看着有些昏暗的窗外,一动不动。
而病床旁,是几个高层听说祁深请了病假后,特意送来的探望礼物。
“医生说你基本已经没有大碍了,记忆也完全恢复了,”说着宋朗随意上前翻了翻:“不是鲜花就是补品,没点新意。”
下秒他突然发现了什么,又仔细地翻看了一遍礼物:“怎么小池年没来?连礼物都没有?以前你受伤,小池年可最着急了。”
祁深的眼神终于动了动,唇却始终紧抿着。
宋朗察觉到他的反应:“惹小池年生气了?”
祁深皱了皱眉,冷声道:“你烦不烦。”
宋朗看着终于出声的他,扯唇一笑:“看来是真的,”说着,在祁深不耐烦前拿出手机,“我给小池年去个电话?”
祁深不耐烦的神情一顿,睫毛抖了抖,许久垂下眼:“随你。”
宋朗摇头笑了笑,很快拨通池年的电话,声音开到最大。
铃声响了很久,始终无人接听。
祁深垂在身侧的手指动了动,紧攥成拳。
却在下一秒,听见宋朗的声音:“小池年?”
祁深微怔。
池年的声音听起来和平时没有什么分别:“宋总,有什么事吗?”
宋朗睨了眼祁深,笑了两声,语调调侃:“没事,只是你家祁总住院了,你怎么也不表示表示?”
说完,等着祁深给自己个冷眼。
只是没想到,祁深却只看向他手中的手机,像是……也在等着一个答案。
池年沉默了两秒钟,才轻轻地说:“宋总,我已经辞职了。”
听筒里透出的闷声,在空寂的病房里格外刺耳。
宋朗也愣住了,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答案。
池年辞职,是他想都没想过的事情,那个小丫头……舍得?
“而且,”池年想了一会儿,笑眯眯地开口,“宋总,祁总从来都不是我家的,以后别再开这种玩笑了。”
这一次,她直接挂断了电话。
宋朗听着“嘟嘟”的声音,转头看向祁深:“你把小池年辞退了?”
祁深抿紧了唇,神情有些烦躁,脸色越发苍白了,声音嘶哑得厉害:“怎么可……”
话说到一半,却又戛然而止。
宋朗见状否定了自己的猜测,就算小池年现在傻了,祁深也不会辞退她啊。
“还是小池年告白被你给拒绝了?”想来想去,这种可能性极大。
祁深眉头皱得更紧,抬头看着他:“不是还要去见客户,还不去?”
宋朗也想到晚上的应酬,看了眼祁深还剩半瓶的点滴,耸耸肩:“好吧。”
说完拿起一旁茶几上的文件转身离开,却在走到门口时转身,吊儿郎当地神情正经了些:“阿深,小池年也挺不容易的。”
祁深目光微变,看着病房门关上,目光落在手中的手机上。
明明是她要离职的,搬了家,也……不要他了。
还有她刚刚电话里的那句“他从来都不是她家的”。
什么叫“从来都不是”?
他们之前,分明已经在一起了……
祁深打开手机,下意识地翻到和池年的聊天页面,上一次聊天,是他要她等他从柏林回来。
她没有听。
而后他隐约想起,上一次她对他分享自己的生活,也早已经是他生日的时候了。
那时她发给他一轮明月。
他记得,那晚她说:祁深,我把今晚的月亮送给你好不好?
祁深抿了抿唇,看向窗外医院的标志,已经漆黑的天幕悬挂的那一弯明月,模糊间竟然觉得像极了池年笑起来时半弯的眼睛。
心脏陡然坠坠的疼,疼的他额角生了一层冷汗。
以前,只是普通的感冒发烧,她也不会这样无视……
许久祁深打开相机,鬼使神差地将那弯明月拍了下来,发送。
就像当初的她,分享着自己的生活。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
祁深目--------------/依一y?华/光沉沉地看着屏幕,她始终没有回应。
心中一阵酸涩沉闷的感觉,祁深沉沉地呼出一口气,退出聊天界面,下秒发现朋友圈多了一个红点,熟悉的头像。
他点开。
几分钟前,池年发了一张照片,暖色调的灯光和陌生的公寓。
池年:【新居[耶]】
第037章
祁深神情晦涩地看着池年刚发的那条朋友圈, 仿佛透过那张俏皮的表情包,看见她活灵活现的模样。
她看见了他的消息,只是不想回他而已。
心中的慌乱压得祁深有些难受, 他徐徐吐出一口气, 才终于有所缓和。
很快朋友圈下冒出了几条评论, 有公司的同事, 也有……严嘉。
后者只评论了一句【搬家了?】
祁深眯了眯眼睛,失忆时就看得格外不顺眼的名字,现在看着更加刺眼了。
可是, 现在的他, 比任何人都清楚, 这是他自己做的混账事。
为池年介绍严嘉前,他刚熬了半个月谈成一笔大生意,过劳的后果,就是生了一场病, 高烧不退。
是池年生气地把他压回去休息, 熬了粥,到最后见他始终不见好转, 着急地拿着沾了酒精的毛巾擦拭他的上身。
他一遍遍地告诉自己, 池年只是小姑娘,池年不应该是自己喜欢的类型, 可在第二天她靠近时, 还是克制不住的慌乱。
刚巧, 她说想要个男朋友。
那时,他以为只要把池年推开, 就可以不被影响了。
所以, 用了两天, 想要选出一个满意的人选出来。
池年在他手底下,薪资不低,那个人最起码也要有钱。
池年单纯,尔虞我诈的商业家族不适合她。
……
一条条苛刻的条件,最后居然还剩下了一个名字。
严嘉。
祁深的太阳穴跳动了下,他猛地回神。
也许是记忆刚刚恢复的缘故,仔细地回忆起来依旧有些吃力。
手机上,池年已经和底下的评论欢快地聊起来了,似乎半点没受影响。
祁深看得心中沉闷,刚要退出,就看见严嘉又一次回复了池年:【搬到哪儿了?】
祁深定定地看着那几个字,呼吸也不自觉地屏住。
可下秒,池年回复:【私聊[眨眼]】
祁深猛地关上手机,手不觉紧攥了下,吐出一口气,可这一次却始终难以压下心底的酸涩,他默了默,突然伸手拔掉手腕上的针头,朝门外走去,手背上血珠瞬间涌了出来,他却恍然未觉。
黑色保时捷停在13号公寓楼下。
祁深抬头看着熟悉的窗口,如今已经一片黑暗。
她是真的不在这里了。
逃离了和他有关的一切。
祁深扶着方向盘,许久喉结用力地滚动了下,目光怔怔看着前方。
他记起了关于这里的一切,甚至包括连池年都不知道的一件事。
他知道,池年最初只是想要租住一段时间而已。
——当初,她在电脑上看的是租房信息。
他问她“是不是打算买房”的时候,她那时笑眯眯地点头说:“对啊,可是这里好贵。”
她撒谎了。
她撒谎的时候,总爱认真地盯着对方的眼睛,肢体也有些僵硬,生怕别人不相信似的。
他看出来她有了打退堂鼓的打算,对他,打退堂鼓。
所以卑鄙地顺着她的话说了下去,知道她不会要自己的钱,所以主动提及补差价。
他想,她在这里拥有了房子,这样就不会轻易地离开了。
可是现在才知道,她想离开时,什么都不是她的束缚。
包括他。
祁深打开手机,不断地上划聊天页面,直到看见那条“分手吧”。
一直刻意忽视的一条消息,他终于后知后觉地知道了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