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发错人,她就是发给他的。
发给那个对她说“在一起”的他。
祁深在公寓门口待到深夜,第二天将要黎明时回了公馆,洗了澡换了衣服,径自去了创思。
陈扬早已经抱着文件等在二十四层的电梯门口,边汇报着这两天的工作,边跟着祁深朝办公室走去。
祁深却在看见办公桌上的黑咖啡时不知想起了什么,脚步一顿。
“祁总?”陈扬不解。
祁深的神情有些疲倦,回过神看了他一眼,淡淡地摇摇头:“没事,你继续。”
陈扬忙点头:“是关于品牌大使的事情,您一直没批复。”
祁深愣了愣,他从来都乐于见到祁岳林恼羞成怒又心虚的模样,如果是五年前的他,会毫不迟疑。
可是现在……池年的模样突然浮现在脑子里。
她低着眼睛轻轻地说:“如果以你女朋友的身份,要你取消品牌大使呢?”
明明那么生机勃勃的女孩,在那一刻却无比的失落。
“祁总?”陈扬小心地叫他。
祁深回过神来,话在唇齿间过了一遍,最终垂眸:“作废吧。”
陈扬愣住,好一会儿才慢半拍地点点头,汇报完工作,将需要签字的文件留下走了出去。
祁深坐在办公桌后,依旧半点没有看文件的意思,只是伸手碰了碰咖啡杯,合适的温度,却闻着格外苦涩。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可他的效率却前所未有的低。
最终祁深烦躁地将文件推开,文件的一角碰到了鼠标,电脑屏幕瞬间亮起。
祁深看着简单的屏幕上多出的一张照片,许久打开。
——女孩坐在云山上,仰头看着头顶的星光与月亮。
祁深有些出神。
直到房门被人意思性地敲了两下,他才飞快地反应过来,关了图片。
宋朗拿着合约走了进来:“昨天医院给我打电话,说你跑了?”
祁深看着他手中的合约:“谈好了?”
“当然,”宋朗将文件放在桌上,侧坐在办公桌前,停顿了下才开口,“小池年不在,真的冷清了不少。”
祁深这一次没有冷声反驳,只是直直地看着桌面,眉头紧皱,像是在思索着什么,许久自弃地闭了闭眼睁开,哑声开口:“宋朗。”
“嗯?”
祁深默了默:“……如果我和池年失忆前在一起了……现在该是怎么样的?”
“什么怎么样?”宋朗不解,“当然是乐见其……”成。
最后一个字没说出来,他突然反应过来,震惊地睁大眼,声音也大了很多:“你们在一起了?!”
祁深不耐:“鬼叫什么。”
他和池年在一起这件事,有这么令人不敢置信吗?
宋朗默默地闭上嘴,好一会儿没忍住:“总裁和助理,办公室恋情,比我玩得还花啊。”
祁深冷冷地睨他一眼。
宋朗察觉到他的视线,悻悻地耸耸肩,下秒想到了什么:“照你这么说的话,你前段时间不是失忆了?那岂不是……”
完全忘了这段恋情不说,还对小池年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
祁深的睫毛抖了抖,垂下眼没有否认。
宋朗的表情认真下来,仔细地回忆了下:“如果是这样,那小池年辞职我完全能够理解了。”
“是我我也辞。”
祁深的脸色冷了下来,拿起咖啡喝了一口,却只觉得心被苦得皱巴巴的疼。
他烦躁地站起身,看了眼时间,端起咖啡朝外走去。
宋朗不解地看着他的背影,片刻后又沉浸在刚刚得知的消息里。
如果这两人真的在一起,那么……现在小池年辞职,岂不是相当于把阿深甩了?
有好戏看了。
行政部依旧还是老样子。
临近午休时间,林蕾在茶水间边泡着柠檬水,边和几个要好的同事惋惜着池年的离职。
说着说着想到了温居的事情,林蕾对和池年关系不错的同事提了一嘴:“过几天池年温居,咱们都准备点小礼物。”
其余人刚要应下,突然察觉到什么,齐齐看向茶水间门口。
祁深站在那儿,脸色微白,面无表情。
“祁总,”林蕾打了声招呼,看了眼他手里的咖啡,“您有事吗?”
祁深抿了抿唇,走上前将咖啡放在桌上:“告诉前台,以后不用准备咖啡了。”
“哦,好。”林蕾忙点头,看着祁深走出去的背影,刚要松一口气,却见已经离开的男人去而复返地立在门口,沉默了许久才低声问道:
“池年,在哪儿?”
……
池年是在第二天去线条入职的。
她对线条工作室的印象一直都是冷清,人少,但美妙。
没想到入职第一天,就看见冷清的工作室里来了十余人,没有一个在工作,都在闲聊着什么。
看见池年时,那些人纷纷停了下来,目光落在她身上。
一个短发的女人朝她走了过来,围着她转了一圈:“你是喻泽带进来的那个女孩?”
池年眨了眨眼,看着女人化着精致的妆,红唇热烈,穿着黑色修身裙高筒靴,一股御姐的气势,她点点头。
女人皱了皱眉,停在她面前,打量着她。
池年不自在地看了眼其他人,无人在意。
就在她想要出声时,眼前的女人突然伸手捧了捧她的脸颊:“小妹妹这么萌?”
“霜姐你够了,”其余人见怪不怪地看着文霜,其中一个看向池年一副乖巧的模样,安抚道,“没事,她就这样,长得好看的都遭受过她的毒手。”
“没错。”有人附和。
池年笑盈盈地点点头。
这也太乖了。
那人默默想。
下一秒池年乖乖地看向几人:“大家都……这样过吗?”
工作室里出现短暂的沉寂。
几人看着池年,一副“为什么要这么对我”的模样,偏偏小姑娘一看就是无心的。
文霜“噗”的一声笑出声来:“他们才没这个荣幸呢,小妹妹。”
正说着,喻泽从一旁走了出来,懒洋洋地看着被文霜揽住的池年:“看来你们已经见了面了?”
池年点点头,看着喻泽那张眉眼如画的脸,下意识地看向文霜。
文霜瞬间明白她眼神中的意思,摇摇头:“没碰过。”没这个胆。
喻泽了然地笑了笑,看向池年,介绍道:“这是池年,”说着看向其他人,“文霜,张也,徐娅……”
张也和徐娅是刚刚为池年解围的人。
池年依次点头笑着问好,当祁深总助这四年的好处就是,名字说一遍她基本都能记下来了。
“还有几个去外地拍片了,”介绍完人,喻泽想到了什么,看着池年,眉梢一挑,“对了,你之前看得那张《艳阳下的女人》,就是文霜的作品。”
池年震惊地睁大眼,那幅作品的署名是“霜叶”,且基调悲凉,和文霜的气场迥然不同。
文霜对池年眨了下眼。
池年不好意思地笑笑。
文霜调侃地问:“喻总,小年年跟谁啊?”
话一出,其他几人也看向喻泽。
喻泽挑眉一笑:“跟我。”
工作室瞬间死寂,连文霜也安静下来。
池年眨眨眼,不解。
直到喻泽要她跟他一块前去拿资料,她才终于得到空闲小声问道:“喻先生……”
“池年,你已经加入线条了,就不用叫‘喻先生’了。”喻泽看向她。
“那叫你什么?”池年顿了顿,“喻总?”
“喻泽吧,”喻泽懒散地打断她,“我的名字应该还没难听到叫不出口的地步。”
何止不难听啊,池年静静地想。
“叫一声听听。”喻泽调侃。
池年默了默,好一会儿才干巴巴地叫了声“喻泽”。
喻泽没有再逗她,笑了下:“不用担心,他们只是惊讶我第一次带人。”
池年倒没有担心,只是惊讶,没想到自己是喻泽带的第一个人。
可转念想到一会儿要接触的一切,很快就把惊讶抛之脑后,精神也振奋了几分。
一天下来,池年将线条详细的发展历程看了个大概,更知道了线条名下签了十九个摄影师,那些人有街头摄影师,有学院派摄影师,摄影师分别有各自的团队,无一没有优秀的作品。
池年看得有些入迷,回过神来才发现天已经黑了。
工作室没有打卡机制,从来都是随走随来,期限内完成作品就好。
随性地像喻泽这个人。
池年很喜欢这样的工作环境,将资料收拾好,抱着回了家。
半湾公寓的环境和13号公寓有点像,晕黄色的路灯伴着丛木蜿蜒向前,只是少了那些蝴蝶兰。
祁深安静地站在公寓楼不远处,看着脚步轻盈地朝这边走来的池年,眼神恍惚了下。
今天的她穿着件米白色的连衣裙,裙摆在风里拂动着,扎起的马尾也随着她走路的动作一摇一摆。
明明前几天才见过,却好像……很久没见了一样。
甚至,心里冒出了丝丝慌乱,第一次想要逃避。
是他忘了他们的关系,也忘了她曾经做过的一切。
可当她目不斜视地走过他身边,走进公寓楼时,还是忍不住出了声:“池年。”
池年被突如其来的声音惊得低呼一声,随后才反应过来,转过身,一眼就看见正一步一步从黑暗里走出来的男人。
暖色调的灯光逐渐洒在他的眉眼上,为他俊美清冷的五官添了丝柔和。
池年瞪大了眼睛后退半步:“你怎么在这儿?”
祁深深深地凝望着她,沉寂片刻:“……来回答你上次的问题。”
池年不解:“什么问题?”
祁深将手中关于成立广告部的文件拿给她:“之前你问我,我是你什么人,用什么身份来过问你的事情。”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嗓音低了下来:“如果……是以男朋友的身份呢?”
池年怔住,呼吸短暂地停滞,却很快如常,无辜地眨了下眼睛,笑吟吟地说:“祁总,你记忆又错乱了?我们什么时候成男女朋友了?”
第038章
祁深因为池年的这番话有些怔愣。
在公寓楼下等着的这几个小时里, 他早已经在心里预设了无数种可能,也许她会拒绝,会生气, 会委屈……
独独没想到, 她会说“我们什么时候成男女朋友了”这种话。
偏偏她眉眼无辜, 仿佛在说的是千真万确的事情。
祁深深吸一口气:“池年, 我知道我们……”
“我们真的没什么关系,”池年斩钉截铁地打断了他,眉眼依旧笑眯眯的, 而后想到了什么, 甚至还贴心地问, “祁总,是不是有人和你说什么了?”
祁深看着她异常坚定地否认二人关系的眼神,喉咙一涩,原本想要坦诚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池年见他一脸为难, 更加坚定了自己的猜测, 扬起笑脸:“祁总,不论谁对你说了什么, 我们以前都是纯洁的上下级关系, 再说,你说得挺对的, 我跟你喜欢的类型差得十万八千里, 任谁看我们都不可能啊。”
祁深的脸色在灯光下显得更白了, 目光晦涩地盯着她,良久道:“五月十五, 见了华睿的孙先生后, 那晚回来的车上。”
池年愣了下, 眨了眨眼。
祁深说的时间地点,是他说“在一起试试”的那时。
他想起来了?
可是,看他的表情没有半点受刺激的征兆,她想了想前段时间也没发生什么能刺激到他的事情。
也许只是突然有了一点儿印象吧?
池年的大脑飞快地运转,两秒钟后决定继续装傻:“祁总?”
祁深看着她仍旧无辜的模样,心中一堵,回忆着那晚的情形,继续说:“你问,可以不可以……”说到这里,他的耳根热了下,“亲吻、拥抱,最后只牵了手……”
池年的睫毛抖了下,唇角的笑也顿了顿,低下眼睛轻笑:“谁家小情侣谈恋爱不亲亲抱抱啊,不就是牵了手,能证明什么……”
“池年!”祁深沉声唤她,这个时候了她还在否认。
他还生起气来?
池年刚刚升起的淡淡的失落瞬间消散,抬头瞪向他:“我说得有错吗?你有说你是我男朋友就是了?是不是哪天大街上随便冒出个男的说是我的男朋友,我都要认了?”
祁深看着她隐隐冒着怒火的双眼,脸色瞬间黑了下来。
在她心里,他和大街上随便冒出来的男的一样?
池年怒气冲冲地说完,也逐渐反应过来,突然觉得自己刚刚那样很没意思。
她撇撇嘴:“祁总,我承认我之前说我们是男女朋友这件事,的的确确是撒谎了,骗你是我不对,不过我不也主动离职了吗?这里离创思远,不出意外的话……”
说到这里,她喉咙紧了紧,有些发涩,其实她更想说“如果他不这么意外出现她面前的话”,只是最终没有说出口,只没好气道:“我们以后应该没什么见面的机会了。”
祁深原本积压的怒气被她的这番话说的僵住,继而涌上一股错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