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要继续离开,祁深突然想到什么,莫名问了一嘴:“你什么时候下班?”
员工不好意思地笑笑:“我之前请了几天假,工作有点儿多,可能还要等一会儿。”
祁深沉吟了下,看了眼时间,已经八点半了。
“给我吧。”
回去的路上有点堵,祁深看着前方游龙一样的车队,只敲了敲方向盘,安静等着。
他想,应该没人这么傻,没拿钥匙该知道去附近的便利店或者咖啡厅等着,所以也并不着急。
堵车的路段过去,时间快九点了。
祁深直接将车停在13号公寓前,一边朝公寓楼走,一边拿出手机准备给池年去条消息,让她到公寓门口来拿钥匙。
只是走到公寓楼下,祁深的脚步顿住。
还真有人这么傻。
晕黄的路灯下,一个身影蜷缩着坐在台阶的角落,双手抱着膝盖,头乖巧地靠着臂弯,小小的一团,像一只孤零零的小野猫。
第008章
池年坐在台阶上,下巴枕着臂弯,目光放空地看着地面,头晕晕的,鼻子难受,眼神也有些呆滞。
身后有脚步声传来,可能是其他公寓楼的人家。
池年没有动,依旧坐在那儿。
直到脚步声消失,一双漆亮的男士皮鞋停在她的视线之内,简单利落的西装裤脚下一双修长的腿,连褶皱都起的恰到好处。
池年顺着那双腿缓缓抬头,严谨的黑西装白衬衫,领带工整,精雕细琢的下颌骨,微抿的薄唇,高挺的鼻梁,淡漠冷艳的双眼,紧蹙的眉头……
和祁深长得一模一样。
池年眨了眨眼睛,自己大概是感冒加重出现幻觉了,这个时候祁深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她眼神暗了暗,低下头来,继续看着地面发呆。
祁深此时才注意到池年的脸色比昨天还要惨白,尤其在夜色里更显得可怜巴巴的。
心里突然泛起一股奇异的感觉。
祁深眉头皱了皱,淡淡开口:“准备一直坐在地上?”
池年愣住,这个声音太过真实,下秒她陡然反应过来,飞快抬头:“祁深?”
祁深垂眸看着她,反问:“你也失忆了?”
池年刚要反驳,眼前却晃了晃,她匆忙扶住一旁的石柱,站稳后看着眼前一动没动的人,没忍住心里的委屈,低声抱怨:“有你这么当男朋友的吗……”
祁深皱了皱眉头:“池助理。”
池年反应过来,撇撇嘴:“你怎么在这里?”
祁深原本往裤袋拿钥匙的手一顿,打量她的神情:“病了?”
池年想到之前的事,没好气地低应一声:“嗯。”
只是鼻音浓重,反倒像是轻声咕哝。
“昨天没吃药?”祁深问。
池年依旧懵懵的,只是下意识地摇头。
祁深凝眉:“家里没药?”
有。
池年这么想的,说出口的却变成了:“没了……”
祁深默默地看了她一会儿,无奈地揉了揉眉心,让开位子:“走吧。”
池年不解,抬眼看着他。
祁深看着她圆睁的漆黑的眼睛,避开了她的视线,再没理她,转身朝公寓门口走去。
雅束公馆与13号公寓之间的车程不过十分钟,路上没有堵车,顺畅地直接驶入公馆的庄园。
等到池年反应过来时,她已经站在祁深家门口了。
“来这里干嘛?”池年跟在祁深身后,绕过修剪整齐的花坛和泉池,走进客厅。
祁深睨了她一眼,转身走到一旁的侧厅,回来时拿着医药箱放在她面前:“先测体温,发烧的话去楼上叫我,”说着,他拿起一旁的文件,从口袋拿出她的钥匙:“不烧的话,吃完药观察半小时,再去找我。”
“找你干嘛?”池年茫然发问。
祁深睨她:“送你回去。”
池年此时才后知后觉,他是带她来吃药的。
偏偏池年是得寸进尺的性子,眼神飞快地转了转:“那你不给我熬粥啊?”
祁深正上楼,听见她的话脚步一顿,转头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什么?”
池年睁大眼睛无辜道:“以前你生病的时候,是我给你熬的粥啊。”
祁深看着她,忍不住紧皱眉头。
他从没想到,有一天自己失忆后身边会多一个陪他四年的助理,也是唯一一个女生,没大没小,虽然并不惹人反感。
他知道雪中送炭难,当年创思成立之初只有十四个人,后来因为跳槽也好,对公司前景的悲观也罢,只剩下四个,池年就是其中之一,她从创思低谷时就在这里,且有能力,不出意外的话,只要她不主动离开,创思永远有她的位子。
如今,看着她的眼神,又是这样,伪装的真挚极了,话也说得煞有介事、半真半假,谁知道是不是仗着他失忆胡乱编造一些事情,可偏偏他又拿不出证据。
最终祁深半眯了下眼睛,眸光微敛,静默了几秒钟,无奈地报出一串数字。
“什么?”池年不解。
“森尔酒店的订餐电话,”祁深转过身,“想吃什么自己点,回头给你报销。”
这一次再没停留,直接去了书房。
池年仍待在客厅,许久拧了拧鼻子打开医药箱,拿出温度计边测着体温,边窝在沙发上看着性冷淡风的装潢发呆。
祁深根本就不信她嘛。
可那时候他发高烧还坚持去见客户,宋朗阻拦不了,一通电话打到她这儿,的确是她连夜照顾他的。
把他强硬地带回房间,看着他皱着眉散发着冷气,却又碍于她是女生不好发作,最终认命地闭上眼。
而她给他吃了药,换了冷敷额头的毛巾,还……
池年脸颊热了热,那时为了尽快降温,她还拿酒精擦了他的上身,没能忍住多摸了几下他的腹肌。
当然,最后被抓包了,摸完腹肌就发现他在面无表情地盯着她,高烧时的他眼神没那么冷漠,带着丝异样的亮。
她做贼心虚地跑去了厨房熬了粥,拿给他的时候,他的意识已经模糊不清了,是她一勺一勺喂给他的。
那之后,他的别墅就多了一个齐全的医药箱……
现在倒好。
池年忍不住打了下一旁的靠枕,一夜回到解放前,全都忘了。
体温测好了,不烧。
池年熟练地翻出感冒药吃下去。
客厅的温度与湿度很舒适,感冒药的药性开始翻涌上来,池年最终没能忍住,靠着抱枕睡了过去。
祁深看完文件才发现已经十一点了。
池年没有叫他,他也没有注意时间。
她应该自己回去了吧。
揉了揉紧绷的太阳穴,祁深走下楼,沙发上果然没人。
他接了杯冰水,边喝边要返回书房,下秒脚步却微微顿住。
沙发很宽大,堪比一张单人床,池年却小小地蜷在最里面,头发有些散乱,脸颊泛着丝红,轻轻阖着眼睛睡熟了。
莹白的脚丫和小腿光裸着,在灰色的沙发与纯白的灯光下有些刺眼。
祁深的神色有些晦暗,思忖了一会儿,轻敲了几下茶几桌面。
池年动了动。
祁深敲茶几的力气大了些,声音也更响了。
池年皱着眉头呢喃:“……别吵。”
祁深失语,停了几秒钟:“池年,该回去了。”
池年这一次连动都没动。
祁深深呼吸一口气,走上前:“池年。”
池年只觉得有人扰她清梦,不耐烦地翻了个身,身上的雪纺衫松了松,领口微微露出莹白的肌肤。
祁深停下脚步,忙移开目光,心中复杂难明。
她这么不设防地在他面前沉睡,就这么相信他?
怕是都没把他当个正常的男人,还男女朋友?
祁深嗤笑,走到客房拿出件毛毯扔在她身上,刚准备转身,池年翻了翻身子,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毛毯也掉在地上。
祁深皱眉,俯身捡起毛毯就要继续将她盖住,池年却突然侧坐起身,咕哝着抱怨,声音像呓语:“好吵啊……”
尾音在接触到唇上微凉的触感时有些模糊。
祁深抓着毛毯的手也僵住,依旧维持着俯身的动作,看着近在咫尺的池年。
他没想到她睡觉会这么不老实,竟然还半坐了起来,唇直接撞在了他的唇角下方,下唇与她的上唇相接,有些痛,有些暖。
甚至连她细腻的呼吸都格外清晰,脸颊上细小的绒毛在灯光下洋溢着些雾气。
池年砸吧了下嘴,睫毛颤了颤就要睁开眼。
祁深猛地反应过来,直起身。
“怎么了?”池年勉强睁开眼,声音仍满是没清醒的困意,身上的毛毯又下滑了一大截。
祁深扫了她一眼,冷淡地说:“没事。”
“哦。”池年乖乖地应了一声,继续躺了回去。
祁深的脸色沉了沉,转身上了楼。
第009章
池年醒来的时候,天光大亮,阳光很好。
头顶简约冰冷的装潢明晃晃地映入眼帘,一片寂静。
池年忍不住抬手遮了遮光,感冒好了很多,整个人神清气爽。
她低低嘤咛一声,而后才发现自己仍然睡在祁深家的沙发上,毛毯半耷在地上,依旧穿着昨天的衣服。
没有浪漫的公主抱,更不用说抱去房间,只有一条毛毯。
池年失落地垂眸,下秒突然想起什么,猛地坐起身。
昨晚的记忆渐渐回笼,她记得昨晚有人催她起来,而有起床气的她直接坐起身,好像……亲到了祁深。
池年摸了摸嘴唇,仔细回忆了下,越想越真实,就像吃到了一块冰过的双皮奶,现在还能品出一丝甜来。
池年双手捂着微热的脸颊,这场感冒好像也并不是一无是处。
手机铃声响起,池年回过神来:“喂?”
“池总助,你今早怎么没来上班?”林蕾的声音透过听筒轻声传来。
池年愣了愣,忙看了眼时间。
十点三十五。
“池总助?”林蕾唤她,“人事部那边今天统筹,恐怕要按旷工算了。”
池年心里那点儿旖旎的心思瞬间烟消云散:“祁总呢?”
“祁总一早就来公司了。”
池年睁大了眼睛,和林蕾道谢后直接拨通了祁深的电话。
响铃两声后,通话被挂断了,池年还要再拨打,微信来了一条消息。
祁深:【在开会,有事?】
池年看着他轻描淡写的“有事”二字,甚至能想象出来他说这句话时冷淡的表情。
她的全勤奖金没了不说,还要被扣半天薪资。
除了愤怒,池年的心里更多的是难过。
身为女朋友,没享受到公主抱回床上的待遇就算了。
明明他早就醒了,叫她也只是举手之劳的事,却没有叫她;明明知道她生病了且就在他家,还任由人事记了旷工。
池年恨恨地敲着手机屏幕,点击发送:【祁深,你真的是】
【渣、渣!】
发完消息,池年也懒得再去公司,反正已经记了旷工半天,索性回了13号公寓。
洗完澡吃完午饭换了衣服,已经下午一点多了。
池年看了眼手机,祁深再没有回复微信。
轻哼一声,池年直接去了公司。
正值午休时间,不少人去了休息室或娱乐室,林蕾正在和前台说着什么,看见池年忙打了声招呼:“池总助,你上午没事吧?”
池年笑:“只是有点不舒服。”
林蕾松了一口气,声音小了些:“你上午是没看见,祁总的脸色有多难看。”
池年问号脸:“嗯?”
“科研中心那边对发布会内容有调整,祁总临时开了个会,”林蕾心有余悸,“进会议室的时候还好好的,出来时也不知道谁惹祁总不高兴了,脸色阴沉沉的,科研室那帮恃才傲物的都少有的安静,咱部门更是大气不敢出。”
“不过听科研室那帮人说,也没人惹到祁总啊……”
池年的笑有些僵硬。
她仔细地回忆了下,祁深开会的时候,如果有人惹到他的话,应该、大概、也许是她骂了他“渣渣”?
“……你知道原因吗?”林蕾问池年。
池年眨眨眼,皮笑肉不笑:“我上午也没来公司,怎么会知道呢。”
“也对,”林蕾又想到什么,“对了,你感冒好些了吗?”
“好多了。”池年点点头,默默和前台打了招呼,回到办公室低低舒了一口气。
不过就是骂了句“渣渣”而已,至于这么生气吗?
又拿出手机看了一眼,祁深依旧没有回复消息。
池年想了想,抛开其他,他毕竟还是她的金主爸爸,去了条消息:【祁总,上午的会议备份发我一份吧[可爱]】
可直到下班,祁深都没有回应,反而是陈扬给她的邮箱发送了一份会议文件。
池年愁眉苦脸地盯着文件内容,最终没能忍住,在下班前几分钟上了楼,刚准备敲响总裁办公室的门,门却从里面打开了,陈扬走了出来,看见她有些诧异:“池总助?”
池年朝里看了看:“祁总呢?”
陈扬:“祁总说他还有事,先走了,”说着他的声音轻了些,“幸好你没来,你是没看到,祁总的脸色有多难看……”
池年:“……”
她没看到,但她能想象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