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什么痛苦有什么不开心啊?”夏萍一脸难以置信,“你是觉得李德配不上你吗?人家三甲医院大医生,条件多好,那是你运气好你碰上了,你没听你文姨说,有多少人想跟人家联系?!”
“和这个没有关系,我不喜欢他,我不喜欢这样的生活,无论对方有多好,我都不喜欢。我很痛苦,你明白吗?”
姜梨觉得在这个方面,她无法和母亲沟通,交流。
“我不明白。”
“妈妈真的不明白你为什么每天都这么痛苦,就像你之前工作一样,我是真的无法理解。”
姜梨脖子往后仰了仰,叹了口气。
“那你不明白,我也没办法。我今天就是过来跟你说一下,不是跟你商量的,我已经决定了,我们已经谈好了。”
“我还有事,我先走了。”
姜梨拿起包,就要往外。
“梨梨!”
姜八一从沙发上起来,叫住了她,“话没说完你走什么,先坐下。”
姜梨看着父亲严肃的眼神,手放在包包上,再度叹了口气,坐下了。
“咱先不讨论我们理不理解,你痛不痛苦的问题,你就先告诉我,你这婚就是不结了?一定不结了?”
姜梨点头,“对。”
“你跟李德家已经说清楚了?李德也同意了?”
“我跟李德已经说清楚了,他应该跟他们家也说清楚了。”
夏萍倒吸了一口冷气,听见无法转圜,脸色更加难看。
“那好,那爸爸再问你,你以后打算怎么办?还要不要我们给你介绍对象了?”
“不用了。”
姜梨干脆地道。
“那你还结不结婚了?还是就是要我们再也不管你了?”
“对……我就是想按照自己的想法生活。”
“梨梨啊,你跟妈妈说句实话,你之前不是挺乐意的吗?还跟妈妈说你今年一定结婚,是不是李德他也——”夏萍左思又想,还是觉得事情太突然了,突然得有点蹊跷,女儿前几天还一起去看房呢。
夏萍说到这里,顿了一下,想到了陈良森,“他也外面有人了?”
“和这个没关系。”
姜梨无语道,“没有。”
“那是你外面有人了?”夏萍顺着问道。
姜梨停顿了一下,下意识脑子里闪过周敬屿,但很快道:“我都说了和这个没关系,和这个根本不是一回事。”
姜八一和夏萍交换了一个目光,脸上都有恍悟的表情。
姜梨从小到大都不是一个撒谎的孩子,什么事也不会隐瞒,这瞬间的不自然,两人自然看得出来。
“这完全就是两码事,是你们逼我考编制或者和李德结婚,但我现在不想这样了,我就想按照自己的想法生活。”
姜梨有些无奈地道,但在老人眼里,更是欲盖弥彰。
“姜梨我告诉你不行啊,不行!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来,你都要结婚了,人家李德这小伙子多好!”姜八一拍了下桌子,不满道。
“你先告诉妈妈,那人是谁,叫什么名字,多大年纪,干什么的?”这一下,换夏萍劝姜八一了。
“和这个真没关系。我一直都喜欢他,只是因为当时你们一定要我二选一,我才一时……”
“梨梨,你还是不是我们的女儿,你要还认我们这个父母,就跟我们说清楚。”夏萍看向丈夫,示意他先别说其他的。
姜梨眉头越皱越紧。
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原本也只是想先说不和李德结婚了,但要真撒谎说没有那么个人,也真说不出来。
“你要是想跟他处下去,早晚都是要告诉我们的吧。你和李德分开这么大个事,就算你说不是因为他,那我们至少要有个知情权吧,到底怎么一回事。”夏萍换了一种态度,道。
“他叫周敬屿,二十七岁,我以前的同学,澜城人。”
“他是做什么工作的?家里干什么的?”
“开店的,好几家店。”
姜梨还是避开了刺青两个字,“他家里我不太清楚,做生意的吧。”
“哦。”
夫妻俩交换了一个目光,下结论:“无业游民,和你一样,一家子都是,对吧。”
姜梨深吐出一口气,“……”
“梨梨你说你是怎么想的?”
夏萍失望过后,语气又急切起来,“人家李德怎么说也是三甲医院的医生,博士!还有他爸妈,人家都是体制内,虽说他爸爸是工人吧,但也是央企的工人,那退休金大把大把!你不喜欢李德我能理解,但你说你找的这是什么呀这是——”
“是,他是不是博士。”
姜梨忍无可忍了,她觉得她大概永远无法和父母顺利沟通,也不想再沟通,但真的无法忍受他们这么瞧不上周敬屿,
“但他也是研究生,他很小就出国了,去的英国,本科是在kcl国王学院念的商科,研究生是在rca读的,我知道你们不知道rca是什么,英国皇家艺术学院,全球唯一的研究性艺术学府。”
“他家里我是不知道干嘛的,但有好几套房子,之前要买的房子,就是他的。”
姜梨看着父母目瞪口呆的样子,心里涌上一丝痛快的爽意,“还有,你们不是很喜欢去老洋房那边逛吗?他在那里就有一整套,市值一两个亿吧。”
“我这么说,你们该满意了吧。”
姜梨从沙发上站起来,拎上手包,往门口走去,“满意的话我就走了,我下次回来会提前打电话的,再见。”
第37章
姜梨气呼呼地下楼,越想越气,步伐也越来越快,她家就在三楼,没几层便下到最底下,没意识间已经推开了楼道门。
周敬屿就站在那里,指间夹着烟,听见动静,上前一步,低声问,“怎么了,还是吵架了?”
“周敬屿——”
姜梨看清夜色中他的脸,再忍不住,直接上前,抱了上去。
她还是很气,用力埋进他怀里。
“怎么了这是。”
他鲜少见到她这样主动,微微挑眉。
“就抱抱我。”姜梨摇了摇头,不想说,将头埋在他胸膛中。
他是这世间唯一的美好。
他的存在告诉她,她也曾经有过绮丽的,流光溢彩的梦想。
她也可以拥有令人期待的,闪闪发光的,随心所欲的生活。
而不是受困于现实那点东西。
周敬屿也没再多问,将指间的烟掐灭,双手环住她的腰,将她再一次带进怀里。
他真的很高。
姜梨在他怀里才发觉,他低下头时下巴才能贴着她的额头。
“周敬屿。”抱了一会儿,姜梨轻轻地问。
“嗯?”
“我们会一直这样吗。”
“会,”他俯身,嘴唇轻吻她的额头,如沁凉温柔的露水掠过,果然是刚刚好的距离,“只要你想,就一定会。”
姜梨闭上了眼睛,睫毛剧烈颤抖。
良久,姜梨才在他的怀里一点点缓和过来,那股对父母的愤怒烦躁和无力也压了下去,情绪渐渐变得柔和。
“你今天晚上有事儿吗?”
姜梨平复呼吸,抬头问。
“没有。”
“那我们出去玩吧,”姜梨眼睛里突然有了光,感慨道:“我已经很久没有出去玩了。”
自由职业者是最忙的,她又想极力证明自己是对的,这两个月来大量工作,最多最多就是陪安悦吃一顿饭而已。
“好,想去哪儿玩。”周敬屿问。
姜梨一时也想不出来,现在疫情,很多地方都不开业,而且这么晚了又是工作日,好像也不知道该去哪里。
“要不我们先出去吧,边走边想。”姜梨是真的不想待在这里了。
“嗯。”
周敬屿低下头,再度牵过她身侧那只手,扣在掌心,往外走去。
“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挺不适应的。”姜梨在他的手中稍稍舒展了一下手指,又十指相扣,扣紧。
“其实我也是,”周敬屿坦诚地道,“但还是想牵着你。”
姜梨嘴角又绷不住地笑了,不让他看见,悄悄侧过脸去,“哦。”
这么想想,也是啊。
谁会喜欢一直牵着手呢,走起来路来那么不方便不自在。她过去和陈良森就很少牵手,一起走就可以了,也只有在大学时期朋友面前,会偶尔牵手。
只是因为喜欢,想要靠近,亲昵,时刻感受对方的体温和气息,才会如此吧。
姜梨这么想着,嘴角再度忍不住地上扬。
那些面对父母的不快都消散了,她不去想了,因为想也无用。
心里像有一朵花在悄然绽放。
**
“看过了,没有什么特别好的电影,”
车子停在小区另外一个入口,姜梨边往外走,边看着app上的正在热映,轻叹了一口气,“ktv停业了,说是疫情期间不让聚集,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该去哪儿。”
这就是大城市的问题,姜梨永远也不知道该去哪里玩。
“不着急,你挑着,我去那边给你买瓶水。”周敬屿下颌点了点便利店方向。
“好。”
姜梨站在路边,低头认真看各类App。
这应该是他们正式的第一次约会,如果看电影她暗暗希望是非常精彩的,唱歌也不是不可以,或者去逛街?可是逛哪里呢。
要不去吃饭?也不知道他吃没吃过饭。
姜梨正胡思乱想,听见脚步声又近了,“喝什么,水还是饮料。”
“水就可以了。”姜梨也没看他,顺手去接,却感觉有些不对劲。
“拿好。”
周敬屿握着她的手,轻轻弯折了一下她的手臂。
“什,什么东西啊。”
姜梨意识到重量完全不对,转头看去。
视线落下,呼吸忽然就乱了。
心跳也跟着怦怦怦,怦怦砰作响。
“这,这是给我的吗?!”
姜梨不可思议地问,脸上却像被一道光笼罩。
“不然呢。”周敬屿看着她脸上的表情,淡笑,“喜欢吗?”
“喜欢,当然喜欢!”
姜梨还有些愣愣的,完全反应不过来,也完完全全都没有想到。
她手里接过的根本不是什么矿泉水,而是一大束包装精美的玫瑰。
和寻常她所见到的那种红玫瑰、黄玫瑰不同,不知是不是灯光的问题,玫瑰呈现一种非常高级素净的烟粉色,又带有一点软软的温柔。
花型也不同,边缘略带方型的棱角,花瓣很干净,还带有丝绸的质感。
包在一大束卡其色卡纸中。
美好得像一场梦。
“曼塔玫瑰,花语是——梦想开始的地方。”周敬屿将上面的卡片打开,念给她听,声音清冷。
“原是想给你买点别的花,但挑来挑去还是玫瑰最好。挺特别的,你应该喜欢。”
“我特别喜欢。”
姜梨抱紧了花束,也看着那张卡片。
“那就好。”周敬屿也从来没给过别人惊喜,也不擅长惊喜。
“所以你刚才去买水是……”姜梨缓了过来,嗅着玫瑰上的清新馥郁的香,询问道。
她并不渴,还有点奇怪周敬屿为什么突然去买水。
“本来以为你下楼时应该能送到,没想到晚了几分,只能这样了。”周敬屿解释。
姜梨没有说话,将头埋得更低了一些,那股馥郁的花香愈发蔓延。
“梨梨?”周敬屿见她神色又有些黯然。
“没什么,就是……”
姜梨更抱紧了花,鼻子忽的有些发酸,“从来没有人对我这么好过,从来没有。”
陈良森从来没有给她送过花,觉得那就是浪费钱;李德送过,但可能年纪大了比较腼腆,就订一周一周的鲜花。
从来没有人像他一样,真的捧一大束鲜花,还故意弄成惊喜,送给她。
“你要是喜欢,可以天天给你送。”周敬屿看着她脸上的表情,心疼了。
“不要,”姜梨道,“就这样就很好,不要天天,凡事不宜太满,否则会变得太快。”
周敬屿不知道她这样强烈的不安从何而来,伸手将她抱住,“不会变得很快。那本书我看了——《贪婪的多巴胺》,当一两年后多巴胺不再分泌,但真爱的恋人一定会转变成陪伴之爱。”
“你的体内和我的体会分泌出一种当下分子,让我们只想和彼此在一起。”
“稳定,甜蜜与安宁,分开就会让我们焦虑。”
姜梨眨了眨眼睛。
她没有想到他居然会去看,更没想到会这样记住去分析。
不过,她对那个“陪伴之爱”是不怎么信的。
“所以,别担心,”
周敬屿抱紧了她和花,淡道:“大脑会帮我们铺平这个道路,享受就好。”
*
那一天,两人在外面逛了很久,姜梨最终也没有想好到底去哪里,最后也不管了,车子开到哪里就是哪里。
有时他们还会将车停在路边,下去走走,像其他路上的小情侣一样,来来回回压着马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