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吗?”
“嗯呢。”
姜梨弯起唇角。
“我记得你大学的时候包里带过这个,就买给你啦。”陈良森看上去真的挺高兴的,“要不试试?”
“等等吧,我刚吃完饭呢。”姜梨抚摸了一下外包装。
“也行,你可以发个朋友圈什么的,那个,那我先去洗澡了?怪不适应的。”陈良森微笑了一下。
“好,你去吧。”
卫生间在外面,姜梨目送他出去,在房间里停顿了一会儿,攥紧了唇膏,听见浴室方面有水声,她道:“良森,我看见有袋垃圾没倒我下去倒一下。”
她说完,也不等陈良森回复,拿着钥匙离开了。
他们买的是二手房,小区有些年头了,姜梨穿过外卖柜,小超市,拉开了铁门。
走到外面,清冽的冷风拂过,看着地上斑驳的梧桐树影,她才缓了口气。
她顺着步行下去,老城区除去小区内人一直不多,坐到了车站旁边的木头椅子上,然后才低下头,将包装盒拆开。
想了想,她又拍了张照片发给安悦。
那边回复得很快。
「这是啥?你大学用的口红?」
姜梨说「不是,这是,他给我的礼物。」
那边正在输入了很久。
姜梨耐心地等着。
过了会,发来几个字,「姐妹,别难过,他可能是真的抠。不是不喜欢你。」
「你看他还记得你大学用的牌子呢。」
姜梨已经将外包装拆了,顺手丢进旁边垃圾桶,盯着这只白色唇膏。
是她大学时很爱用的一个韩国牌子,塑料外壳,很廉价。但对于当时生活费只有一千五的她来说,□□十,算可以了。
也是正经品牌,颜色也不错。
但现在……
姜梨又想到一件事,她打开手机,搜索官方旗舰店。果然,在她来回搜索后,这支口红早就不卖了。
其他小店倒有很多,三十多就可以买一支。
姜梨攥紧了口红,心里的难过忽然一层层涌上。
彩礼,三金钻戒这些她都勉强理解,因为那不是陈良森出,而是他父母出。陈良森也跟她说过是真没钱,有钱肯定不会让她受委屈。
但现在……
手机震动声不停。
还是安悦的消息,「你在外面宝贝?不至于不至于,一只口红而已,快回家吧。」
「至于。」
姜梨停顿了很久,认真打字,「他以前,也送过我,贵的。」
姜梨记得,她刚毕业那年,他还送过她轻奢的包,两千左右,怕她去公司被欺负。
「是啊是啊。」
「所以这个口红就是怀念下过去嘛,别难过了,乖,快回家吧。」
姜梨不想回,但也不想让好朋友为自己担心,回了,「好吧。」
她将手机收好,指间再次轻抚着那支口红。
她不想骗自己,但就是哪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出了问题。
但姜梨脑后枕在冰凉的木椅上,想不明白。
是恋爱太久了吗?六年的时间,的确让人没了新鲜感。
还是她不像大学那样活泼青春?
还是……
姜梨想了很久,大致也明白了,好像就是从谈婚论嫁开始,他们的感情越来越差。
她觉得他们家不尊重自己,说好的彩礼又要拿去装修过过面子,钻戒和三金都很敷衍,而陈良森一致认为是她太现实,他爸妈明明已经很好了。
姜梨又坐了会儿,手机响了,这次是良森的电话,她没接,回了条出去买点东西的短信。
她将手机关了机,丢到一边,发呆。
就是在这个时候,她听见了不远不近的呼吸声。
姜梨猛的一顿,背脊寒毛四起。
她刚才太生气太难受,也根本未曾注意到,这附近没什么人,公交车大多已经过了末班点。
整个站台都空空荡荡,只有身后的法国梧桐随风摇曳,投下一地张牙舞爪的倒影。
姜梨这才意识到危险。
她指间一寸寸往长椅旁边伸,想装作没有发现,将刚才自己扔在上面的手机拿回来。
可偏偏,那脚步声更近了。
脑海里转过几个念头,都是最近新闻——夜跑被□□,晨跑被杀。
她心跳得飞快,也不敢往后看,下一秒,猛的抓过手机就要往旁边窜去。
“姜梨。”
身后突然传来一道有些熟悉的声音。
姜梨脚步一顿,心跳到极点又慢了下来,旋即跳得更快了。
“你跑什么?”
那人像是有些好笑,声音中又透了点懒洋洋的轻嘲。
姜梨在原地停了几秒,平复了一下呼吸,转过身去。
树影中站了个男人,他往前走了半步,身影半明半暗的,看不太真切。
只能看出身形瘦高,面目模糊但轮廓英俊,穿着黑色的皮质外套,头发很短,气质冷郁。
“你…”
“你怎么在这儿。”
“这话应该我问你,”他坐到了她刚才的椅子上,人还是那么漫不经心的,长腿搭在另一条大腿,很松散,却又有那么点优雅。
“你怎么在这。”
“我搬家了。”
姜梨指了指路口,“出来透口气。”
“搬家?”他的视线落在她脸上两秒,“不是结婚么。”
“对,新家。”
好像空气比刚才冷了一些,梧桐树被风吹得簌簌作响,有几片干枯的掉了下来。
“那怎么。”他低头点了支烟,“吵架了?”
“没有,不算是,只是有点心情不好。”姜梨淡淡地应道。
“时间不早了,我要走了。”
她按亮屏幕,看一眼上面的时间。
周敬屿也没要再说话的意思,只是轻轻地看了她一眼。
“那我先走了。”
姜梨朝他打了个招呼,往小区方向走。
约摸十多秒后。
她听见身后有脚步声跟上。
但是控制在不远不近的距离,姜梨一时不知道他是和自己顺路,还是什么。
直到,街道上人慢慢变多,小区大门也近在眼前,便利店亮着乳白色的光,刚在无人的危险恐慌慢慢消失殆尽。
那脚步声才停止。
姜梨心里像被揉了一下,犹豫半晌转过身想说声谢谢,却看见那道瘦削修长的身影直接进了便利店。
黑色的靴子和长裤勾出了一道很好看的线条,笔直而冷淡。
姜梨:“……”
她沉默了几秒,转身离开。
第6章
刚进家门,她便听见了里面陈良森和人说话的声音,她一开始以为他在打电话,走近了才看见他是在和朋友开黑打游戏。
电脑在卧室里,声音很响。
“回来了?”
也没再问别的。
“嗯。”
姜梨这才发现那支口红被自己拉在长椅上了,但好在陈良森注意力都在游戏上,根本没在意。
姜梨走到另外一间房间,作为以后儿童房的,把自己笔记本打开连接,拿出翻译稿来开始工作。
两个房间是挨着的,对面的声音还是无孔不入般从墙壁间落下,听上去很激动。
姜梨忍了忍,打开白噪音,继续翻。
但这份稿件是化工相关,专业词很多,她翻了一会感觉在白噪音间夹杂着他和朋友的骂声更喧哗,她关上笔记本,叹了口气。
“我U盘落在家里桌上,明天要交。”
她拉开卧室门,说了好几遍陈良森才听见,“那怎么办?”
“要不我今天回家住吧还是,明天周一还堵车,我周三再过来。”
“好啊,行啊。”
陈良森看上去没有一丁点不情愿,相反,他似乎还有点高兴。
“那我走了。”
姜梨走到门口换好鞋,才听见陈良森嘟囔的声音,“这么晚了要不要我送你啊。”
姜梨抱着大衣离开,直接打了辆空车,回了家。
她和父母说了同样理由,U盘落下了,父母都相信,只是有些惊讶。
姜梨窝在熟悉而温暖的被窝里,喝着母亲特意给自己倒的热菊花水,将笔记本打开。
其实这个工作没那么快要交,她只是……不想待在那里,就像胸口憋了一股气,很难受。
「我想分手了。」
姜梨其实是个很不喜欢把感□□和朋友说的人,但是没有办法。
「为什么,就因为一支口红?」
安悦消息回得比往常都快。
「也不是,就是我觉得我们之间有隔阂了。」
「隔阂?什么隔阂,他有问题?」
姜梨靠坐在床上,迟疑了很久,还是一个字一个字道,「因为彩礼和钻戒的事情,我们……闹得不开心。」
「这很正常,我认识一对朋友,他们婚宴都订好了,就因为琐事太多,两家矛盾太多,最后取消了。」
安悦说完,又要消息发来,「那你觉得你做的有错吗?」
「我没觉得我有。」
姜梨发到这里,不知怎么,忽然一大颗眼泪就掉下来了,打湿了屏幕。
这么久以来,她不觉得自己有错。
「那就是了,那就是他的问题。抱抱。其实也没什么,等你们结婚住在一起,慢慢感情会好起来的。」
过了很久,姜梨还是缓缓打字,「我觉得他不再爱我了。」
姜梨发送完,将床头两人的合照压了下去。
眼泪却无意识越流越多。
没有什么原因,也不是吵架闹别扭,就是感觉,他不再爱她,没有用心的礼物,没有在乎的态度。
姜梨一拉开衣柜,还能看见里面那只灰色的轻奢包。
因为看见过他用心的样子,所以更能感受到。
安悦的回复没有再来了。
姜梨也没再给她发,将笔记本放回桌上,窝在被窝里,关掉台灯。
就在黑暗要吞没一切时,安悦的回复来了,「你考虑清楚了就行,别不开心,我总觉得你想得太多,太纠结,太在乎别人眼光了。」
「人还是要活得快乐些。你明天早上再想想吧,晚上不宜做决定。」
翌日一早,仿佛正如安悦所说,在母亲和父亲边吃早点边连声夸新家有多好时,姜梨又退缩了。
或许正如安悦所说,婚后住在一起,感情会慢慢变好的。
而且他们两个人从大二在一起,到现在已经六年,朋友圈里都是彼此,如果分手了,朋友们会怎么想。
爸妈会怎么想?
而且有这样一段长的感情,还能找到男朋友吗?会介意吗?
她并没有做好不婚的准备,她很羡慕那些活得洒脱自在的女孩子,但她做不到。
晚上滋生的勇气和想法像乌龟缩壳一样退了回去,周一天气也很好,姜梨在暖融融的阳光中,重新树立起信心。
或许,一切,没有她想得那么糟。
也的确没有那么糟,下班后,陈良森特意来接她回新家,还带了一小束牛皮纸包的满天星。
回到家,却没想陈母居然也在,正帮他们小两口做饭,看见姜梨来,非常热情地叫她进来,说要给她传几手秘籍。
“阿姨,我今天晚上有个稿子要翻。”昨天她就耽搁了,虽然不急,但连续拖延肯定是不行的。
“哎呀,做个饭又不用多久,不着急。”
“对了,你们以后也要收拾一下,我今天回来看见卧室里还有昨天吃剩的垃圾,昨天你们又点外卖了?夜宵?”
“什么?”姜梨愣了一下,猜想是不是自己走了后陈良森自己吃的,道,“哦,我昨天有事回家了,可能是良森吃的吧。”
“他工作忙,你早上方便记得带下去。”
要是往常,姜梨肯定会微笑着应,她的态度自从和陈良森吵架后,就是嘴上全是答应,态度好,具体怎么做再说。
但今天,她突然不想这么做。
“我昨天晚上没住这里,现在才回来,怎么带?”
姜梨淡道。
“我说的是以后嘛,还有外卖真的不能多吃,良森工作忙,阿姨不是说贴你菜钱嘛。”
“我工作也很忙,我们讨论了,以后可以请个阿姨来做饭,一个周做两三次,剩下我们在单位吃,也不用很贵,也省事了。”
“那请阿姨多贵呀?”
“没关系。”姜梨平静地道,“我加上私活应该有个一万五,良森七千左右,都没房贷,没问题的。”
“你那是私活,偶尔有,偶尔没的,不稳定,到时候还不是要花我们森森的钱嘛。”
“没有我底薪也是九千。”
姜梨道,她实在不知道,陈母老说她花陈良森的钱是什么意思。
“这房子是我们森森的,装修也是,不过也是你的家嘛,为了自己家做点什么正常的。”
陈母不再是刚才那么温柔的语气,而是略强硬了些。
“买房,我们家说了可以出钱,一半一半,婚后我们共同还,写我们两的名。是你们要抢先买,为了凑首付还借债,还想让我装修。”
姜梨声音不高不低,也平淡地道。
“你什么意思啊?!”
陈母猛的拔高了声音。
姜梨靠在墙上,刚想说什么,陈良森从卧室里出来了,看上去像是刚赢了一局,心情很不错,“妈,我饿了,怎么了?”
“没什么。”陈母继续低头炒菜。
“没有,我刚才和阿姨说要先关火,再关阀门。”姜梨笑容清淡,一幅和气礼貌的样子,“阿姨说她是先关阀门再关火,我说那样很危险,会爆炸,你妈很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