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晟紧了紧她领口有些松的大氅,拉起她的手,踏着满地的星光,向前走去,“真相往往都带着残酷,以前的事情不是我们可以决定的,不管发生了什么,有怎样的收场,都不是你的错,这个结果你接受或者不能接受都没关系,你就当看了一出戏,读了话本里的一个故事,你只是看客而已。你只需要知道,你是梅若瑶的女儿,你有一个好母亲,她有情有义,在这个世上最爱你。你还是裴晟的夫人,南淮的世子妃,他风流潇洒,”他凑到她的耳边,只说给她听,“在这个世上也最爱你。其他的人和事都不重要。”
柳筠靠到他的肩膀上,“我虽然想过我或许不是柳相的女儿,但我从来没有想过我的父亲是那一位。母亲生前受过那么多的苦,我却都不知道,如果当初母亲没有怀我,是不是她就不会被困在柳家,或许她就能够找到乌星的解药,然后和苏师父重新相遇,现在在这个世上的某个角落里幸福地活着。”
第69章
柳筠的声音空洞中透着迷茫。
裴晟双手扶住她的肩膀,面对面地看向她,“嘘,不去想那么多,这个世界上哪有那么多如果。虽然我没有和母亲见过面,但我知道,她一定没有后悔生下你,天下没有不爱自己孩子的母亲。还有,如果你没有出生,我要怎么办,我遇不到你,肯定要打一辈子光棍了,你忍心我这么一个美男子打光棍?”
柳筠满肚子的愁绪,被他的插科打诨给冲了个七七八八,“你身边这个小姐那个姑娘多的是,会舍得打光棍。”
“可我只想娶一个叫婉婉的姑娘。”
“这个世上叫婉婉的多了去了,没有千个也有百个。”柳筠觉得他现在瞎话张口就来。
“我只想娶一个叫婉婉的姑娘,她鼻尖有一颗痣,肩上有一颗痣,胸前有,”裴晟下面的话变成了呜呜的声音,因为他被人捂住了嘴,柳筠现在哪还有心思想她父亲是谁,她恨不得把裴晟那张嘴给敲掉,他真的是不分场合,什么话都能往外说。
东黎南阳两国前后脚送来了和谈书,几日过后,朝廷那边来了圣旨,让东黎南阳两国的使臣、裴牧和裴晟一起前往京城商议和谈之事。
裴晟想把柳筠送回南淮,毕竟此番前去京城,会有诸多凶险,皇上既然把他和父亲一起召回京城,应该是没有打算让他们活着回到南淮。柳筠执意要同他一同前往,她威胁他,“如果你肯给我一封和离书,那我肯定不跟着你去找死,天大地大,哪里我不能去。可你又不肯给我和离书,如果你在京城有个好歹,你以为南淮就是安全之地,所以还不如让我跟着一起,出了事还能有个照应,虽然我照应不了太多,但是我至少会暖被窝。”
可以有人暖被窝的诱惑,又有谁能抵抗得住。
同他们一起上京的还有李若雷和李若芸,虽然二皇子那边准备得万无一失,但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他可以赌,但他不能拿父亲和柳筠的命去赌,万一出了什么差错,李若雷手里的那个把柄,不管他有没有那些信,只要他这个人在,总能给皇上几分忌惮,宋润庭那么爱护自己名声的一个人,不可能在这个时候,让这么大一个屎盆子扣自己脑袋上。
京城里的府邸已经好多年没有住过人,裴牧每年回京叙职也就在驿馆呆几天。府里只留了一位老管家和几个丫鬟小厮来看护宅子,其他人都已经被裴牧遣散了。
如果只是裴牧和裴晟回来,估计两个人也就在驿馆凑合几天了,但柳筠在,裴晟和裴牧商量,还是住在府里会比较方便一点。他们虽然好多年没有回来过,但宅子被老管家打理得很好,柳筠还是扮的男装,以裴晟贴身侍卫的身份归到了裴晟院子里。
裴晟看她穿侍卫服的样子有些新鲜,把她困在门口的角落,本想逗弄几下,恰好碰到老管家进院子汇报事情,这一幕落到了老管家瞪大的眼睛里,老管家声泪俱下,拉着裴晟让他要迷途知返,看柳筠的眼神都带着三分哀怨,好像是她把他们的世子爷拉上了一条不归路。
柳筠被扣上了狐狸精的帽子,还是男的。她后面几天一直窝在裴晟的院子里,不出门。主要她受不了老管家那似哀含怨的眼神,裴晟也不解释,他从头到尾都很享受这个乌龙事件。
直到宋子凌来,才解开了这个误会,宋子凌的一声嫂嫂,让老管家先是愣随后呆最后红着一张恍然大悟的老脸,颤颤悠悠地离开了。
传说中病娇的二皇子,并没有风一吹就倒,只是身材高瘦,脸比也别人更白一些,一双桃花眼顾盼生辉,处处生情,就冲这双眼睛,柳筠不知道别人怎么会认为二皇子是个傻的。
裴晟不让柳筠受他这声嫂嫂,“二皇子,您这声嫂嫂要从哪里论起,年纪我们两个一般大,再说了,您贵为皇子,我家夫人可受不起您这高门的亲戚,您不要折我们的寿。”
柳筠算是看出来了,越是和裴晟亲近的人,他的嘴越毒。要问柳筠是如何看出裴晟和二皇子亲近的,大概就是从他放松的眼神中吧。
宋子凌不管裴晟的嘴毒不毒,上来就给了裴晟一个拥抱,“一别三年,美漓都比之前乖多了,我怎么觉得你现在连美漓都不如,我要是不叫嫂嫂,你不跟我急才怪。”都能带着人来见他了,肯定是已经认定终身了。之前,美漓跟他说哥哥和嫂嫂的感情很好,他还持怀疑的态度,现在看来他的担心多余了。能拴住裴晟心的人,定是不同的。
裴晟嘴上嫌弃地说着两个大男人抱什么抱,可等宋子凌真的抱了过来,他也没有太抗拒。
柳筠只和宋子凌打了个招呼,便从书房里出来了,裴晟带她过来,应该只是为了过一下听二皇子叫她一声嫂嫂的瘾。
她之前和裴晟商量过,她的事情不要和宋子凌说,先不说这件事的真假还有待确定,就算是真的,她也并不想和皇家沾染上任何关系,母亲应该也是这么想的。
人已经走远了,连个影子都见不着了,裴晟的眼睛还没有收回来,宋子凌有些好笑地问,“就这么喜欢?”
裴晟勾唇一笑,眉眼温柔了月光,也惊了看客,宋子凌心想,这何止是喜欢。
喜欢不喜欢,裴晟自然不会与旁人说,这等表白的话,应该留着夜深人静的时候,说给该说的人听。
两人多年未见,虽然书信来往频繁,但到底不如见面聊得畅快,等裴晟回到卧房的时候,柳筠已经睡了,只留给他两根快要燃尽的红烛。她现在仅白天易容,晚上就脱了那一层面皮,裴晟就着摇晃的烛光,欣赏着自家夫人的睡颜。
他倒觉得她与皇上并不是很像,至于嘉德公主,他并没有见过,嘉德公主为了救落水的皇上,溺死在了十六岁。父亲见了婉婉的真容后,也有些震惊,说确实很像,宛若一个模子里出来的,看来侄女肖姑这句话还是有几分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