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来信——木甜
时间:2022-06-17 07:28:29

  再温润如玉的外表,都不过只是假象。
  骨子里,他大概永远都强势而霸道,高不可攀,不容旁人忤逆。
  所以,因为自己刚刚那个问题、那个停顿,段沉不高兴了。
  可是,她更委屈,更该觉得悲哀,不是么。
  “……”
  一时间,两人都没有开口。
  只余呼吸相对。
  沉默绵长。
  岑蝶得不到答案,眼眶不由得开始发烫。生怕在段沉面前流泪出糗,赶紧伸手摸到墙边,再次打开花洒。
  “哗啦——”
  水流湍急。
  恰好,能遮掩几分。
  岑蝶忍着哽咽,匆匆丢下一句:“不用,我不是因为钱才来的。”
  说完,转过身,落汤鸡似的跑出了浴室。
  短袖刚刚被段沉丢在沙发扶手上。
  内衣还在身上,只是被水冲得湿透了。
  不过外面天气热,用不了太久,多半就会自然风干。再加上现在又是晚上,应该也不会有人注意到。
  岑蝶从纸巾盒里抽了几张餐巾纸,随便擦了擦头发和肩膀。顾不上难受,再将短袖乱七八糟地往身上套好,扯平。
  这会儿功夫,段沉也从浴室走了出来。
  不过,比之岑蝶刚刚那番凌乱不堪,他倒是不急不缓,已经在里面套上了浴袍,看起来毫不失仪。
  听到脚步声,岑蝶没有抬头,自顾自地继续整理自己。
  段沉斜靠在墙边,抱着臂,默默注视着她动作。
  一派面无表情模样。
  整个人丝毫看不出情绪。
  但他这种做派,却叫岑蝶愈发觉得难受。
  委屈就像是气泡一样,“咕嘟咕嘟”,抑制不住地往外冒。
  不可否认,她应当是可以因为喜欢,抛弃所有自尊心。
  只不过,前提是喜欢和爱。
  而非段沉给予她的这种回馈。
  岑蝶停下动作,深吸了一口气,轻声开口:“段沉……贫穷或许是我的羞耻。但你不是。”
  闻言,段沉微微叹息。
  声音依旧如往日那般平和温柔。
  他开口:“岑蝶,我并不是那个意思。”
  “……”
  岑蝶抬眼望向他。
  段沉:“我只是觉得……其实,接受我的好意也无妨,不是么?有时候,人应当活得更通透一些。”
  在段沉看来,岑蝶这种愤愤,完全毫无必要。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本就不可能只用一种描述来界定。
  而这种界限,从来都是模糊的。
  既然现在,他对她有好感,那么,她就应该利用好这份喜欢,为自己争取一些便利才对。
  这也并不单单只是一种利益交换。
  其实,无论是夫妻之间、亲人之间、亦或是朋友之间,都可以善加利用。
  岑蝶每天在便利店打工,上夜班、搬货,肉眼可见的辛苦。且,这份工作是机械的,对于一个准大学生来说,没有什么技术含量,压根没有继续下去的意义。
  如果她聪明一些,就该顺着他的话,接受他的好意,同他一起离开。
  无论两人是什么关系,只要她为自己考虑,都应当这么做。
  小朋友到底还是小朋友。
  段沉有心教她,但掀了掀眼皮,径直对上她失望痛苦目光。
  他难得感觉到有心无力。
  不得不败下阵来。
  段沉:“……抱歉。我并没有你想的那种意思。”
  可惜,岑蝶已经陷入了恼怒状态,一点都听不进去。
  她拿起包,“我要回去了。”
  这回,段沉没有任由她离开,长腿一迈,往旁边跨了几大步,挡住她去路。
  “你打算就这么走吗?”
  “……嗯。”
  段沉:“太晚了,留在这里住一晚吧。明天我送你回家。”
  岑蝶摁亮手机屏幕,瞟了一眼,“不晚,地铁还没停。”
  “听话。”
  这两个字一出,岑蝶当即就绷不住了。
  眼泪从眼眶里簌簌滚落。
  止也止不住。
  她连忙又抽了纸,胡乱擦了一气,泪眼婆娑地注视着面前这个男人。
  “段沉,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矫情?”
  段沉被她逗笑了,走上前来,接过她手中餐巾纸,慢条斯理地展开、重新叠好,再轻轻为她拭去眼角残留水渍。
  接着,他温声答道:“任性是小朋友的特权。”
  “……我不是小朋友。”
  “漂亮的小蝴蝶更加有资格发脾气。全世界都会原谅她。”
  “只是因为漂亮吗?”
  “唔,再加点可爱?”
  段沉笑了笑,“任性点也没关系,我喜欢就行。”
  岑蝶蓦地一顿,不说话了。
  这是段沉第一次明确对她说出“喜欢”这种话。场景却显得有些不合时宜,设身处地,让人感受不到几分真心,更像是吵架过后的安抚之词。
  但纵然如此,她还是非常没骨气地立刻觉得欣喜若狂。
  段沉这个人,冷漠又温柔,矛盾且神秘,充满吸引力。
  从初识时,好似便是如此。
  岑蝶控制不住自己的心。
  自然,对他没有丝毫办法。
  霎时间,段沉就能感觉到,小朋友已然不再坚持。
  他轻轻摸了摸岑蝶光滑脸颊,再收回手,走到沙发旁边,拿起电话,“麻烦送一套女士睡衣上来。再送点夜宵,两人份。”
  ……
  不过十来分钟。
  一个管家模样的女人,按门铃进来。
  她手里端了个托盘,手臂上还挂着不少东西。
  一进门,先朝着段沉恭敬地鞠了一躬,再放下托盘,快步走入客卧,开始整理收拾房间。
  全程手脚麻利,但动作很轻。
  明明穿着高跟鞋,却听不到多少脚步声,像是隐形人一样。
  等管家结束工作离开后,段沉才看向岑蝶,“去休息吧。”
  “……”
  岑蝶讶然,讷讷半天,说不出话。
  段沉挑了挑眉,“怎么了?”
  岑蝶:“我……”
  事实上,自己也说不清楚。
  各种想法一个一个往外冒,令人觉得手足无措。
  冷静下来之后,她不甘心,又无可奈何。
  段沉:“嗯?或者,你先去换掉湿衣服,再出来吃个夜宵再睡?本想留着等你晚上饿了再吃的。不过时间确实也不早了。”
  一言一行、一举一动、所有安排。
  竟然皆是毫无破绽。
  岑蝶点点头,兀自走进客卧,又重新冲洗了一下,换上睡衣。
  餐厅里,段沉已经坐到桌边等她。
  依旧是八风不动的表情。
  此刻,桌上摆了七八个小碟子,都是刚刚管家拿出来摆好盘的食物。
  每碟都不一样,分量都不多,配色看着很精致,很容易激发食欲。
  “来这里。”
  段沉抬眸,朝岑蝶招招手。
  岑蝶深吸一口气,垂着眼,默默坐到他对面。
  两人静静地将这顿夜宵吃完。
  谁都没有再讲话。
  ……
  这一夜,注定难眠。
  客卧床和主卧一样大,KING SIZE,床垫床品都是高档品牌,柔软舒适。
  躺上去,就像是睡在云里。
  岑蝶家空间有限,从小到大都睡一张单人床。张晴说小孩子睡席梦思对脊椎不好,只给她在硬木板上放薄薄一层床垫了事。
  她一直是这么长大的。
  从来没有体验过任何金钱所带来的舒适与便利。
  生活的方方面面,皆是如此。
  所以,在段沉所展现出来的这般泼天富贵面前,她患得患失,茫然无措,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生怕行差踏错,惹得他生厌猜疑。
  ……亦如今日。
  身份和地位带来的巨大阶级差异,叫人难以直言爱意。
  黑暗中,岑蝶懊恼地抓了抓头发,将脸埋进枕头里,发泄般无声尖叫起来。
  辗转反侧许久。
  不知不觉,已是月落星沉时分。
  岑蝶脑内那根亢奋神经终于彻底宣告罢工。
  她阖上眼。
  呼吸逐渐平缓。
  再次恢复意识时,岑蝶朦朦胧胧第一感觉,是落在脸颊上的触感,冰凉又刺激。
  她拧了拧眉,缓缓睁开眼。
  猝不及防,对上一双熟悉眼眸。
  “早安,小蝴蝶。”
  “……”
  呼吸沉默一霎。
  岑蝶陡然清醒过来,“呲溜”一下坐起身,侧了侧脸,避开段沉含笑目光,磕磕绊绊地问道:“你、你怎么在这儿……怎么进来了啊。”
  说着,还没忘伸手摸了摸嘴角,以确定自己睡梦中没有流口水,失去形象。
  毕竟哪怕是再好看的女生,刚刚睡醒时,也不能确定自己完美无瑕。
  段沉坐在她床边,勾唇轻笑一声。
  耸耸肩,这才温声解释:“我敲门了。但是你好像没听到。”
  “呃……”
  “抱歉,因为时间快要迟了,不得不进来叫醒你。”
  岑蝶一愣,张了张嘴,喃喃,“你要走了吗?”
  段沉:“是。不过请小蝴蝶吃一顿早餐,再将她送回家去,这点时间还是有的。……或者,你想在这里继续再睡一会儿吗?那过会儿我只能让管家送你了。”
  岑蝶二话不说,一骨碌爬起来。
  “不用,我不睡了,马上就能去吃早餐。”她飞快回答。
  段沉点头,拍了拍她脑袋,站起身。
  “衣服给你准备好了。我去外面等你。”
  “嗯,好。”
  新衣服就在床头柜上,叠得整整齐齐。
  不像是段沉的手笔。
  大概是直接从管家那里拿过来的。
  岑蝶翻了翻,是一条白色雪纺裙,料子摸起来滑溜溜,过手就觉得很舒服。
  旁边还有配套腰带、胸针。
  连鞋袜都准备了搭配的一整套,正放在地上。
  裙子上没有LOGO。
  但胸针和腰带上都有。
  岑蝶虽然对大牌没什么了解,只不过,那两个背靠背勾在一起的字母C,实在是太过于大名鼎鼎、如雷贯耳,也不由得人无知。
  衣服旁边还有个纸袋,里头放了昨天她穿来那一身。
  自然,明显也已经干洗熨烫过,万分妥帖。
  她迟疑半秒,将白裙放回床头柜,穿上了自己的衣服。
  走出卧室。
  段沉从平板中抬头,打量她几眼,手指微微顿住。
  他笑问:“裙子不喜欢?”
  岑蝶:“没有不喜欢。”
  “那怎么不穿呢?”
  “怕家里人怀疑。”
  这是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细细想来,也十分合理,并不会让段沉觉得她不识好歹。
  毕竟,岑蝶昨天是说回便利店继续打工,总不好贸然换一身衣服回家。至于张晴这个点会不会在家,就不必细说了。
  段沉点点头。
  果然没有再多问。
  “走吧。”
  “……嗯。”
  早餐是在隔壁酒店自助餐厅吃。
  岑蝶不希望这种尴尬气氛继续下去,只得硬着头皮努力找话题。
  幸好,段沉也十分接茬。
  他就是有这种魔力,哪怕是敷衍疏离,也不会明显表现出来。
  只要他想,态度就能永远那么恰到好处,让人如沐春风。
  “……小蝴蝶选的专业是国际关系?”
  “对。”
  段沉想了想,笑起来,“确实是C大的王牌专业。这么说来,小蝴蝶毕业以后有什么打算呢?是想出国吗?还是想做外交官?”
  岑蝶:“没想这么远。只是觉得这个应该挺有意思的。”
  “挺好的。”
  许是因为气氛缓和到这里,下一秒,岑蝶话没过脑子,径直脱口问道:“那你呢?你是什么学校毕业的?”
  亦或许,只是她内心太想知道了。
  关于段沉的一切,她都想了解。
  段沉倒没有生气,只挑了挑眉,“嗯?问我吗?”
  岑蝶抿唇,声音低下去,“不说也没关系……”
  “我是在国外上的学。”
  他报了个名字。
  岑蝶瞪大了眼睛,讶然感叹:“这么厉害!”
  闻言,段沉忍不住笑出声来,“我看起来这么像学渣吗?”
  “当然不是!就是……”
  在岑蝶想象里,段沉这种权贵人家的太子爷,生活理应丰富多彩,应该不会花太多时间在学业上。
  他可能是在赛车场开赛车,在夜店、在球场、在宴会厅……在任何一个地方。总归,不像会待在课堂里。
  段沉摆摆手,“没关系。只是随便聊天而已,小蝴蝶不要紧张。”
  “……”
  怎么可能不紧张呢。
  岑蝶苦笑。
  不多时,早餐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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