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墨,不能对师兄没礼貌。”
年轻人倒不生气,还宠溺的揉了揉迟林墨的脑袋,耐心地解释,“我不是看低他,你说的没错,这豪门谁不知流传一句话:千金难买观音笑万物不及傅容与。”
“不过。”下句看向了谢音楼,略有些为她姻缘忧愁:“他那父亲……”
“傅叔叔以前很温和儒雅的。”迟林墨抢话说:“是容与哥的母亲生容徊时落下病根去世后,他才性情大变,开始嗜酒如命,喝疯了就打儿子,做生意投资失败也打儿子。认定容与哥和容徊是生来讨债的,要夺走他的一切……”
随着傅容与逐渐长成少年模样,身高都快超过傅砚清,他就不敢再家法伺候,而是会变着法子去折磨年幼的傅容徊,又故意不弄出外伤叫人私下议论。
有一次迟林墨去傅家玩,无意间偷看到傅容徊脖子被狗链锁着,等傅砚清酒醒解开后,他又会把弱小无辜的儿子抱在哄,亲自洗澡喂饭,俨然是一副慈父作风。
这事,让迟林墨现在看到傅砚清都有点害怕,却不敢往外说。
憋了许久,他脸憋红了才说出一句:“傅叔叔不会打小观音的,不然容与哥哥会弑父的。”
……
谢音楼站在雨中,静静看着阁楼上十年前的自己抿唇微微笑着,这时候的谢音楼,已经得偿所愿为自己定了一门婚事,雨停后,迎来的是夏日炎炎。
她和往常那般放学回家,穿着校服和百褶裙,细胳膊雪白的腿,路过街道,都是避着日光,稍微晒久了就容易热到发红。
经过黄桷树下时,她看到被树荫笼罩的少年,他也穿着校服,只是略显得慵懒松垮,躺在掉了漆的木椅里,修长的腿搭在地上,一本书盖在清隽的脸孔,遮挡着刺目阳光。
这是她必经之路,也是每次放学时傅容与来等她的地方。
谢音楼脚步放轻,走到木椅旁边时,指尖悄悄地勾着那书本一扯,瞬间夏天炙热的日光从她身侧倾斜下来,照亮他的整张脸。
傅容与从浅眠惊醒,缓慢睁开琥珀色的眼眸,倒影出女孩明媚模样,是他的一整个青春。
那年,在黄桷树下。
她望着少年最耀眼的笑,脸颊的几缕乌黑细发被热风吹散,红唇低语,说着这辈子,最青涩稚嫩的誓言约定:“容与哥哥,我会永远喜欢你的,等我们长大了……就谈恋爱好不好?”
“现在,你是我名义上的未婚夫,不可以跟别的姐姐谈恋爱,要等我。”
“等我长大,十八岁生日时,我们就在一起相爱。”
“等我到十八岁——”
“等我到十八岁。”谢音楼唇齿间反复默念着这几个字,卷翘的眼睫颤抖的厉害,像是轻轻一碰就能易碎般,白皙的脖颈淌下汗,衣领一摸都是湿的。
云清梨纤手覆在额头上,发现温度滚烫的厉害,略惊慌说:“怎么打了退烧针还是烧起来了,旎旎……她醒不过来。”
秦旎走到沙发旁边,一遍遍地提醒着谢音楼回到现实里,叫着她名字。
伴随着体温的升高,谢音楼这场烧,来得凶猛又毫无预兆,本能地抓住身前的东西,唇齿间溢出破碎音节:“傅容与……”
秦旎细听出名字,侧头对要打医院救护车电话的云清梨:“你叫的来傅容与吗?”
云清梨与傅容与相熟,叫是叫的来。
但是她有点犹疑,说:“音楼……”
到底是多年姐妹,一开头秦旎就知道她顾虑什么,冷静地吩咐:“先把卧室一床被子拿来给谢音楼裹上,看看能不能把高烧捂出来……她这个症状,不像是困在记忆里出不来,怕是引发了当年的后遗症,不是简单吃几颗药就能好的。”
云清梨听她安排,在几番折腾下,似乎症状有所缓解,再次去摸谢音楼的额头,皮肤表层的高温是稍微压下了,紧贴着雪白被子的侧脸也恢复些红润。
不过显然,这场催眠像是要提前消耗谢音楼的生命,她靠着游离的意识在顽固抵抗,身体滚烫,细汗将衣服染湿了不止一次。
直到窗外天色渐亮,才短暂清醒过来,看到云清梨就在身旁,看着自己。
“音楼?”
“原来——”谢音楼涣散的意识涌现时眼睛是淡得虚幻的,透过她,不知是想看谁,许久未进水,声音已经干渴到沙哑了:“我遗忘的那段年少故事里,主角一直是他。”
云清梨想问她话,却不料谢音楼又陷入了熟睡,眼尾晶莹剔透的泪珠无声地滑到了枕头。
这次她睡到深夜,高烧又反复开始,像是要活生生把人烧坏。
云清梨怕出事,不敢在等谢音楼再次醒来,经秦旎提醒在酒店叫救护车,以谢音楼的身份,倘若被好事者曝光,多半是要在新闻报纸头版挂上十天半个月的。
所以,秦旎让她把家庭医生秘密叫来,不要引起不必要轰动。
医生没来之前,谢音楼又醒了一次,这次清醒很长时间。
她爱干净,见身体的汗把衣服浸透,便扶着床下地,走到浴室里将水打开,高烧后,她那双眼睛红得似揉了胭脂色,在云清梨听到水声进来看时,也看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