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砂痣——刀豆
时间:2022-06-18 07:31:10

  许途说:“应该是吧。”
  凛凛说:“那个穿碎花裙子的女的呢?跟那个男人是婚外恋?”
  许途说:“可能是。”
  凛凛说:“你觉得那个穿碎花裙子的女人很坏吗?她那么挨打,都没人帮她。”
  许途摇头说:“我不知道。”
  凛凛说:“那穿红衣服的女人坏?”
  许途仍摇头:“我也不知道。”
  凛凛说:“那你为什么要报警呀?”
  许途说:“反正,打人是不对的。要是只要指着一个女人,说她破坏别人家庭,就可以随便打人,那以后大家上街,岂不是很危险。我们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让警察去判断吧。”
  凛凛说:“那要是,她真的破坏别人家庭呢?你还会报警吗?”
  “这个啊?”
  许途面露难色:“打人总是不好的,该报警的,肯定还是要报警。”
  凛凛说:“你不讨厌那个第三者吗?”
  许途说:“我觉得,破坏别人家庭是不好的。我肯定不喜欢那种人。不过,犯法的事,肯定有法律去管。没犯法的话,就随便吧。人家爱怎么样怎么样。再说了,如果两个人结了婚,感情不好,过不下去,喜欢别的人也很正常。总不能硬绑在一起吧?离婚想跟谁过跟谁过。也可以理解吧,只要没有伤天害理,或者脚踩两只船。”
  他笑,补充了一句:“反正又不关我的事。”
  凛凛想了一下。
  “许途,我觉得你说的是对的。”
  她仰头,认真看着他:“你可真聪明。”
  许途笑,摸了摸她的脑袋瓜子:“这有什么聪明的呀。”
  凛凛说:“反正,我以前想啊想的,老想不明白。”
  确实想不明白。她有时候会觉得这事罪大恶极,因此极度恐惧,缺乏安全感。有时候她又觉得,并没有错,她不甘心。
  这两种感受,常年累月,存在她的心中。每当其中一种想法生长到极致,就会转化成另一种。比如,当她觉得这事罪大恶极,恐惧自卑到极致时,她就要开始逃避。逃避的方式就是,看看她的母亲,还有许振声。
  他们看起来柔情蜜意。
  妈妈是好妈妈,叔叔是好叔叔。他们善良和蔼,都是她的至亲和挚爱。她就安慰一点了。她告诉自己,看呀,他们是相爱着的,凭什么要阻止他们相爱。爱情不是很美好的吗?为什么要在意别人怎么看?她就油然而生一种要为了这爱情,去对抗世界的勇气来,恨不得将阻挠他们的人,全部都打倒。
  这种念头一上到顶点,她又会开始自我怀疑:这样真的是对的吗?这好像对别人,也不太公平。她开始自省,紧接着又开始内疚、自卑、恐惧。如此,周而复始,反复循环。时间久了,她自己都乱了。
  许途说,这不好。
  许途又说,这也不是罪大恶极。
  她觉得许途说的对。
  许途说:“反正也不关我的事。”
  那要是关他的事了呢?
  他应该会很伤心吧。
  一辆黑色的奥迪停在路边上。
  车窗摇下,许振声从中探出头来。
  “你们两个还不走吗?”
  “我爸爸来了。”
  许途对凛凛说:“咱们上车吧,我让爸爸送你回家。”
  凛凛坐在后排,看着驾驶位上,许振声的半个脑袋,还有半边身体,一侧胳膊。她感觉,许振声似乎并不是很放心她和许途。
  “叔叔再见。”
  她站在路边,装作快乐的笑容,热情和他们告别。
  回到家中,周莺正在看电视。
  她长发披肩,穿着一字肩的T恤和长裤。侧脸的线条格外美丽。
  凛凛每次回家,看到这样的情景,总会觉得有些寂寞。
  这个家应该有个男主人,坐在妈妈身边,陪她看电视。可是大多数时候,都是只有她和妈妈两个人。屋里安静的,连掉一根针在地上都能听得到。哪怕是电视音量开到最大,也还是冷冷清清的。
  “妈妈。我回来了。”
  凛凛关上门,换拖鞋。
  周莺从沙发上起身,关切道:“回来了,吃饭了吗?”
  “我吃过了。”
  周莺说:“要不要给你煮点面?”
  “我不吃。”
  周莺说:“那我给你切点水果吧。晚上吃多了也不好。”
  周莺去厨房,不一会,切了一小盘哈密瓜出来。还有小半碗葡萄,洗净,摘好了的。
  “玩的怎么样啊?”周莺一边剥葡萄,一边笑问她。
  凛凛说:“挺开心的。”
  “妈妈。”
  凛凛小声说:“我今天见到许途,我挺开心的。因为我知道我小时候许叔叔说的话,不是在骗我。他是真的很疼我。”
  周莺笑:“多年的夙愿,终于了了?”
  凛凛点头:“嗯。”
  凛凛说:“他是很好的人。很善良,很温柔。我以前觉得他会看不起我,其实不是的。”
  他是个让人不忍心伤害的男孩子。
  “这孩子看着挺好的。”
  周莺说:“知书达理,长得也好看。”
  凛凛说:“他跟许叔叔像不像?”
  周莺笑,说:“身材像。脸型也像,眉毛眼睛也像。就嘴巴鼻子不太像。他比你许叔叔好看些。”
  凛凛看着妈妈。
  不管别人怎么想,凛凛心里都觉得,她是全世界最好的女人。
  她这么美,这么温柔,善解人意。凛凛想到在街头看到的那一幕,心里很难受。
  她不能想象有任何人伤害她的妈妈。
  “妈妈,你跟许叔叔在一起幸福吗?”
  周莺笑:“怎么想起问这个。”
  凛凛说:“我就想问。”
  周莺道:“他挺好的。”
  “妈妈,你想跟许叔叔结婚吗?”
  周莺迟疑了一下,说:“想不想的,都没有什么用。这世上的事,许多,也由不得你我。”
  她苦笑了一声,欲言又止的模样。
  凛凛说:“妈妈,你以前不是这么说的。”
  “爱一个人,不一定就非要跟他结婚。”
  周莺以前是这么说的。
  她现在却改了口。
  凛凛说:“妈妈,那如果许叔叔一直不跟你结婚,你会伤心吗?”
  周莺说:“妈妈还有你,还有你弟弟,就已经知足了。至于别人,有没有,都想得开。”
  凛凛说:“可是我和弟弟不能永远在你身边呀。我和弟弟长大了,会有自己的生活。要是我以后谈恋爱,结婚,你会不会难过呀?”
  周莺说:“结就结呗。结了婚你也是我女儿呀?”
  凛凛说:“可是如果我结了婚,就要跟别人一起住,一起生活。弟弟也一样的。要是那样的话,你一个人怎么办呢?”
  妈妈说:“那还早着呢。”
  凛凛心想:“不早了,我都高中了。”
  周莺默不作声,只是轻轻撕着葡萄皮。
  凛凛说:“妈妈,你有没有想过,找一个会娶你的人。”
  周莺将剥好的葡萄喂给凛凛。
  “你不喜欢许叔叔吗?”
  凛凛摇头:“没有,没有不喜欢。”
  周莺仿佛知道凛凛要说什么。
  她叹口气:“没什么。你若是不喜欢我跟他一起,我以后同他,不再往来就是了。我们都年纪不轻了,他有家庭,我也有家庭。本来就不是非要在一起不可。你要是很介意这事,我就听你的。只是,你不要再同我说什么找个靠谱的人嫁了的话。这个话,你弟弟跟我说过。我可以为了你们,跟许振声分开。但我不会为了让你们安心,就去再结一次婚,随便嫁一个自己不爱,没有感情的男人。真要是有看上的人,我能嫁,早就嫁了,何必要等到现在呢。我会抚养你,还有你弟弟。等你们将来长大了,结婚了,我就自己过自己的。也不要你们操心,不要你们管我。”
  “妈妈……”凛凛有些不安地看着她。周莺这么说,她手足无措了。
  难道和许叔叔分开的代价就是让妈妈孤独终老吗?凛凛又矛盾了。
  凛凛说:“我只是希望你能高兴。我害怕你会受伤,心里难过。只要妈妈幸福,妈妈你想跟谁在一起,就跟谁在一起。”
  “没什么。”
  周莺笑了笑,摸了摸凛凛的头:“妈妈希望你高兴。”
  “妈妈……”
  凛凛有些难过地靠在妈妈肩膀上。
  她转身抱着周莺。
  凛凛发誓说:“妈妈,要是以后你不结婚,我也不结婚。我在身边陪着你。我一定会的。”
  “我会保护你,不让人欺负妈妈。”
  周莺眼睛有些酸涩,伸手抚摸着她的脸:“傻孩子,早点睡觉吧。”
  凛凛说:“妈妈,我想和你一起睡。”
 
 
第19章 后知后觉
  周莺陪她去浴室洗澡。
  凛凛十五岁了,但周莺还是会经常帮她洗澡。
  凛凛坐在浴缸里,周莺拿澡巾,帮她搓着胳膊。
  搓完胳膊,她站起来,让周莺帮她搓后背。她抱着胸,羞笑着。
  周莺笑说:“挡什么挡,我又不是没见过。”
  凛凛松开手,转身给她看说:“妈妈,你看我是不是胸又长了,我是不是要换内衣了?”
  周莺目测一眼,说:“要换罩杯了吧。估计得有C了,一会我拿软尺给你量量。”
  凛凛说:“我感觉再长大就不好看了。人家会说我像奶牛的。”
  周莺说:“好看呀。你胳膊细,肩背又薄,好看。穿合适的内衣就行了。回头重新去买合适的。”
  周莺从浴室的柜子里拿了软皮尺,给她量了量,果然是C了。
  “跟我一样了。”
  周莺说:“回头带你去买内衣吧。”
  凛凛抬起胳膊给她看:“妈妈,你看我,还长腋毛了。”
  周莺笑:“随它去吧。”
  凛凛说:“妈妈,我要拿刀刮吗?”
  周莺说:“小孩子家,刮什么腋毛,又没几根。”
  凛凛说:“那什么时候可以刮?”
  周莺说:“不用刮。刮了难受。除非你穿没袖子的衣裳,要抬胳膊,怕难看,就刮一下。平常又不穿裸露衣服,你就随它去吧。”
  凛凛说:“哦。”
  周莺拿毛巾给她擦干水,吹干头发。
  凛凛好久没有跟妈妈一起睡觉了。关了灯,她躺在舒适的被窝里,侧身抱着妈妈,感觉心里特别充实。周莺很瘦,腰细细的,身体抱着缺特别柔软,还有点肉肉的感觉。味道还很香,是洗过澡之后身上未消尽的淡淡香水,还有洗发水味道,混合着温暖的体香。淡雅柔和。
  凛凛很快进入了梦乡。
  周莺不得不郑重考虑她和许振声的关系了。
  尤其是在这天晚上和凛凛的谈话之后。她意识到,这个问题,已经无法再回避。她跟许振声在一起十年,这十年,对孩子的影响太大。凛凛长大了,懂事了。自己和许振声的关系,会让她受伤。以前孩子没说,周莺可以假装不晓得。而今孩子亲口说出来,周莺不能不正视。
  凛凛昨天跟许途一起玩,周莺在家,一晚上悬着心。
  她不能将孩子像小贼似的藏着,让她老老实实,见到许振声的儿子,就躲远一点。那样凛凛会自卑。她已经表现出反抗了。周莺和许振声,都只能哄着她。
  这不是长久之计。
  两个孩子走的这样近,难保有一天许途不会发现。周莺自己脸皮厚,不在意。可是凛凛年纪还小。她跟许途做朋友,两人一个学校读书,弄的不好,都要受伤害。要是别人知道了,说她的妈妈跟谁谁怎么样,孩子承受不起那样的指责和鄙夷。
  周莺权衡思索。她跟许振声,似乎真到了该分开的时候了。
  周莺大致算了一下账。
  家里的几张银行卡,还有存折。
  手上现有的钱,加上这些年,拿的许振声的钱。金额较大的,心里计算了个数字。
  许振声之前替她找的那份工作,起初只是图清闲,为了方便照顾孩子,这几年她一直想辞职。周莺一直想做点生意。既然决定和许振声分手,她索性辞了工作。
  她把这些东西,大致理了一下,然后约许振声面谈。
  依然是在他们第一次见面的那个餐厅。
  许振声西装革履,风度翩翩。
  他这几天一直忙。
  周莺说,有重要的事对他说,他才抽了点空出来。
  点的菜上来,周莺先是等他吃了几口红酒烩牛肉,这才说起分手的事。
  许振声愣了一下。
  他停止了进食,拿起一张湿巾,小心地擦嘴。
  “哦……”他拉长语调,慢应了一声。
  周莺柔声说:“这些年,还是要多谢你。要不是你,我还不知道要怎么走过来。而今孩子也大了,不太需要人操心。我也能腾开手,去找点事做。也不需要再依靠你,给你增加负担。”
  许振声道:“谈不上什么负担。”
  “你一个人,一大家子要养也不容易。”
  周莺说:“孩子上高中了。我的精力,也要放在孩子身上。你也多顾顾家里吧。上有父母,下有妻儿。将来你老了病了,也只有他们能陪着你。我毕竟是个外人,能做的,到底有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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