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砂痣——刀豆
时间:2022-06-18 07:31:10

  但凛凛年纪还小,绝不可能看淡。她从小自尊心就强。她要代替自己承受身处不道德关系的痛苦和羞耻感。她拼命地想把许振声当成自己的父亲,以保全自尊,洗刷这种羞耻。和许途一起玩,就是获得“父亲”认可的标志。
  孩子没做错事。
  周莺感到心里万分难受。
  许振声到这一刻,有些恐慌。
  尽管他面上没有表现,但他内心并不安定。从进门的那一刻,他就察觉到了气氛不妙。他知道这孩子察觉自己和她母亲的关系后,受了伤。
  许振声有点担忧。所以他决定让步,兑现自己一直答应凛凛,让她跟许途玩的诺言。因为他意识到,如果他不这么做,以凛凛这样受伤的情绪,加上周莺那般爱护女儿,他为了减少伤害,就只能和周莺分手。
  但许振声并不想跟周莺分手。
  他完全明白,这样做,就等于是让情人介入自己的家庭。这不是好事,很有可能,会给他的大家庭带来风波。但他还是做出了决定,暂且放下大家,维护眼前这个小家庭。是的,对许振声来说,这些年,他一直有两个家庭,大的那个看起来更体面,更富丽堂皇。小的这个则更加温柔舒适。一个用来装点门面,一个用来休憩灵魂。
  两个都重要,都不可少。
  他知道自己这样的想法是危险的。
  人可以坐在一条船上,把脚伸出去晃荡,但不能同时坐在两条船上。一个男人,可以有一个妻子,一个情人,但不能有两个妻子,两个家庭。他需得随时做好保全一个,舍弃另一个的准备。但他两个都不想舍。那一刻许振声意识到,周莺在他心里的地位,已经有点过重了。
  事已至此,许振声也只能接受,并且尽力协调。
  周莺知道许振声这样做不容易。她不想给许振声增添麻烦。
  回到房中,她抱着凛凛安慰。
  “你叔叔只是想着你跟许途年纪差不多,让你们一起玩,多个朋友多个伙伴。你就听话,好好的跟他一起玩。进了学校认真读书。许途成绩好,你就向人家学习。遇到困难,互相帮助。不要吵架,不要斗气。那是他的爸爸。你叔叔很疼他,信任你,才让你们一起玩。你别说些让人家难受、不高兴的话。”
  凛凛红着眼睛,认真点了点头。
  周莺摸着她的脑袋:“你记着,大人的事,跟你们小孩子没关系。你什么都别想,就当交了个新朋友,高高兴兴的。”
  凛凛仍点头。
  “妈妈。”
  凛凛有些担忧地说:“要是他不喜欢我,不想跟我一起玩呢?”
  周莺笑说:“那没办法。你班上那么多同学,也不是人人都能成为朋友,也不是人人都能合得来。合不来就算了,别吵架就是了。友谊也要看缘分呀。”
  “我知道了。”
  凛凛说:“妈妈,我想给他准备个礼物,等见面送给他。”
  周莺说:“你想送他什么礼物?”
  “我还没想好。”
  凛凛说:“你让我想想。我想准备个特别的礼物。”
  周莺笑说:“那你就慢慢想吧。”
 
 
第16章 礼物
  这是第一次见面。
  在一个许途从来没去过的粤菜馆子。
  许途到的时候,客人已经在包间坐着。
  许振声正在点菜。
  许振声只告诉许途,晚上有熟人,一起吃饭,并没有告诉他具体是谁。所以看到坐在桌对面那个漂亮的少女,许途心瞬间一动。
  她穿着一条法式风格的红丝绒连衣裙,头上戴着一个大大红色蝴蝶结发带。长头发卷卷的蓬松,衬着她雪白肌肤,还有漂亮的脖子和锁骨,轻盈曼妙,好像精美的洋娃娃一般。
  她漂亮极了。
  有珍珠宝石一样,璀璨夺目的光芒。
  她叫周凛凛。
  许途想起那天在体育场见过她。
  原来爸爸说的熟人,就是她啊。
  许途看向坐在她身边的年轻女人。身材高挑纤细,穿着卡其色的半袖针织衫,面料轻薄柔软,显得曲线窈窕,整个看起来十分温柔。黑色的长卷发,脖子上有金色的项链,腕上戴着绿色的手表。她非常美丽,许途猜不出年纪。
  他觉得有点陌生。
  他看了一眼,注意力还是回到了旁边眉眼乌浓,雪肤红唇少女身上。
  她真像个小公主,许途心想。
  他脸不自觉的红了。
  她在冲他笑,许途不由地也笑。
  他有些羞赧。
  “爸爸。”他叫了一声。
  “坐吧。”
  许振声笑着说:“今天叫个朋友,一起吃饭。”
  许途往他的父亲身边落了座。
  许振声指着周莺,对许途说:“这是你周阿姨。”
  叫阿姨,看来年纪不小,是长辈了。
  许途近距离打量周莺,只觉得她漂亮得很。轮廓惊艳,眉眼大气又妩媚。可能因为年纪的关系,没有旁边小女孩那样熠熠生辉的眼眸,还有幼嫩鲜活感十足的肌肤。但还是很美,有种白玉一般的温婉,娴雅淡定。朱唇皓齿,让人挪不开眼。
  许途礼貌地问候一声:“阿姨好。”
  周莺也是第一次见许振声的儿子。
  这孩子长得好。
  她笑着回应他的招呼:“你好。”
  “你是许途吧?”
  她笑着攀谈:“听你爸爸跟说起过你,果然这么优秀。”
  许振声接着又指凛凛:“这是你周阿姨的女儿,叫凛凛,你记得吗?那天见过,还一起打球。”
  原来是她的妈妈。
  长得的确像。
  许途笑着说:“记得。”
  许途敏锐的察觉凛凛和她妈妈是一个姓氏。
  这可能是个单亲家庭,他心里猜想。但并没有问。
  许振声笑说:“凛凛跟你是一年生的,比你小六个月,和你同年级,今年就读高中了。你俩上一个学校。这顿饭,是你周阿姨请客。你周阿姨听说你成绩好,便一再地跟我说,想要请你吃饭,让你以后在学校多帮助凛凛,给她补习补习功课。”
  这话说的许途受宠若惊。周莺一边起身,动手给他添酸梅汤,一边温柔地笑说:“她笨得很,你可别笑话她。这孩子从小就没爸爸,性子又害羞。我老怕她在学校里学习不好,受人欺负。你是男孩,又聪明优秀。你俩将来在一个学校,你要是肯帮帮她,她学习肯定能进步。”
  许途暗暗将目光看向旁边的凛凛。
  凛凛低着头,双手搁在桌子下,紧张地把玩着手指头。
  许途有些腼腆。
  “阿姨您太客气了,她看起来很聪明的。”
  周莺笑说:“她不如你。她就是死读书。”
  凛凛双手叠放在膝盖上,端端地坐着,悄悄地抬头偷看许途。
  两个孩子都认识。当着大人的面,不好意思说话。
  许振声说:“看还有什么菜要点的?”
  周莺笑说:“你把菜单给许途,让许途点,看他还想吃什么。”
  许途说:“我都可以,阿姨你点吧。”
  周莺一个劲让许途点,许途不好意思拒绝,便点了一个鳝鱼煲,一个咕咾肉。
  等菜上的工夫。许振声和周莺这两个人,便你一句我一句的说话。周莺时不时问许途几句话,爱吃什么,喜欢什么运动之类的。许途礼貌回答着。
  周莺笑说:“许途是独生子呀?没有兄弟姐妹吧?”
  许途摇头:“我爸妈就生了我一个。”
  周莺笑说:“那挺好,你爸爸妈妈全副心思都在你身上,专疼你一个。多幸福呀。”
  许途说:“阿姨也生了一个孩子吗?”
  周莺笑说:“凛凛还有个弟弟。”
  许振声解释说:“你周阿姨还有个儿子,比你小两岁。最近在学校,还没放假。”
  周莺说:“许途放假没出去玩呀?”
  “在等成绩。”
  许途说:“马上要升学了,要上辅导班。就一边上上课,看看书,有空就去附近打打球。”
  周莺说:“挺好的。”
  对许途来说,同爸爸的熟人吃饭,是很平常的事。
  他不会联想这个女人和他的父亲有什么关系。虽然她很美丽,身份也似乎很模糊。
  许途眼里的周莺,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她的衣着打扮,神态举止,包括她美丽动人、容光焕发的程度,都使许途相信她是一个幸福的女人。只看外表,许途会觉得,她可能是个什么人的太太。经济条件不错,不一定有钱,因为她身上并没有名牌或者奢侈品,但绝对不穷。她应该有个很爱她,对她千依百顺的丈夫,还有很幸福的家庭。
  她看起来就是那样的。温婉柔顺,笑容挂在脸上,好像随时要钻到丈夫怀里撒娇。
  但是据周莺说的,她丈夫去世了。
  很难相信,一个死了丈夫的女人,还会流露出这样幸福美好的神态。除非她再婚。
  那再婚的丈夫在哪里呢?
  他父亲的朋友?
  什么朋友?哪里人?做什么工作?怎么认识的?有什么交集?男人和女人之间可没什么单纯的友谊——若是换作一个阅历丰富、眼光毒辣的中年人,必然会这么疑惑,并且很快就会察觉其中的猫腻。
  但许途只是个青春期的少年。
  女孩的手都不曾碰过,他自然也没有那么丰富的见识和想象力。并且,良好的教养使他觉得,揣测别人隐私是不礼貌的行为。即便不懂,他也不问。
  在十五岁的少年看来,大人若是有不道德的事,必然要回避着小孩子的。如果当着孩子的面,那必然是坦坦荡荡,绝不可能有什么龌龊。他绝不相信一个母亲会当着女儿的面和有家室的男人纠缠不清,也不相信有父亲会把婚外的情人带到亲生儿子面前,组个饭局。
  显然,他太单纯,高估了成年人的道德心和无私程度。
  对许振声和周莺来说,这就是一顿饭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成年人做的见不得人的事多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都是必备技能。溜须拍马,攀龙附凤,明里与人交好,暗里捅刀子。见钱眼开,见利忘义,勾心斗角,都是再正常不过的。
  眼下这,在成年人可能做的龌龊事里,都排不上号。充其量只能算是一点“善意的谎言”。毕竟他们对俩孩子,主观上,并没有坏心,反而充满了殷切的爱意。
  虽然,难看是难看了点,但又不是没穿衣服。
  对凛凛来说,她脑子里充斥着新鲜感。有恐惧,但更多的是兴奋,还有快乐。凛凛不怎么插话,只一眼一眼地偷看许途,看的许途心一跳一跳的。
  周莺忽然想起:“凛凛,你不是给许途准备了礼物吗?”
  许途面露惊愕。
  凛凛有点害羞:“妈妈!”
  周莺笑:“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许振声也笑:“你还准备了礼物?”
  凛凛点头:“嗯。”
  凛凛说:“我想等你们不在的时候再给他。”
  周莺笑:“你给呗,我们又不看。”
  许振声笑说:“当我什么都没看见。”
  凛凛悄悄抬头,看了许途一眼。
  “喂,我们出去好不好?我有东西想要送给你。”
  许途有些无措,表情更惊诧了。
  她站起来,手里拿着一个蓝色的,正正方方的礼物盒。上面系着红丝带。她绕过桌子,腼腆地走到许途旁边,拽了拽他袖子。
  “咱们悄悄出去,不让他们看。”
  许途在许振声和周莺含笑的目光下,终于害羞了。
  “爸爸……”他有点慌,不知道该不该起身。
  许振声笑:“你去吧。”
  许途面红耳赤站起来,乖乖地跟凛凛出了包间。
  两人来到外面的有道。
  许途高高站着,接过她递过来的礼物盒。
  很轻,盒子很大,里头像是什么书,或者卡片之类的。
  “这是什么?”许途有点不敢拆。
  他总怀疑这是个恶作剧。打开里面,说不定会是个老鼠,或者癞□□。但她真诚的目光一点也不像是在戏弄他,或者开玩笑。
  “你打开看呀?”她高兴地催促他。
  许途说:“是贺卡吗?”
  凛凛说:“你打开看。”
  许途说:“我现在可以拆吗?”
  凛凛说:“你拆呀。”
  许途一遍疑惑,一边拆开那个礼物盒。
  好几层包装。外面的蓝色纸撕开,是一个盒子。盒子里面还有小包装。许途在那儿拆了半天。
  最后打开,是一个画夹。
  许途疑惑地看着她:“是画夹吗?”
  凛凛说:“里面还有,你打开看。”
  许途打开画夹,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油画。
  一个十来岁的男孩,穿着红色卫衣,正在开心地笑。那画画的很漂亮,活泼明朗,看起来特别美好,人物表情有种春天的气息。
  许途有些惊愕,随即脸慢慢地红了。
  他有些不敢置信:“这是我吗?”
  凛凛点头:“嗯。”
  许途盯着那画,看了好一会儿。
  他的心像春天里的野花一样,摇曳起来了。
  “这个是你画的吗?”
  凛凛点头:“嗯。”
  许途从小其实,朋友圈子很窄。
  因为频繁的换学校,加上父母极度的呵护。他从上幼儿园开始,每天都是车接车送。到点上学,到点回家,几乎很少有机会和周围的同学玩耍。
  刚来到这个城市时,语言不通,只能说普通话。班上的同学有时候会讲本地话,许途完全听不懂。他妈妈经常一高兴,就给他请个病假,带他出去玩,把飞机坐的跟公交车一样。别的小孩子老老实实在上课,许途就在跟他妈妈到处旅行。北海道、东南亚、欧洲。轮到考试,他妈又热衷于给他请家教,报各种校外的补习班,搞突击教学。一学期一半时间都在“病假”、“补课”,导致许途别说是班上的同学,连任课老师,都不大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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