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姐,如果你不是正儿八经喜欢三哥,就放过他吧。”
“他已经够难了,你就别再玩弄他为数不多的感情了。”
时温瞳孔光圈狠狠缩了缩,涣散的眼神极速聚拢,她格外清晰的捕捉到正被阴影缓慢吞噬的光。
阖眼轻靠在身后的墙上,和闷潮的空气一起动也不动。
这是她第一次听黑子不掺任何脏字的流畅句子,足以见得他对她说这两句话时有多认真。
控制情绪容易,掌管心动艰难。
她根本掌控不住自己的心,不知道是自贺承隽将她从海边救回同她说那些大道理开始,还是自她和贺承隽一起救下时眷开始。
亦或者是从贺承隽冒着烈日,任劳任怨去别墅给她种玫瑰开始。
时温就在不知不觉间,义无反顾地陷落于名叫贺承隽的捕兽网中。
诱饵是他的温柔,代价是她的心动。
一旦落网,再不能挣扎。
时温没搞清楚自己是怎么从楼梯间重新回到走廊的,也没搞明白自己内心里究竟杂混着多少种情绪。
糊里糊涂地凭本能避开身穿病号服路过的病人,站在1715病房门前摁下门把手进门,还未至玄关先听到来自那人的嘶哑询问:
“怎么去这么——”
先前还表情淡淡的男人,在下一秒循声瞧到来人是时温,贺承隽难得愣怔了下。
和平日里面无表情不同,与以往逞凶斗狠也不同,像个被拔光刺的刺猬,露出柔软而细腻的肚皮,傻呆呆的供人入侵。
时温把手中拎着的暖瓶放在床头柜旁,扶着病床旁那把椅子坐下,什么都没说,只静静攫着面前的贺承隽看。
洁白无瑕的病房内,浅蓝色的窗帘隔挡了外界的艳阳天,屋子里一片沉黯,徒有不屑一顾欲冲破厚实窗帘的光芒,透过间隙拼命挤入。
为没什么生气的病房内带来丁点希望。
贺承隽背靠被撑起的病床头半坐,面庞上有些轻微剐蹭早已结痂,零零碎碎的咖褐色痂子浮在白皙肤色上,显眼又令人心疼。
借着为数不多的金光,探过漂浮流散的尘毛,透过微微敞开的病号服领口,可以隐约窥到缠绕在锁骨上的白色绷带。
“你——”
塌阖眼皮再挑开,贺承隽想开口打破僵局,时温突然起身坐到他床边,野蛮地蹬了脚上的鞋,往他被窝里钻。
贺承隽身体霎那间僵直,哪怕紧绷着一动不动,也仍能直观感受到身旁贴靠而来的温热柔软。
时温小心翼翼避开他的伤口,靠坐在他旁边轻轻开口道:
“贺承隽,我想做你女朋友。”
时温察觉贺承隽手撑床面朝窗边缓缓移动,离她稍远了些,让她这边一下宽敞很多。
不再像方才那般,少半个身子是悬空的,稍动一动都快要掉下去。
但贺承隽却没回她的话,维持双目直视前方的姿势,复又恢复满室静谧。
以至于时温微弱的挪动声凭空放大,不绝于耳。
如果说高考前在台球厅里那次,是因为心疼贺承隽的悲惨过往,头脑发热后的一时冲动。
那这次时温向贺承隽表白,就是理清所有不确定,再三考虑后的慎重决定。
没再如上次那般轻易放过他,偏头紧攥贺承隽没看她的黑眸,撞入其中的那片苍白,找寻墨色:
“贺承隽,别躲了,你明明就喜欢我。”
尾音挑起的刹时,贺承隽骤然转头闯入她探寻的目光,时温在那双不参任何杂质的纯净黑眸里,轻而易举的找到了她自己。
四周杂物尽散,只有她一个。
时温心底了然,大拇指轻抚贺承隽已经痊愈但留下疤痕的眉骨,喉咙中的震动放到最轻:
“贺承隽,你还陪我去打钉吗?”
或许这句话对于别人来说,仅仅是简单的一个问题,通过字面就可以理解意思。
但只有病房中目光纠缠、挑衅、分不开的两个人知道,这其实代表了两个问题。
没有人会愿意陪不是男女朋友的,甚至可以说是搭不上任何关系的人,去在自己身上留下独特印记。
要应俱应,要否全否。
贺承隽垂阖了黑眸,再睁开后眼底漫上浓郁暗沉,像片正酝酿爆发的黑色火山,一旦喷发,无人能幸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