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燕清笑了笑:“当然可以。”
他们走了十二分钟,来到上次吃饭的广场上。
这边的商圈面对的群体是大学生,并没有多少高档的餐厅,顾燕清想找一个安静的地方和叶校吃饭,选了一家档次还算不错的日料店,算是这片最好的了。
叶校也估算了一下人均单价,是她能消费得起的,便坦然地进去了。
顾燕清此次是有备而来,他觉察的动作很快。说白了,大部分所谓“直男”不理解伴侣为什么生气的,基本上都是懒或者装的,想敷衍了事而已。
顾燕清在叶校拒绝他当护花使者后,就发现不对劲了。他扪心自问,这一周多来,他都在外面出差,并没有做出得罪人的事儿。
但是他也没有傻帽到去问叶校为什么,他回楼上,碰见正在吃宵夜的程夏。
程夏赶紧举手表示:“我没有对她乱发脾气。”
“我没说这个。”顾燕清问:“我让你扔的东西呢?”
说到这里,程夏还想埋怨呢,“现在要垃圾分类你不知道吗?我在楼下被大妈问候了几遍‘你是什么垃圾’无语死了,只能拿上来让姐姐帮我忙。”
“下次再找我跑腿,可得付钱了啊。”程夏对家里这些事从来不管,她压根儿就不记得叶校曾经也送过一箱给她家,现在还搁在冰箱里没吃完呢,每次睡前保姆都削一个给她吃,补充维生素。
顾燕清明白怎么回事了,这件事是他的错,无可狡辩。但的确有原因。
上周送完叶校回学校,他就接到通知,第二天一早出差,他要连夜准备材料,安排行程,定机票和酒店,时间太紧了。
隔天早上,他把车停在机场。大概是车内密闭,一周后回来的时候,一上车就闻到一股熟透的水果味,还有些怪异,他没多想,让程夏拿下去扔了。
当然,这其中曲折过程他没有多加赘述,并且也把自己快刀斩乱麻的过程省略了。
这个解释叶校是接受的,原因无非就是那么几个,被他忘记了,想起来的时候已经坏掉了。
其实,在他解释之前叶校自己也想通了,没什么好责怪的。
但即使是顾燕清解释了,也改变不了叶校的另一个决定。
顾燕清说:“叶校,我为自己的粗心向你道歉,我知道这是你父母特意准备的,你从那么远的地方拿来。”
叶校笑了下,摇摇头。
顾燕清说:“如果不解气,你可以冲我发一顿脾气。”
叶校:“没有,不用再说这些了。”
饭吃的差不多了,叶校看时间也不早了,已经八点了,而她想等会去图书馆找一点文献。
顾燕清却没有要走的意思,提议:“再坐一会儿,好吗。”
叶校看着他,她觉得有点不自在,因为外面忽然静得出奇,两个没什么正经事要谈的人坐在这,很是怪异。
她动了动。
顾燕清拿起茶杯,轻抿了一口,叶校的目光从他的脸往下滑,他穿着黑色的衬衫,随着手肘举起的动作,显露出一点手臂线条。
这张脸很好看,人格也很有魅力,但是她不喜欢不清不楚的暧昧,她喜欢直接。
“师兄,你这么郑重向我道歉,解释原因,是想做什么?”
顾燕清问:“以你的理解呢?”
叶校认真思考着原因,接下来的话可能不太文雅,但足够直接。本来男女之间的这些事,也没有文雅与不文雅一说。
叶校勾了下头发,说:“你是想泡我,还是想和我睡觉?”
那些在情场里游刃有余的人,都是这么说的吧。
第11章
你是想泡我,还是想和我睡觉?”
说这话的时候,叶校的脸上没有任何愉快的表情,看着也不像开玩笑。
纵然顾燕清觉得叶校可能会给出令他惊喜的答案,但是他没想到会是这样出格的猜想。
这是顾燕清第一次追姑娘,他的笑里多一分无可奈何,最终摇了摇头。
叶校怔了下,变得局促,而后立刻致歉:“是我唐突了,抱歉。”
说完,她稍显尴尬地站起,离开包厢。
顾燕清随她身后走出,却抢在叶校掏出手机之前递出卡:“我来吧,不要连续精准打击一个男人的自尊心。”
叶校不明白:“跟那有什么关系?”
顾燕清觉得这不好解释,“你就当是我的固执。”
服务员看着他们,心说这女孩也挺直的,男人大多要面子呗,和他们出来吃饭怎么能抢着付钱呢,但凡不傻的都会福至心灵地拿走男方的卡,不需要密码,服务生刷完后将卡和票据一起交给顾燕清。
而叶校想请这顿饭,完全出自她的歉意,因为刚刚是她小人之心了。
两人走出日料店,小石板路上微微泛着潮湿,刚刚下了点小雨。
一个小男孩儿踩着滑板在门前滑来滑去,小男孩儿的爸爸妈妈正在店门前与友人依依不舍地告别。叶校看到他的时候就警惕起来,看那笨手笨脚又一心想飞驰的样子,多半会摔跤。
于是,叶校下|台阶特别小心避开他,但是小孩到底还是扑在了她小腿上,两人一起往后摔,好在顾燕清眼疾手快扯住她的胳膊,他的掌心温热,手指又长又有力。
叶校认命似的吐了一口气。
他父母终于结束话题,过来关心自己的小孩。
叶校踩了踩脚下的地,听见顾燕清轻声说:“你的理解也并没有错,但我更愿意是另外一种定义。”
叶校问:“什么?”
顾燕清:“我在追你。”
叶校:“……”
她脸上的表情稍显凝重,说不清楚是不懂这句话的含义还是不相信他的诚意。
顾燕清坦诚:“不可否认,追求的期望里包括很多想和你一起做的事。但是我想当你的男朋友,是认真的。”
叶校听他说完,她并没有像大多数被告白的女孩子那样脸红,羞涩,扭捏,而是认真点了点头,表示她明白了;以至于这个场景忽然严肃中又有点微妙。
“为什么?”
顾燕清挑了下眉:“为什么追你?”
“嗯。”
顾燕清想说是一见钟情,但这四个字现在的解读多少有些肤浅,他对叶校的情绪比这个复杂很多,一两句话说不清楚。
叶校是一个很特别的人,比如:之前她还很内敛温和,这一周不知道做了什么决定,突然对他冷若冰霜。
他说:“以后,我慢慢说给你听。”
叶校没有追问下去。
说到底,顾燕清不愧是让人第一眼就会产生好感的人,他有好看的皮囊和良好的修养,第二眼还是会令人心动。
但叶校对他的外表心动和相信他,是两码事。
“男朋友……”她细细琢磨这三个字,又郑重其事地问:“刚刚你说,有想和我一起做的事,是什么?”
“……”这问题还真一个比一个犀利。
顾燕清觉得叶校的思考逻辑很清奇,要因为他的表白而审判他吗,但是她直率的样子又莫名可爱。
他用看小孩儿的眼神看着叶校,微微低头,在她耳边轻声说:“很多,看你的需要。可以在公共场合做的,学习工作旅行等;也有不适合在公共场合做的,不可描述。”
“不可描述?”叶校明显对这四个字更感兴趣,过了会,她说:“我需要考虑几天。”
顾燕清:“好。”
两人一起走回学校,顾燕清看叶校的开衫单薄,便要把搭在手腕上的外套给她,叶校说不用。
到门口,他多问一句:“你要不要留我的手机或者微信,考虑好不联系我吗?”
叶校没有做思考,还是说不要,“我们会再见面的。如果……还要互删,挺麻烦的。”
顾燕清:“……”
*
过程简单,迅速,和常规流程完全不沾边,倒像是在密谋一件事。
回到车上,他摸出手机,在微信上给叶校分享了几张照片,是他拍的她家乡的风景。
第二天是周六,他没有安排太多事情,打算下午去拜访一个朋友;却又被程寒指使去一趟他家里看程夏,昨晚她一个人在家的。
顾燕清觉得很奇怪:“你们家里到底有没有人管你妹?”
程寒无奈地说:“帮帮忙呗。”
程寒和程夏其实是同母异父的兄妹,程夏的爸爸宋刚是程之槐的第二任丈夫,婚姻最终走向破裂,程夏被判给了经济实力较强的母亲。
可惜,程之槐的财力是用牺牲陪伴家人的代价换来的,大部分时间里程夏都是和保姆一起度过的。
顾燕清摁门铃,很快有个脚掌踩踏地板的声音传来。
但是程夏见了他人之后,脸上出现难掩的失望,“怎么是你啊?”
顾燕清进门:“你以为呢?”
程夏道:“我爸上周说来接我去玩,现在还没来,估计又放我鸽子了。”宋刚家前不久添了个男孩儿,应该很忙。
顾燕清问:“你爸说带你去哪?”
程夏:“他承诺的地方可多了。”
顾燕清上下扫视她一眼,头发乱得像鸡窝,一脸睡不醒,邋里邋遢,“作业写完了吗?”
程夏:“昨晚熬夜把今天的写完了。”
顾燕清说:“给你二十分钟洗漱换衣服,我带你出去。”
程夏立马跳脚尖叫:“啊!哪个女生二十分钟能收拾好自己的?你有常识吗?”
顾燕清表情不变:“十点钟还不下来我就走。”
程夏:“知道了!”
程夏以为顾燕清会带她出去看个电影,打个游戏,再去吃点好吃的。但是顾燕清把她丢在了博物馆,自己先走了。
他说:“你自己照顾自己,饿了就去吃饭,下班前有人来接你。”
程夏:“你不陪我啊?”
顾燕清说:“我还有事。”
顾燕清让程寒下班过去把自己的妹妹接走,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办。
下午的事很顺利,回来的时候他手里多了一本画册。
顾燕清心情不错,想到有件事要和程寒说,便返回博物馆去接那对兄妹;因为今天有文化节活动,宣讲活动一直到晚上八点,闭馆时间也延长了。
几人在那无聊地听了一会,顾燕清买了一本博物馆出的周边画册,有关本地风物习俗,他站在柜台前让掌事阿姨给画册一页页盖博物馆的章。
程夏认识了个新朋友,正在和人叽叽喳喳地聊天。
程寒说:“你买这东西干什么。”
顾燕清:“送人。”
程寒想想,开了个玩笑:“你别告诉我是送给叶校的。”
顾燕清说:“是给她的。”
“……”
顾燕清:“我在追她。”
一语成谶,程寒笑不出来了,因为工作的关系,顾燕清这些年的感情一片空白,程寒想象不出他会追一个冷冰冰的姑娘,“怎么会?”
顾燕清说:“怎么不会?”
程寒失语了半天,“我必须要告诉你,叶校只是表现出温顺好相处,你不要把她当成没见过世面的女孩子。”
顾燕清手肘支着柜台,扬唇微笑:“她在我眼里,一直很特别。”
程寒无意背地里讨论别人,还是低声喟叹:“她很漂亮,也不奇怪。”
顾燕清说:“的确,但是她的魅力并不只是漂亮。”
顾燕清告诉程寒这件事,是源于尊重中间朋友;但如果不成功,也希望他们都能坦荡。
“你送什么不好为什么要送一本画册,就两百块钱。”
顾燕清:“这是附属品。”
重点是他下午拿回来的另一本,他上周托一位新锐画家朋友画的作品,内容是叶校家乡的的地标建筑以及名山大川。
时间很赶,那位画家朋友夜以继日也画得不多,他对顾燕清骂骂咧咧,他这种身价的画家被迫接受定制。
贵在全球只此一本,是孤品。
S市是一个漂亮,人文、历史悠久,地广物博的城市。他们在大学城吃夜宵的那个晚上,叶校说起这件事眼睛里都是漠然,她说他的轨迹属于城市的体面,却不属于她,她只是蜷缩在一个偏远且贫困的小山村里而已。
她在上高中前,连S市的市区都没去过。
顾燕清觉得不该是这样,叶校值得一切最好的东西。他要追她,必然要给她自己能力范围内最好的东西。
这是顾燕清送给叶校的,关于她的家乡,一笔一划勾勒出来的,独属她一个人的视角。
这些他自然不会告诉程寒。
程寒说:“程夏谁都不怕就是怕叶校,你说怪不怪,如此看来,你很勇啊。”
顾燕清翻了他一眼,说:“你说我吗?”
“不然呢?”
顾燕清不接受程寒的调侃,亦真亦假地笑道:“你应该懂得一个道理,男人要从小洁身自好,不断提升自己,否则有幸遇见了最好的那个人,连开口的勇气都没有。”
程寒震惊脸:“我去。”
这该是一本正经的文化人说的话吗?
顾燕清拿上包装好的两本画册走到门口,他叫的同城送达已经到了,快递小哥承诺,保证明天一早就送到收件方手里。
倒是柜台阿姨,听见如此言论,连声赞美,称这已经不是用好男人可以形容的了,这是男德典范。
程寒说:“您别听他吹,他是记者,会信口开河。”
阿姨为顾燕清正名:“胡说,记者说的都是真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