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拍脑袋结婚——陆云云
时间:2022-06-18 08:32:05

  “东西那么多,一时半会收拾不完。”慕黎黎只顾着回复计算机上的信息,不说好也不说不好。
  他更厚着脸皮:“我亲自给你收拾,行吗?”
  她便冲着屏幕微微一笑:“行,你去吧。”
  慕黎黎当然不会让他一个人做苦力,两人开着电视的背景音,慢悠悠地填满一箱子。一个人的生活必需品也就这么多,其他东西倒是可带可不带。
  席烽要给她打包起来一次搬回去,慕黎黎没让,看看表:“这么晚了,先叫晚饭再说吧。”
  席烽去厨房开冰箱,双开门的冰箱里那叫一个空旷,几瓶酸奶、几盒巧克力、半盒蔫头蔫脑的水果。保温抽屉里塞得满满当当的— —他拉开一看,好几大包某款面膜,还不是吃的。
  “家里没有饭。”慕黎黎从厨房门口探头出来,“别找啦。”
  “天天吃外卖?有空看看新闻,长期吃外卖的人都是什么下场。”
  “一个人不太值得做饭,我胃口小,吃一半倒一半的多浪费。”她辩解,“你又鄙视我… …你也体谅一下,这边的家务活我每天做一遍,洗衣擦地倒垃圾,已经比在家时勤快很多了… … ”
  还挺有道理。房子里不算脏乱,顶多是小细节上不符合他严格的洁净标准。
  席烽合上冰箱:“外卖还不如出去吃,开车半个钟头走出老城区有几间新馆子,可以去试试。”
  “想在家歇歇,不想出门。”说着她的肚子咕噜噜叫了几声,被她抱着双臂捂住,怪这肚子发声太不合时宜,丢了主人的淑女形象。
  席烽听得分明,“泡面总有吧?”
  “上面的柜子里有。”
  “算了,我给你做吧。”
  真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头一回,慕黎黎在厨房围观了整个过程,比围观动物园里珍稀的大熊猫还要稀奇。
  以为会鼓捣出什么“五味杂陈”的黑暗料理,没想到他不光动作娴熟、很像回事,端上桌的成品无论色香味竟然都很不错。
  慕黎黎拿筷子在碗里挑了挑,面条上头浮着绿油油的青菜和粉嫩嫩的虾仁,下边藏着一个白白胖胖的荷包蛋。腾腾热气中飘来的油香直往她的鼻孔里钻。
  大部分食材是她从邻居家里陪笑脸借来的,谁知他能把简单的东西做得这样惊艳,“你真的比我有天赋,平平无奇的泡面都能做成这样。天哪!男人是天生的厨神,绝对是在说你啊席总!”
  “少给我下套,让我以后常下厨吗?没可能。”席烽断然道。
  “鼓励和下套能一样吗。那我不得不和你陈述一个事实了,恭喜你,你是— —第一个给我做饭的男人,值得好好纪念哦!”
  席烽果然被触动:“行,备受鼓舞。以后有空闲时偶尔为之,也许不错。”
  “差点忘了!”慕黎黎一击掌,起身小跑去卧室,抱了瓶红酒出来。席烽心说,怪不得最近好像又觉得家里的酒柜空了不少,有人替他消化了。
  慕黎黎找了两支高脚杯,倒出酒液并匀一杯给他,“还没有祝贺你们昨天签约成功,从此迈出新一步、踏上新征程,给你补上一杯酒,代表我最真诚美好的祝愿!”
  酒杯碰在一起发出清亮的声音,暗红色的液体映照进她墨色的眼眸中,眼波和杯中的水波一起浅浅摇晃,让他在其中渐渐看出点的细碎的柔情来。
  “你不在很遗憾,这杯也送给你,表扬的话相信老唐已经给你准备了一箩筐。”席烽说,看她喝完意犹未尽,伸出红艳艳的舌尖舔嘴唇,“一杯不够祝贺,再来一杯也无妨。”
  正中她的下怀,口中又含了一口咽下去,顿时笑靥如花:“泡面配红酒,多新鲜的吃法,我真是生平第一次尝试。嗯,没有牛排可以配,牛肉味的泡面— —也算沾边嘛,搭配起来的口感意外的奇妙,堪比米其林餐厅的星级美味了。”
  会夸人是她的长处之一,说得他没有心花怒放也忍不住嘴角上扬。两人相对而坐,温馨的气氛不知比他一人独守空房好上多少。
  席烽没再出声,陪着她的缘故,一碗面吃得很慢,享受两个人夜晚互相作伴的安宁平静。
  慕黎黎喝下最后一口汤,味蕾还浸在汤头里回甘,忽然偏头问他:“你觉不觉得,我们这样子在老房子里,很有一种感觉?”
  “什么感觉?”
  “夫妻的感觉。”
 
 
第六十五章 女人的穿透力
  “说什么傻话。我们以前不是夫妻?家里的结婚证是伪造的不成。”
  慕黎黎摇摇头:“不是指这个。就是刚才的一瞬间忽然觉得,还挺……幸福的,不那么孤单了。”
  其实她所想到的还要更多,自从上次两人闹别扭联系渐少之后。
  见不到人的时候很多思绪会雪片一样在脑中翻飞起来,想想从前,想想以后,想想在一起的时候,想想分开后的样子。
  即便在婚前领证的前一天,慕黎黎也很少在心中描绘将来想要什么样的家庭生活,和什么样的男人渡过余生。没到那个渴望成家的年纪,这桩婚姻来的并不是时候。
  对男方没有太多期待和牵绊,太太不过是一种角色、一种职责,无感的时候更多一些。
  但是人都是有依赖性的动物。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对席烽何时有了情感上的需要和依赖,而且这个越来越习惯是怎么回事?
  这番心路她不能说,说了他会像室外的水结冰一样迅速冷却下去。只是心中有感而发,一种书写不出来的异样情绪。
  “唉,不说了,说了你也不懂。”慕黎黎撑着脑袋,人有点发呆。
  看着席烽放下餐具,看着他望向她,眼神郑重而认真:“我懂。”
  “不,你不懂。”
  女人独有的多愁善感的细腻,也许难猜些,但他也身处其中,如何能感知不到。
  席烽笑一笑,“也许以前不懂,想不到那儿去。从上回你给我下最后'通牒' ,我不懂也懂了。”
  “哦?”慕黎黎睁大双眼,好奇问,“你懂了什么?”
  他感慨良多:“夫妻之间不能硬碰硬,愣往石头上钉钉子,哪儿钉得下去。我以前也是没看明白,你呀,”他笑着摇头,“柔软好说话的表象只怕是给外人看的,心里闷着一本细细的帐,让你妥协一步比登天还难。”
  而他再成熟也有他的棱角,特别是在无往不利、没经过多少挫折的男女方面。
  “小姑娘家这也没什么,很好很有个性。但是黎黎,我想和你说一句话,希望你有空时能想一想。”
  “你说。”好严肃的口吻。
  “无论再怎样对我不满,我情愿你找我发泄,而不是开口扔给我那句一拍两散的话。矛盾时这样处理固然痛快,之后呢?”席烽不想显得强硬,检讨自己,“这个头我也没给你带好,上次不该一赌气— — ”
  他瞥她,“找不相干的人来搅局。当时该寻求更良性的解决方式,不是逃避、不是只顾自己解气,把简单的事情搞复杂了。我妈说那句没错,不管我们因为什么吵架,我的责任一定更大一些。”
  听着像在做自我批评,也有点像公司会议室里的发言似的严谨,但话音肯定不止于此。
  慕黎黎低下头去,忍住鼻间的酸意:“好,我会认真想想。”
  低眉的样子顺从极了,席烽忽地越过餐桌,探身啄吻了她一口,捏起她的下巴揉了两下:“这下更像夫妻了吧,这是不是也算— —相濡以沫?”
  肉麻兮兮的缓解气氛,但他说得没错,有些心结可能直面一些会更简单。慕黎黎太明白,人心和人心的疏远,只要刻意中伤和分离,会变得极其容易。
  她在他坐回去后,望着近在咫尺的人:“那你愿意,听我聊几句钟易吗?”
  曾经的青春时光没什么可隐瞒的,但… …也不用细说,否则他一定黑脸,她可不想再次不欢而散。慕黎黎简单几句话带过,再说现在,“那天他说给我看个东西,我根本不知道是什么。
  他突袭地拉我手,我有多惊慌失措你没看出来吗?”
  是有个下意识躲开的动作,席烽说:“后来冷静想想,让我生气的地方主要不是这个。不是钟易迟来的告白,不是我的女人被人觊觎,甚至不是你没坦白过这段历史。从另一个角度想想,别人前仆后继地欣赏我的太太,也不完全是件坏事。”
  “那是什么?”
  吵架吵得满拧,纯粹没有价值的发泄情绪而已,“是连走得很近的朋友,你也没袒露过已经结婚的事实。我问过你这个问题,而你没有告诉我实话。”
  慕黎黎沉默下去,心底悄悄松了一口气,好一会儿像是忽然做好了决定似的。
  “不管别人知不知道,婚姻的尺度在哪里我很清楚,这你放心。我说钟易的事是想告诉你… … ”
  两人各坐在餐桌两侧,你一言我一语有了一点谈判的意味。慕黎黎不喜欢,扶着下巴往前更靠近去看他。
  “我在感情上第一次成长来自他,但— —后来重要的是你。很长一段时间里我对亲密关系很难投入进去,大脑总会发出信号说那不过是沉没成本。”她剖白的慢慢道,“现在我觉得心里对长久关系没那么胆怯了,虽然感觉上缺点什么,但我很肯定,你是第一个打破那道界限和不安全感的男人。”
  她绕开了他的焦点,而转换了另一个重心,席烽怀疑又被灌了迷魂汤。但不能否认的是,这迷魂汤的滋味,比他的面条更让人入迷。
  她身上有一种不强悍但柔韧的穿透力,他想,这是老天专门派来对付他的也不一定。
  隔天早上晚起,慕黎黎催他快点开车。席烽说过她几次,卡点上班是员工最让老板讨厌的坏习惯之一。
  而今天席烽踩油门的右腿像是突然肌肉无力了一样,匀速前行、不急不躁,还心情极好的吹了个口哨,脸色比高悬云后的日光还飞扬耀眼。
  “……请把你的笑收一收好吗?”慕黎黎看得无语,男人的稳重换成了厚脸皮的轻佻,帅则帅矣,席总的高冷人设眼看要塌方。
  “我笑了吗?”席烽在后视镜中照了一下,“哦,那可能是得意忘形了。”
  她白他一眼,不理睬他,低头浏览手机上的新闻。他的右手在方向盘上敲了两下,见吸引不了她的注意力,在慕黎黎的余光里滑到中控台上又敲了两下。道路行驶地平顺,很快他的手伸过来,不由分说地拖她的左手。
  物感让两人都觉得被硬硬地硌了一下子,席烽却再次笑开,执起手指夸她:“好看,你眼光不错,很衬你。”
  慕黎黎撇开他的手,心说一大早他真的好无聊。
  片刻之后,忍不住自己伸出五指,对着挡风玻璃外的阳光瞧了又瞧。钻石折射出的光芒璀璨炫目,在她的指尖倾泻出熠熠的光辉。
  不得不承认,他没说错,她挑的戒指是真的好看。
  到公司时席烽接了通电话,是丁助理催他到会议室和几位副总碰头。
  上午席烽有位重要的客人到访,是投资方派来的新董事候选人,过来烽火做个简单的考察。他让丁助理提前把高层召集起来,先开个短会。
  十点钟前台打电话上来,说客人上来了。
  席烽在电梯口迎接,对方姓陈,他在前期的几次会谈中露过面。典型的精明犀利的香港人,三十七八岁,这个年纪最不好对付,老谋深算有了一些,还有年富力强的中年人不畏折腾的干劲。
  首次和高管集体会面,会谈的气氛开始时很轻松,聊聊天气,聊聊酒店,聊聊本城暴堵的早高峰。
  然后是惯常的套路,大厦上下参观一圈、听听历史介绍,一个多小时过去,再在会议室里坐下来,才算正式进入主题。
  大家都等着聆听这位新董事的高见,而对方显然对烽火的情况极其了解,各项数字熟悉到信手拈来。
  “现在市场上热点一个接一个,大家喜欢一窝蜂地上去抢份额、把钱洒出去,但入资之后如何为投后企业赋能、推动更高的价值,我认为这才是机构的真正本事。”陈董说,“企业青睐我们有很多原因,除了常规的动作之外,我们帮企业开放大平台入口、打通用户链路,或者签下龙头企业的定单,这是选择战略投资的意义所在。”
  他用他带着不明卷舌音的港普继续说道,“但另一方面,我们对企业的期望也会水涨船高,这一点希望席总和各位同仁多多理解。我们给烽火做了一套模型,借鉴国际酒店和国内上市酒店的发展图谱。”
  他连上自己的计算机,投屏在公用显示器上,爆出了一个惊人的数据:“烽火的历史增长率和早年成长期的benchmark酒店类似,从三年前开始却走了下坡路。但没关系,根据我们模型的测算,依据其他被投企业的普遍实绩表现,今年——在刚刚过去不到两个月的这一年,烽火的增长率至少可以达到20%以上。”
  在场几位副总怀疑是不是听错了,毕竟这位香港人有些口音,说快了还要人反应一阵。
  李火亮和他确认:“您是说20% ?这两年的惨淡行情大伙都清楚,不涨不跌顶多算正常,10%已属业内罕见。”
  “没错,就是20% 。”
  席烽问:“模型可以请投资部回头仔细看看。你说的这个指标,是顺其自然的发展下去就能达到,还是作为投资方要求我们必须做到?”
  “一个意思,这是你们和我们要一起努力的目标。”陈董的中文不错,没被席烽的问题绕晕,反倒在众人吃惊的神情里轻松自如,“席总别把20%想得太难,烽火优秀的基本盘加上我们的流量和平台,只要找到最优的融合渠道、碰撞出激烈的火花,20%不高的。”
  老唐在边上直抹汗,他们在和投资人推介时提到的增长率,连这个一半都不到。香港人给大家的感觉不怎么强势,看着挺有亲和力,这道理却压得人很难反驳。
  “中国人有句古话,欲达高峰、必有梦想,欲戴其冠,必承其重。席总下来可以再和团队商量商量,烽火的未来在大家手里,股东的资产也在大家手里,想必一定能达成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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