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懿用力攥紧手机，“我明白了。那现在可以告诉我凶手是谁了吧。”
陈玉芝不紧不慢地说：“今年是你入学第一天，从今天起你将秘密训练一年，这一年我就是你的老师，今天我给你上的第一堂课的题目是，忍。卧底期间，你将会亲眼目睹血腥与犯罪，可为了大局，你无法发挥你作为警察的正义感，甚至表面上还得参与部分犯罪，这一年的时间，不只是学习，也是你思考的时间，一年后你的态度还是如此坚决，那我会告诉你敌人是谁。”
柯懿听的很认真，心脏也随着陈玉芝每一句话而疯狂跳动，她很想告诉陈玉芝她的决心，但她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用，她的心只有她自己清楚，她一向很有毅力。
“这一年里，我希望你能调整好心态，把脆弱化作动力，不要过度沉浸于父母死亡的悲伤中。”陈玉芝刚刚就观察到了柯懿的手腕，一到浅粉色的疤痕十分醒目。
柯懿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下意识的拉了拉衣袖。
陈玉芝没有多问，只是嘱咐：“这一年里好好生活。”
二十分钟后。
柯懿赶到火锅店，只见薄梓佑坐在靠窗的位置举着手机好像在打电话，在看见可以走过来后他放下了手机，说道：“刚准备打电话问你到哪了。”
再不来，他就准备去找她了。
柯懿已经想好了说辞，“我打车来的，路上堵车。”
薄梓佑没有怀疑她的话，“点菜吧。这家店嫩牛肉和牛肉丸很好吃。”
柯懿虽然没什么胃口，但一想到陈玉芝的话，她还是决定吃好喝好，于是点了好几分肉还有几样喜欢吃的菜。
薄梓佑微微讶异，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惊喜，这段时间柯懿胃口一直不好，吃的很少，他知道她吃不下去所以也没有逼着她多吃，免得适得其反。可现在看来，她的食欲和心情都变好了。作为警察，他的直觉告诉他，柯懿的变化一定是有原因的。
至于什么原因，她不说，他就不问。
一顿饭，柯懿吃了不少，她的饭量一直不少，只是因为心情压抑一直吃不下。陈玉芝的出现无疑是给了她一道希望的曙光，她知道自己是时候振作起来了。
至少她要让死去的父母能瞑目。
“薄队？”这时一个突兀的声音响起。
柯懿和薄梓佑齐齐看去，只见两个年轻男子走了过来，这一句薄队就是其中一人喊的。
“薄队，没想到你能在火锅店遇见你，你不是最讨厌吃火锅的吗？”胖一点的男子嘴上这么说，眼睛却一直在看柯懿。
听说拆弹六队的疯子队长有女朋友了，原来是真的。
柯懿看向薄梓佑，她不知道他不喜欢吃火锅，可是既然不喜欢，为什么要来吃。
薄梓佑轻飘飘地瞥了胖男子一眼，“你很了解我？我和你们档案科的不熟。”
胖男子脸上有些挂不住，心里暗骂疯子就是疯子，这么漂亮的女生怎么就看上了这样一个疯人。
另一个男子笑着打圆场，“以前局里搞活动，我们在一个桌上吃过饭的，当时就吃的火锅，你一口没吃。”
年纪轻轻就当上了队长，局里领导对薄梓佑这样的人才十分看重，以后肯定是要提拔的。有段时间他可是局里的风云人物，倒不是因为他卓越的拆弹技术，而是因为他桀骜不驯连上司都敢怼的性格，和拆弹时不怕死的精神。
据说他曾经把局里那个名声不太好的高层领导怼的句句见血，每一个字都说在了关键上，令对方气得想吐血却又半个字反驳不了。最后这个领导便在别的方面故意挑刺，否则薄梓佑这个队长当的能更早一些。
这样的疯子，他们惹不得。
“你女朋友真好看啊。”胖男子笑着对柯懿说，“你好，我们是薄队的同事。”
柯懿多少能看出来薄梓佑和这两个人关系不怎么样，但还是礼貌的说道：“你好。”
至于那句女朋友，要是一个月前，她听了肯定很兴奋，可是现在，她没什么心思考虑这些，只等着薄梓佑去解释。
可没想到，薄梓佑并没有对此作出解释。
“档案科的工作很闲？是不是要我向上面实名反应，给你们档案科增加一些工作量，省的你们没事瞎打听。”
胖男子脸色一拉，想要说什么却被另一个人拦住，另一个人示意他别惹事。
以薄梓佑的性格，他是真能做得出来。
他可不想没事找事，给自己增加工作量。
两个人走了以后，柯懿问：“你讨厌火锅？”
薄梓佑愣了愣，“不讨厌。”
柯懿想了想又说：“那就是也不喜欢？”
薄梓佑似乎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半晌才得出答案，“以前吃的少感受不出火锅的美味，现在吃完以后觉得还不错。”
其实他提出吃火锅是因为听喻铭远说女生都爱吃火锅。
见柯懿不说话，薄梓佑连忙转移话题，“你对泰拳感兴趣吗？”
柯懿的思维被硬生生从火锅转到了泰拳上，“泰拳？不太了解。”
不了解，所以也不知道是否感兴趣。
薄梓佑目光闪烁，声音也轻快了几分，“明天我休息，我教你打泰拳。”
第05章
柯懿以为薄梓佑只是说说而已，没想到他真的带自己去了泰拳馆。
虽说她学过一些简单的防身术，但对于专业的泰拳和格斗术她却是一无所知。
薄梓佑对这里很熟的样子，应该是经常来。
这个泰拳馆面积不大，整体黑白装修风格。一进门就是拳台，拳台对面是一整片落地镜，旁边的墙上还挂着好几排各种颜色的拳套和护具，两个深色沙袋悬在拳台前方。
这里的教练是泰国人，中文名叫洪泰。
他皮肤黝黑，个头不高但看着却很魁梧，胳膊和腿上全是紧绷的肌肉块，眼睛不大却很亮。
虽然都是打泰拳，薄梓佑的身材却匀称挺拔，但看着没有洪泰结实。
“佑！好久不见！”洪泰用一股泰味满满的普通话和薄梓佑打招呼。
薄梓佑笑道：“最近好吗？”
洪泰耸肩，撇嘴道：“连吃了一个星期的火锅，牙龈肿了！很疼，非常的疼！”
薄梓佑：“没事，下次我给你带一盒菊花来，你泡水喝，去火。”
洪泰高兴的道谢，然后他看向了一直默不作声的柯懿，“这是……？”
柯懿听洪泰说话听的很吃力，但仔细听的话勉强能听懂大概意思，“教练你好，我是薄梓佑的朋友。”
薄梓佑还是第一次听柯懿喊他全名，以前都是梓佑哥哥。他倒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但总归感觉心里缺了点什么。
洪泰嘴一咧，笑着说：“女朋友。”
柯懿：“不是，朋友。”
洪泰疯狂点头，“不是朋友，是女朋友。”
柯懿：“朋友，不是女......”
话还没说完，就见洪泰用浮夸的表情对薄梓佑说：“你的女朋友真漂亮，水晶晶！”
“别废话，今天你歇着，我教她就行了。”薄梓佑说完从运动包里拿出两副拳套和绷带，对柯懿说：“我泰拳不比他差。”
柯懿当然更希望教她的人是薄梓佑，因为她和洪泰语言不通。
洪泰笑眯眯的说了四个字：“愣才卤貌！”
说完甩着两条胳膊走了。
“看来我们是真的很登对，都觉得你是我女朋友。”薄梓佑一边给柯懿的手缠上绷带一边面带笑意的说。
柯懿的掌心被缠了十几圈，身体上感受到的束缚感令她微微瑟缩了一下。
薄梓佑的动作明显一顿，然后松了绷带重新缠。
“可我不是你的女朋友呀。”柯懿故作轻松的说，“小时候总是哭闹着长大后要嫁给你，还逼着你发毒誓永远不可以喜欢别的女生，现在想想还有点对不住你，不过童言无忌，你可别因为发了毒誓就不敢恋爱结婚了。”
薄梓佑停下手中的动作，抬头看着柯懿，“你忘了你爸妈和我爸妈给我们的订过娃娃亲？”
没想到薄梓佑会主动提起这件事，柯懿眼眸闪动，良久才说道：“他们只是说过……”
薄梓佑帮柯懿戴上拳套，站起身的时候轻轻说了一句。
“真没良心。”
柯懿：“……”
她怎么听出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委屈？
沉默了片刻，很难得，她语气强硬的说道：“明明是你没有当真，不然你为什么这么多年都没有回去看过我。”
说完这句话她很快就后悔了，原本想保持云淡风轻，结果还是急躁了。
薄梓佑目光温和，并没有因为她的话而不高兴，反而语气沉稳的解释：“一开始是因为生活困难，寄人篱下的日子不好过。后来进了警校，进了拆弹组，就慢慢打消了恋爱结婚的念头，因为我不希望未来我爱的人整日活在担惊受怕中。”
柯懿的神情渐渐松动，她从不怀疑薄梓佑的话。她很想告诉他卧底警察的事，她想告诉他自己也是警察，卧底警察的工作也很危险，但她一点也不怕，她会像他一样当一名优秀的警察。
很想这么说，但却一个字也不能说。
薄梓佑嘴角微微扬起：“为了你，我尽量好好活着，活久一点，好照顾你一辈子。”
柯懿面露诧异，但很快就被理智代替，“你这是同情。”
她不要同情。
“怎么就是同情了，我也没爹没娘，谁同情谁。”薄梓佑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事实就是他对她的心不能算是爱情，但也不是完全的同情，或许应该称为责任，又或许是失去双亲后产生的同病相怜的依偎感。
总之，他知道自己应该好好保护她。
至少要先帮她走出这撕心裂肺的沉痛，回归原来的生活。
柯懿确实不懂，但又认为自己实则是似懂非懂，总之，这样的感觉最是折磨人。
“赶紧的，先绕拳台慢跑五十圈。”薄梓佑一副教练的架势。
柯懿一听跑五十圈，顿时面露苦色。
“再傻愣着就跑一百圈。”
柯懿不敢再磨蹭，撒腿就跑。
好在拳台不算很宽，所以五十圈跑下来后不至于累的半死不活。
薄梓佑让她原地休息了五分钟开始教她基础打拳动作。
“两腿弯曲，一前一后站稳，腰弯下，眼睛直视前方，手臂举起，放到鼻尖处。”薄梓佑说了一遍后，站在柯懿斜前方摆好了动作，“看见没，就是这样。”
柯懿看着镜子里的薄梓佑，学的很认真，努力做到动作准确。
学会了基本动作后，又开始学简单的出拳和防御。
薄梓佑举高左手，掌心对着柯懿，“用你的右拳击打我的左掌心，使劲。”
柯懿有些退缩，灵魂发问：“伤到你怎么办？”
薄梓佑虽然不是专业的泰拳教练，但也不至于会被没什么力气的柯懿伤到，“使劲打，不然晚上没饭吃。”
柯懿一听这话，心里不由升起一丝不服输的倔强，于是卯足了劲一拳挥了过去，但因为用力过猛，她右脚没站稳崴了一下，整个人就这么直冲冲的向薄梓佑扑了过去。
薄梓佑的心神全都集中在柯懿的出拳上，一向反应灵敏的他却没能及时躲开，更没能接住她，没等他反应过来，他人已经在地上躺平了，而柯懿则闷着脑袋趴在他的身上。
第06章
柯懿狠狠撞到了鼻子，疼得她龇牙咧嘴。
薄梓佑伸出食指面无表情的戳了戳她的脑袋，“起来。”
柯懿忙不迭地双手撑着薄梓佑的腹部笨拙的想爬起来，冷不丁被攻击了的薄梓佑一个没忍住喊道：“胃胃胃胃胃！”
柯懿吓得手臂一软又跌了回去，再抬头时两人四目相对，他们之间的距离短到可以感受到对方的呼吸和心跳。
霎时，空气中弥漫着一丝燥热的气息。
薄梓佑活了二十三年，还从没这么不知所措过。
柯懿有些走神，但很快就恢复了思绪，她撑着地站了起来，目光游离，就是不敢去看薄梓佑。
薄梓佑轻轻深呼吸后也站了起来，“今天就学到这，以后每周练一次。”
柯懿盯着自己的鞋尖，机械般的点头。
薄梓佑清了清嗓子，“走，回家。”
然而走了几步后他却发现柯懿还站在原地，踌躇着说：“这个拳套……我摘不下来……”
戴着拳套的手就像臃肿的大馒头，努力了半天她也没能把拳套摘下来。
薄梓佑这才想起来还没帮柯懿拆拳套和绷带，于是又返回去帮她拆。
回到家，柯懿洗了个热水澡，在洗漱台前吹头发的时候她才后知后觉的感到手臂阵阵酸痛，无法抬高。
薄梓佑拿着换洗衣物正准备进洗手间，见状便放下了手上的衣物一把拿过吹风机，“刚练都是这样，一两个月适应了就好了。等会儿我给你热敷一下，如果还是疼就贴膏药。”
柯懿知道自己的状况，还不至于要贴膏药，刚要说话，只见薄梓佑帮她吹起了头发。
“我自己来吧。”吹风机的声音很大，她只好提高说话声。
但薄梓佑却像是没有听见一般，继续认真的在给她吹头发。
柯懿一米六八的身高已经不算矮了，但在一米八六的薄梓佑面前明显矮了一个头。
镜子里，薄梓佑一只手在她的头顶轻轻搓揉，一只手举着吹风机晃动，一系列动作不仅看着笨手笨脚，还有点冒傻气。
柯懿不知不自觉的牵动嘴角，这是她自从家里出事后第一次笑。
可微妙的心情还未蔓延到心里，她已收敛了笑意。
某一瞬间，她仿佛感到心中钝痛了一下，她认为自己不应该笑，因为高兴这两个字会让她觉得自己很对不起去世的父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