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透着不耐烦,拉着长音,余飞飞听出他喝了酒。
无语的闭了闭眼,压着火气问:“你在哪儿给人过生日呢?”
之后余阳的回答模模糊糊的,但她听了出来,是饮水欢,松阜远近闻名,最大的酒吧,她跟周添之前给她同事过生日去过一次,也是仅有的一次。
她这个弟弟,可真不是一般的有能耐。电话里乱糟糟的吆五喝六,一群半大孩子,喝着酒,地痞流氓一样,他们可都还是未成年!
她怕出事,随即起了身。
余飞飞喊了周添跟她一起去。
傍晚的热气浮浪躁动,一点不亚于白天。
天是越来越热了。
周添鼓动着一张彩页忽扇着风,踮着脚尖看了眼不远处饮水欢的大门问:“诶,你弟自己会出来吗?要不要进去逮?不然你再给他打个电话催催,我们不能在这儿干耗着。”
余飞飞倒是想逮,可余阳将近一米八的大个儿,那不是想逮就能逮出来的。
她又拨了一通电话,这次电话直接被对方挂了。
周添跳脚,穿着破洞裤,打扮的雄里雄气、不管不顾的开始往里冲。
余飞飞后脚跟上。
进去才发现人在里面果真惹了事,给绊住了。
几个跟余阳一起的半大刺头,不知怎么的惹恼了旁边一桌,卡座里坐着一吊金链子、满脸肥肉、财大气粗的大爷,此刻正翘着二郎腿,手里敲着一折扇,刁难人。
折扇敲在余阳的侧脸,他双眼无神,显然是已经神志不清。
一连敲了三下,然后往旁边桌上一排倒满的酒杯指了指说:“嘿!小子,不是想我叫你爷吗?来,把这桌酒喝了,喝干净,老子说话算话,一准儿叫你。”
周添个二百五看到阵仗还哟呵了一声,拍了拍她肩膀比大拇指赞叹说:“你弟弟牛逼!”
余飞飞:“......”
虽然余阳喝的有点多,但眼神是露着怯的。
知道自己惹了事儿了。
旁边站着的另外几个也是战战兢兢,有清醒的,有不清醒的。
都是男孩子。
余飞飞也没见到刚刚接他电话的小姑娘,多半是提前见势头不妙,跑了。
周边围了不少的人。
酒吧安保没上来管,看的出来金链子有点来头。
那架势在那一摆,几个上学的毛孩子,很容易被唬住。
周添问余飞飞该怎么办,余飞飞脑袋里跟嘣着烟花似的,哪里会知道怎么办,手心里已经捏出一把冷汗。心想大不了拼了!
余阳还未成年,这些酒喝下去,不要命怕是也要喝成傻子。那老崔后半辈子、可就再也不能惬意的搓麻将了。
脑袋混沌了片刻,转而灵机一动,让周添过去一边先报警。
“嘿,小子,给你说话呢!”
折扇大爷身边站的一条狗上去踢了余阳一脚,恰恰膝盖的地方。
将近一米八的大个子往后踉跄了一下,撞到了余飞飞的身上。
余飞飞稳了稳身子,将人顺势拽到了自己的身后。周添在后边将人扶着,骂着他就会给你姐惹事。
余阳也是这时候才看见亲姐姐来了。
折扇大爷不愿意了。
“哟!我说这位小姐姐,你是要替他喝吗?”
他捏着嗓子,吊着腔。
“我是他姐姐,他年纪小,不懂事,刚刚有什么对不住的地方,我给赔个不是,您看行吗?”
余飞飞虽然心里慌得一批,但表面倒是镇定的很。
“行啊!”
折扇大爷一声行啊让她的心倏然放下,裂开嘴正要千恩万谢,就听人接着慢悠悠又说:“不过得看你的诚意。”
那肥头大耳的男人,舌头顶着侧脸廓,一脸色相,她又怎么读不懂他说的诚意。
“这样,我敬您一杯酒,您看行吗?”
余飞飞稚嫩着一张脸,靡艳的灯光照在脸上,肉眼可见的浸出了汗,红扑扑的。
旁边看热闹的不嫌事大,有人使坏吆喝着说一杯哪儿行。
还有人说洗干净了陪人睡一觉,就什么事儿都没了。
她都听见了。
周添急红了眼骂人。叫人闭嘴。
可有些人就是越骂越起劲儿。
接着一杯酒让她不设防的给泼了一脸。
折扇大爷吃吃笑着,肥硕的身子震的卡座跟着颤,“先洗洗,消消毒。”
周边哄的有人开始笑,有不想惹事看不下去的,路过看两眼就立马又走了。
紧接着折扇大爷又端起了一杯,但这杯酒没能泼出去,就被一只手给凭空拦下,手腕一折,给泼回到了他自己的脸上。
“他妈的你谁啊!”
折扇大爷酒水迷了眼,抬手抹了一把,恼的从椅子上蹦了起来。扇子都啪嗒掉在了地上。
“知不知道饮水欢姓甚名谁?”
“这个、我还真不知道,不如......你来告诉我?”
话里不着情绪,但平地起波。顾臣今天同样喝了点酒,眼里划过一丝少有的戾气,他原本今天就很烦。
也是真的不知道,更是没想过要去知道。
琉璃彩光映在他的发梢、眉角、肩背上。
同连日来的温润形象有所颠覆。
带了点斯文败类才有的阴厉。
尤其在这灯红酒绿的场合,他单手抄兜立在那里,停顿时候喉结不自主的稍稍下滑,有种形容不出来的蛊惑色气。
“说、说出来吓死你!”
折扇大爷此刻没了爷的架势,话虽狠,可气势少了半截。
“廖庭严,廖公子!”
他话音刚落,陈砦从另一侧包间嘻嘻哈哈的过来了,道了声谁喊廖庭严,拨开人群,看到立在那里的顾臣,还有另一边像是受到了惊吓被淋了酒的余飞飞时候,瞬间敛了笑,“怎么了这是?廖庭严!”转脸冲一个安保再次吆喝:“叫廖庭严那王八犊子滚出来!他妈的什么狗杂碎的东西都敢往这里放!”
工作人员对顾臣不熟,但陈砦是常客,也都知道他同老板的关系。
立在旁边,面对陈砦的怒吼,颤颤巍巍的。
然后不多时廖庭严跟个孙子似的从一边的包间钻了出来。
“哥,怎么了这是,当着我员工面儿,给留点面子成不?”
陈砦剜了他一眼。
顾臣挪着脚走到倒满酒的桌边,同样的半缕发丝拂过眉梢,跟那天余飞飞推开门,他立在书架前初次见面的感觉却是完全不同。
他拿过一酒瓶起子,将桌上剩余的所有酒都给掀开了盖。
不急不缓。
廖庭严嘴里叼着根烟,狗腿子一样的上前忙说:“我来、我来。”
折扇大爷:“......”
他此刻变成了孙子。
脸都吓成了白的。
顾臣看上去依旧脾气很好,盖子开的慢条斯理,整整一桌子的酒,全部开了封。
黄澄澄的,在灯下泛着光。
他端起一杯起初就倒好的酒,端着走到折扇孙子面前,然后往他手里一送,冲桌上的酒偏了偏脸说:“把这些都喝完,今天的事,就算了了。”
语气平,听着绝不像是刻意刁难。
可却又明明是在刁难。
全部喝完,不要半条命,也得进医院。
旁侧的人从原本的看热闹,到此刻静着不再说一句话。
几分钟后,折扇哥连洒带喝,一杯一杯的下肚。
边喝边吐。
一片狼藉中,他没正眼过去看。
来到余飞飞面前,轻轻淡淡的问了句:“没事吧?”手下用纸巾擦着洒在掌心的酒渍,接着冲门口看了眼说:“走吧,我送你们。这种地方,以后还是少来。”
话说的认真。
她看出了他的不开心,话也不敢多说。
“我来......接他,我弟弟。”
说着狼狈着一张脸,手往背后指了指。
而另外几个半大的青年,余阳的狐朋狗友,已经十分长眼色的挤出人群走了。
余阳倒是酒醒了不少。
睁圆着眼,愣得出神之际,也不忘长眼色,油着嘴,打着哈哈礼貌的冲人道了声:“姐夫好,谢谢你救了我。”
余飞飞脑袋乱的很,况且里边声音大,根本没听清他喊的是什么。
倒是顾臣原本阴弥的脸闻言冲那吊儿郎当的余阳无语的向上扯了扯嘴角。
第15章 星火
警察来了。
盘问了几句事情来由,带走了折扇哥哥,和他的同伙。
同时也算救了他半条命。
当然连同饮水欢私放未成年进场也一并做了调查。
顾臣同余飞飞他们立在饮水欢门外。
“今天谢谢你。”
她湿哒哒着头发丝。
顾臣刚巧来了一通电话。
给了她一张纸巾,让她擦擦头发。
他接起了电话。
余阳在旁边花坛上懒散的坐着,盯着顾臣后脑勺小心思转了八百圈后勾起手指拽了拽旁边立着的姐姐衣角小声问了句:“姐,姐夫真帅!妈知道吗?”
“......”余飞飞拍开他的手,使了使眼色,小声回了句:“不是男朋友,我老板!”
余阳挑了挑眉,冲自己的亲姐比了个大拇指。
心里想着,厉害啊,把上司给泡了,姐姐出息了。
顾臣虽然接着电话,但距离这么近,并非什么都没听见。
余飞飞别扭着神情,也知道人肯定能听去些只言片语。
为了遮掩尴尬,她看见顾臣挂掉电话的瞬间,立马开了口:“那个......你有事忙的话,我们自己打车回去就好了,毕竟,”说着她看了看余阳又看了看周添,“我们人有点多。”
“没事,”顾臣收了手机,揣进了兜里,“坐得下,陈砦自己开的有车,不坐我的。”
但是他喝了酒,开不了车,加上司机的话,的确有点挤。
正说着陈砦开着车子过来招手:“那个,家里有点事,催的紧。你们,谁来坐我的车?”
周添脑袋这会儿转的快,冲陈砦吆喝了一句先生,就上了他的车。
余飞飞同余阳一起,坐了顾臣的车。先将余阳送回了学校。
然后余飞飞当姐又当妈的同他老师啰嗦了几句,还留了电话和微信,叮嘱以后不能准他的假。
顾臣耐心的在车里等。
到了最后,后排的位置,就只剩了顾臣和她。
微醺的酒气绕在鼻尖,倒也不算是难闻。
他仰躺的姿势,半阖着眼,像是睡着了。
如鬼斧雕刻的下颌线紧绷成一条养眼的弧度,姿势惫懒松散。
同刚刚完全是两个人。
她看的入迷,直到顾臣微微的浮身,方才心虚的连忙撇开了眼。
跟着了魔似的。
满脑子都是这个男人。
从第一眼,到网友,到南禅坛、又到酒吧里。
车厢里还到处是他的味道,他的衣角正挨着自己的。
逃都逃不掉。
路有点长,她无聊的拿出了手机。
心不在焉的翻着,先给崔银花报了个平安,告状说了几句埋汰余阳的话。又溜了一遭朋友圈,划了几个平常爱看的软件。跟个巡抚大臣似的,例行巡检。
但最后又都无聊的退出去了。
此刻它们很难取悦她。
最后进去了自己常玩的那款游戏。
聊天记录里有她跟他最后一次的谈话。
她跟他做网友的时候,话没有很多。
因为她怕他烦......
到家的时候,周添已经在了。
睡衣都换好了,可人没睡,精神着呢。
一双眼睛从余飞飞入门开始,就没移开。
“我刚在路上套了句那开车男人话,你猜他说了什么?”
余飞飞洗了把脸从卫生间里走了出来,这句话听着挺感兴趣。
“他说什么?”
“廖庭严算个屁,他妈的他就只是个会玩的,有家里的三瓜俩枣儿撑着。人顾臣是谁,他敢不给人这个排面!”
周添捏着嗓子,拿腔拿调。
陈砦猴精猴精的,一句话说的露半截藏半截,但尽管如此也能听出个大概。
余飞飞听到这里手下拉冰箱门的动作顿了顿,即使不问,她似乎也能猜到周添当时问了什么,或者拿哪些话去套的。
甚至能够想象的到陈砦说这些话时候的口气。
这不是预料之中的么。
她捞出一瓶可乐,然后手没拿稳瓶子掉在了地上,滚了滚。
周添同她一起盯着地上的那罐可乐,直到停下。
她弯腰拾起,然后将封口打开,不设防的,溅了出来,洒了一地。
周添也没想到这个,不然肯定会提醒的。
“天哪!你站那别动,小心滑倒,我去找拖把。”
周添从沙发上跳下来,圾上拖鞋,冲进了厕所。
余飞飞像失了魂似的立在那里。
就真的一动也没再动。
怎么这么多泡沫?
小学的时候,她扭到了腿,在家休息了很长一段时间。原本学习就不太好,那次直接落后一大截。
一天邻居阿姨过去家里玩,随口问她长大准备考哪个大学,她信誓旦旦说要上清大。
阿姨听了笑笑没说话。
崔银花在旁边立着,人走后,到了晚上吃饭时间同她说:先不想那些个不切实际的,把眼下落下的功课先补上是正事。
所以,那些个不切实际的,她要怎么处理?
周添打扫完之后兴许是真的瞌睡了,打了个哈欠进了卧室。
余飞飞将罐子里剩下的两口可乐喝进了肚,简单冲了个澡,也躺上了床。然后睡不着......
新的星期一,余飞飞带着早餐去上班。
今天买的分量大,双人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