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肆延对此表示正常:“都二十多天了,头七都过三四回了,您还惦记着呢?”
易玖惊恐万分地看着梁肆延,他这么说话真的不会被人打吗?
果然,梁泽被这句话气得不轻。
“你——”
“叔叔,是我下周十八号生日,所以梁......所以哥哥想带我出去玩。”易玖接话。
梁肆延扬着下巴,吊儿郎当接话:“听见了吧梁总,我心思放我们妹妹身上呢。”
这话真的好奇怪啊。
易玖塞了口花椰菜,点点头。
“小九,十八号是你生日呀,那你们去吧去吧。”江婉柔笑着说。
梁泽也变了态度:“小九生日,那就去玩吧。”
梁肆延:“......”
他趁热打铁:“梁总,那资金问题?”
梁泽气急:“我每个月给你的天价生活费你用来擦屁股啊?”
“您这话说的,我这屁股得有多大?”
“比你脸大。”
江婉柔哎呦了一声,终于是听不下去了:“吃着饭呢,父子俩说话能不能注意点?”
易玖实在被这话逗得乐不可支,她把脸埋进大大的碗里,边吃边笑。
梁肆延看着她微微颤抖的肩膀,啧了声。
要笑就笑出声来啊。
他还能吃了她不成?
梁肆延对梁泽这边的话术是周五晚上放学直接去普愿海,周日晚上回。但实际操作情况是,易玖和梁肆延坐上张叔的车,开到尚和门口之后,又偷偷摸摸地上了沈邵闻的车。
坐在沈邵闻的SUV上的时候,易玖简直不敢相信。
十六年来,她居然第一次逃课和别人出去疯。
沈邵闻的车不似梁肆延的,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车载香水味,导致易玖一进来就想打喷嚏。
“对了。”易玖连着打了三个喷嚏后,坐在后排,紧张兮兮地起身,“沈哥,你也成年了吗?”
沈邵闻看着前路,从前视镜打量了她一眼,嗯了声,又像是怕她误会,急忙给自己找补:“你沈哥我可不是留级啊,我这是读书读的晚。”
易玖哦了声,还要说话就被梁肆延逮着后衣领外后拽:“你管他这么多?”
易玖压低了声音:“我怕他未成年开车,待会儿被抓了。”
她这刻意压低的声音落在这空间里,和拿了话筒没有区别。
“要不要这样可爱啊易玖。”梁肆延没半分遮掩。
易玖脸一红,快速眨巴着眼睛,纤长的睫毛轻颤。
话题跨度怎么这么大?
大概是被车里浓重的车载香水冲昏了理智,易玖居然脱口而出:“那要不要把可爱带回家?”
从毓晗:天哪,小九打直球!
沈邵闻、连洲:……
相对于从毓晗的兴奋,剩下两位只有一种无所适从之感。
要说这些话的时候能不能挑个没人的地方说啊,他们又不是聋子,尊重一下旁观者行不行?!
易玖眨巴了一下眼睛,心跳漏了一拍。
完蛋了,她说了什么……
比起其他人的差异,梁肆延挑眉,嘴角翘了翘:“本来就是要带回我家的。”
从毓晗:啊啊啊啊啊啊啊又打回去了!
她的眼里简直要咔咔放激光。
磕到了磕到了。
连洲除了无所适从之外更觉得稀奇,他记得他第一次上沈邵闻的车的时候也问过这话啊,当时梁肆延的反应是——
轻嗤、冷笑、不屑,然后从喉咙里吐出几个字:“连洲,弱智。”
普愿海地属京北郊区的郊区,汇湾新城,距离京北市中心有86公里,是新城中的中心湖泊。
海水清澈幽蓝,绵延着宽阔悠长的海岸线。
十一月微凉,在海边的温度更是降了几分。
下车的时候,海风吹得易玖头发狂飞,她裹紧了外套,想要把头发扎起来,正要低头找皮筋,梁肆延看出了她的意图。
他把手伸到她面前:“喏。”
易玖抬头看着他,梁肆延没把眼神移到她脸上,他随意地瞟着四周,好像这只是一个无心的举措。
冷白的手腕上,圈着一根黑色的皮筋,像套住困兽的黑色项圈。
也像被驯服的猛兽讨好主人。
主人?
易玖吓了一跳,她怎么会有这种荒唐的想法。
“谢谢。”易玖小心地扯下那根皮筋,确保自己的手指不会碰到他的手腕。
梁肆延纳闷,俯身看着她的脸:“刚刚还跟我可爱来可爱去的,现在怎么着啊,我是有病碰不得?”
易玖语塞,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口。
剩下三人惊恐地走过两人身边,往民宿走去。
连洲:“乖乖,没听说过梁肆延有病啊......”
沈邵闻:“看着也差不多了。”
从毓晗:“离远点吧还是。”
三人的声音顺着海风飘向后头,精准无误地落入易玖和梁肆延的耳畔。
梁肆延慢条斯理道:“瞧你干的好事。”
说完就往前走。
易玖看着他的背影,疑惑万分:“???”
什么东西啊。
夜里海风大,沈邵闻非要来一场海边烧烤,易玖不明白,这不都是夏天干的事情吗,为什么落到他们头上就要在深秋进行啊。
看见这几个男生大晚上还穿着短裤,易玖更不明白了,于是她把外套裹得更紧。
民宿外边的灯像小灯笼一样串起,远处海面上波光粼粼,似有萤火点缀其上。
现在不是节假日,更逢深秋,来往人稀少。
整个海滩大有被他们五人承包之感。
“小九!”从毓晗给她开了瓶红酒。
易玖坐到她身边:“我不喝了吧,我不会喝酒。”
梁肆延斜斜地倚靠着桌子,大概是正在和江婉柔通话。
“没事,能出什么事啊。”
“江太太,你就瞎操心吧。”
“您这通电话再打下去我们就要回来了。”
“我不靠谱?全世界谁还比我靠谱啊?”
梁肆延边说边走到易玖身边,拿过她的红酒:“没成年喝什么酒。”
易玖正要反驳,梁肆延又冲着电话那头说:“我当然是在跟她说话啊,我冲您说什么未成年啊,您想得真美。”
易玖觉得梁肆延这贱嘴迟早被人打。
江婉柔又不知道说了什么,梁肆延不耐地啧了声,把手机贴到易玖耳边:“我妈要跟你说。”
易玖哦了声,正要拿着那手机,却没想到梁肆延没准备放手。
她的掌心就贴着他的掌背。
“怎么还动手动脚的。”梁肆延轻笑,声音荡漾。
从毓晗比易玖先听不下去,她翻了个白眼,走到连洲旁边等烧烤。
易玖觉得梁肆延最近嘴巴贱兮兮的很,她正要把手拿开,又不想遂了他的愿,索性贴得更紧,小小的手掌直接包裹着他的,然后自然地和江婉柔通电话。
夜里凉,连带着她的手也凉,掌心那片却是温热的,触及到的地方就是像是泡进了柔软无比的云朵里,又像被雪白的奶油灌浇在手背上。
梁肆延一愣。
原来犯贱有这么多好处啊。
学到了学到了。
江婉柔和易玖说不要让梁肆延喝酒,她说到一半梁泽就夺过手机,夸大其词地说梁肆延喝完酒会发酒疯,整个人可怕得很,让易玖看好他。
易玖赶紧点头,连声嗯嗯。
一通电话挂断,梁肆延好奇:“他们说什么了?”
易玖抬头看着他,语气认真:“让我照顾好你。”
梁肆延正想说这有什么好照顾的,却突然来了兴致:“那你准备怎么照顾?”
“啊?”易玖疑惑,“你活着就算我照顾好了呀。”
“......”
梁肆延没话说。
一行人烧烤吃到一半,从毓晗和连洲回了民宿。
过了一会儿,两人又神神秘秘地走出来。
“哎呀卧槽,从毓晗你不看路啊?”
“你骂我干嘛,我怎么你了啊?”
“你丫踩我鞋了啊!”
“我就天天踩你鞋是吧?”
“那事实就是如此啊。”
易玖被这动静吸引,她回头闻声望去,却在回头的那一刹那,坐在她身边的梁肆延突然两手捂住她的眼睛。
眼前突然暗下来,易玖下意识抓住他的手腕,手指勾着那腕表。她轻声问:“是要给我过生日吗?”
易玖猜得出来。
“嗯。”易玖觉得梁肆延好像离她很近,他说嗯时的鼻息都尽数扑在她的耳垂处,手肘擦着她的肩膀而过,衣服布料摩擦发出声响。
“生日而已,没关系的。”
“有关系。”他接过话,声音磁性低沉,混着涛涛海浪,在易玖心里打出波澜。
梁肆延的掌心没有全然贴着她的眼睛,她睫毛微微颤动的时候就像柔软的鹅毛,扫过掌心,也扫过他的心。
“蹬蹬!”从毓晗把蛋糕摆好,梁肆延的手从她眼前挪开。
易玖适应了一下眼前的光线,她低头看着蛋糕,那是一个三磅的摩卡蛋糕,比利时黑巧点缀在奶油上。
“谢谢你,从从!”易玖笑着说,嘴角漾起笑意。
从毓晗:“是梁肆延提醒我的。”
易玖又回头看着他:“谢谢你,梁肆延。”
梁肆延这时候倒是淡定的很:“大恩不言谢,就突然想起来的。”
易玖笑着,很诚恳地说:“那也谢谢你。”
看着梁肆延耳廓泛上一点红,连洲在易玖看不见的地方和沈邵闻交换了个眼神。
这时候居然开始装起来了。
插曲过后,欢声笑语继续。
临近十二点,几个人还都不困,直接在海滩上席地而坐打起了牌。
易玖原本坐在从毓晗旁边,看几个人玩跑得快,期间蒋晗给她打了电话,易玖走到角落里去接电话。
她盘腿坐在沙滩上,低头用树枝画着毫无逻辑的线条。
“妈妈。”
“小九,还有十分钟就到十二点了。”蒋晗笑着说。
易玖嗯了声。
“小九,你是在外面吗?”
“我和朋友们在海滩玩。”
“现在这个季节,海边很冷吧,要多穿一点。”
“嗯,我知道的。”
蒋晗原本是准备十二点整和她时候生日快乐的,却在临了时被护士叫去。
易玖听到了那模糊的声音,她主动说:“妈妈,你去照顾外婆吧,不用刻意等到十二点的。”她没那么追求仪式感。
蒋晗说:“好,我们小九,十七岁快乐。”
易玖:“谢谢妈妈。”
她挂断电话,下巴撑在膝盖上,看着海面发呆。礁石被海浪拍击着,长年累月的潮涨潮退间,似是磨成了光滑的黑玉。
“明天才是你生日?”一道低低的声音落下来。
易玖没抬头就知道是梁肆延,他在自己身边顺势坐下。
“嗯。”易玖说,“是十九号凌晨出生的,但是登记的时候登记错了。不过也不是大事,对外就一直说十八号了。”
梁肆延仰着身子,想起上次自己说名字登记错时,她说“你也登记错了”,原来是这个意思。他单手手肘撑着上半身,看了眼时间:“还有三分钟。”
“嗯。”
“想好许什么愿望了吗?”
易玖不解:“啊?”
梁肆延下巴朝海的方向扬着:“普愿海,普度众生,愿望成真。”
原来这就是普愿海名字的由来。
“啊,那是不是还要投硬币什么的,像许愿池那样?”易玖笑着,从口袋里掏出一枚一元硬币,看向梁肆延。
却不想,梁肆延一直在看着她。
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热烈相撞,空气里,分子猛烈撞击混合,蹭出别样氛围与火花。
梁肆延仍是那样没骨头似的闲散坐着,眼睛却一眨不眨凝着她的脸:“投进海里,不如投给我。”
没得到易玖的回应,他的手在她眼前晃了一下:“傻了?”
易玖摇摇头:“在想愿望。”
梁肆延挑眉,长长地啊了声:“还有一分钟,想得出来吗?”
易玖没接话,她低头看着他腕上的表,在那秒针指向0的时候,把硬币塞进他的掌心。
“好了。”她说。
“愿望呢?”
“说出来就不灵了啊。”
梁肆延看着她:“在这里,愿望是要说出来的。”
“这里?”
梁肆延坐起来,两厢距离不断拉近,近到易玖都可以看清他黑色眸中自己的憧憧倒影。
她转头看了一眼从毓晗三人,他们还在那里打着牌,全然没有注意到这里。
梁肆延捏着她的下巴,迫使她转过头来。
“在这里。”他补充,“在梁肆延这里,愿望是要说出口才会成真的。”
鼻息相交,他高挺的鼻子好像都快要碰到她的鼻子了。
耳边是呼呼风声,还有海浪翻滚的声音,潮水涌上沙滩,又逐次退下,如此重复着,亦像她这颗飘零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