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茵:“老人家们一聊开,什么都愿意说……毛伢家的弟弟病死了,老柳女儿疯了跳河,李梅一锄头打死了老公……都与你无关。”
徐嘉树也坐直了身体。
纪茵:“很多话从不同人嘴里说出来,传来传去都变了味,有的没的,我也分不出真假,也找不到你的亲生父母……我后来去了县里的派出所,你们村没有派出所,想看派出所里过去经手的案子还挺难,只能借桑葚的名头,不是正好要拍警务片嘛……”
说着,她指了指金慧芳面前的纸,“我还真找到了一些和当地民俗有关的案子,挺有意思的,金姐你可以看看能不能用在后面警务片里。”
纪茵:“李柳村没出过什么奇怪的案子,也没不明不白的死过人……我想吧,你当时就五六岁,也不太可能和成年人对上,智取的话,以你变态程度,能做出的案子应该都很‘奇特’。”
纪茵:“但是都没有。”
徐嘉树看着她,眼眶微微瞪大,像是露出了茫然的神色。
金慧芳:“你小子竟然小时候没害过人。”
纪茵:“后来就是你被徐雪珍接走离开李柳村,奇怪的是这地方一直到你在鄂城读大学,中间我不知道你的去处,问村里面的人,也都不知道,就好像消失了。”
金慧芳:“因为后来他亲妈跑到政府、公安局里闹,说我们把她孩子抢走了,最后还闹得找上当地媒体,到处问孩子去向,实在没办法……”
纪茵意外的看她一眼。
金慧芳:“你看我干什么?”
纪茵:“你竟然没有告诉她。”
纪茵有从李柳村人嘴里听到过这件事,从监护权被夺走,再到上访甚至一路上访到首都,当地的妇联、公安局所有相关部门,竟都守口如瓶,哪怕纪茵再回头调查时,也依旧难查一丝蛛丝马迹。
金慧芳:“我当时年轻。”
纪茵:“我不太懂,既然对孩子百般虐待,为什么最后还要那样去找?”
金慧芳:“大概应该觉得生的儿子……即便自己又打又骂,那也是自己的儿子。”
纪茵望着徐嘉树,“在那样的环境,一个人怎么变好?”
金慧芳:“那可不一定,最后徐雪珍把人接走了,我也没见好到哪里去。”
纪茵摇头,“我去了你后面去的学校,还有幸找到你当时的老师,都说你妈妈一直跟着你,一放学就把人接走,时不时跑来问你有没有逃课,课下也喜欢买很多习题卷子给你做……恨不得,一丝空闲都不留给你。”
“我记得那段时间,徐雪珍把工作都辞了。”金慧芳说。
“我这人有时候比较谨慎,就问了你老师,学校有没有出过事。”纪茵说,“自杀倒是有几个,凶杀或者故意伤害没有,但都和你年龄段相差很多,在同一学校上学的时间对不上。”
纪茵:“这段时间,你的活动范围都在鄂城,去相关派出所咨询就更方便了,深入调查,我才发现其实凶杀案出现的并不多,再加上有个命案必破的要求……你所在的几个辖区那个时间段没有凶杀案,也没有悬案。”
纪茵:“我还去裁判文书网搜了你两个名字,看有没有诉讼,满足年龄地区时间的还真没有。”
“徐雪珍死了之后呢?”金慧芳问道,“这个时候没人管他了。”
“你的养母是在半年前去世的。”纪茵说,“乳腺癌晚期,我去医院……最后那段时间你一直在医院,护士告诉我,有个孝顺的儿子,早上去上班,晚上跑出去送外卖,明明人都救不了了,也没有医保,还是不停的把钱往医院送。”
徐嘉树面上没有表情,眼中却像是蒙了一层薄薄的水光,也不知道是不是灯光的映射。
纪茵:“最后半年,你所处的辖区是桑珊街道,还真有个记录……就在半年前,晚上喝酒和酒鬼打了一架,互殴进局子里调解。”
纪茵:“哦,还有,几个月前邻居投诉你扰民,说你大晚上剁排骨弄得啪啪响……我翻了我家里冰箱,找到你送我的那些猪肉身上的章,很难找,但还是给我找到了那家屠宰场,人家老板说你有怪癖,总喜欢过来看杀猪杀牛,时不时卖整猪整牛回去。”
“那段时间,你没有杀人,也没有伤害过无辜的人。”纪茵看着他,“为什么忽然变了呢?”
“我不知道。”他说,“不知道……为什么,为什么会忍不住了。”
纪茵:“我去的时候一直在想,回来的时候也在想,要你真是个坏东西,我怎么办?报警吧,这个心里啊难受的受不了,晚上闭眼做梦就是你的脸,然后睁眼流眼泪……又很气,你他妈好像目标是我,但我他妈好像真喜欢上你了。”
纪茵:“你说贱不贱?”
她吸了一口气,又见金慧芳抽了张纸递过来,才发现自己泪流满面。
“都这样了,心里忍不住的给你找理由,去你老家、学校、公安局,就想着……万一……他妈的万一呢……呜呜呜。”
“嘤……我怎么就这么贱……这么贱呢……呜呜呜。”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结果还真是万一,你没杀人,你没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