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纵的心情不好。
好像是因为吴泽昊刚才太吵,许纵直接踹了他一脚。
周弦思收拾东西时故意磨蹭了好一会,但许纵好像并没有开口跟她说话的打算。
犹豫了一会,她问:“你现在不走吗?”
周弦思也不知道空气静默了多久。
在她以为许纵烦到不想搭理她的时候,许纵才从手机上抬头。
他长腿大大咧咧的敞开,又恢复了一贯的懒淡语气:“在等林旭啊,这小子太墨迹。”
周弦思点点头,从另一侧出去。
走了两步,她回头。
许纵又低下了头,无聊地继续玩着手机。
他好像并不在意刚刚自己说的那些话。
就算只是同桌之间的关心都没有。
一路上林漾跟她聊着最近的几次考试,她对刚才的八卦似乎并不感兴趣,周弦思也少了些压力。
可走了两步,她忽然想起什么,转头问林漾:“你怎么不问我那些事?”
林漾笑了笑,轻摇了摇头:“这是你的私事,没有必要跟大家交代,你想告诉我的时候我再知道也不会迟。”
周弦思很感激林漾。
从高一到高三,她一直都是一个很贴心的朋友。
那许纵呢?
也是因为林漾这样想所以才不在意的吗?
快到大门口的时候周弦思才发现她钥匙没拿。
下午的时候李凝要看她钥匙串上的玩偶,周弦思拿出来后顺手塞进了座位里。
“林漾,你先回去,我再回去找一下。”
她拎着书包快跑回去。
高三一栋楼的教室都亮着灯。有的住校学生还留在班级里处理作业。
周弦思脚步声放轻了一些。
一班里大部分都是本地上来的学生,住校学生几乎没有。
但屋子里隐隐传出男生的说笑声。
周弦思喘着粗气准备直接从后门走。
“许纵,听说了啊,你同桌居然有了喜欢的人?”林旭拍着许纵的肩,“而且刚听说还是初中同学,喜欢了这么久啊?”
许纵仍保持着那会她离开的姿势,微垂着头,半个背靠着椅子,看起来有些颓废。
几个男生聊得投入,没人注意到后门处突然被灯光勾勒出的一抹窈窕身影。
高辰俊坐在前排杨子豪的桌子上,长腿抵着地面:“是啊,还挺惊讶的,怎么样啊许纵,你同桌喜欢一个人喜欢了这么久你有什么评价没啊?”
周弦思倏地攥紧了书包带子,不知是不是跑步后遗症,她现在心跳的厉害。
漂亮的眸子不自觉地被那座位上的背影吸引。
“评价?”许纵扔了手机,缓缓抬起头。他侧目往周弦思的那堆书籍上看,低着头说的很慢:“我同桌喜欢一个人这么久,说明人小姑娘挺深情,这是好事啊。”
他的音量并不大,周弦思却听得真切。
胸口的频率渐渐降下来,她却后知后觉地感受到刚才跑步的累。
刚才呛得风也一股脑的全堵在了嗓子眼,又累又涩的,堵得她想哭。
钥匙串也没拿成。
顾怀薇开门的一刹那有些惊讶:“早上没拿钥匙吗?”
“忘在学校了。”
周德明正站在客厅扫地,周弦思习惯于他突然的消失和出现,无波无澜的喊了一声“爸爸。”
“离你高考越来越近了。”周德明收拾好卫生,打量了她一瞬,“好像长高了不少。”
“是啊,这孩子今年长得快。”顾怀薇接道,“就是这身子骨,不能再吃胖点。”
“吃太胖也不好,就现在这样挺好的。”
周弦思换完了鞋站在玄关处静静地听着他们两人的对话。
她不羡慕自己有周德明这样一个爸爸,但一直都羡慕顾怀薇嫁给了周德明这样一个丈夫。
顾怀薇想起今天看的几个大学:“这高考也快了,你有没有什么想考的目标?”
知道她是在试探自己,周弦思摇头:“暂时还没想那么多。”
“那城市呢?去哪个地方想好了吗?”
周弦思迟疑,北咸这两个字在她嗓子眼里过了千万遍,即便受了打击她也还是没能忍住:“听同学说,北咸挺好的。”
“北咸?”周德明一听就是皱眉,“那地方哪好?离家这么远,你这些同学我看就是不懂事想出去玩。”
顾怀薇:“是啊,这城市离我们长川太远了,女孩子就是应该找个离家近的。”
“妈妈今天给你看了几个学校,都在淮灵市,离家也近,学校也好。”
淮灵。
长川的隔壁市。
周弦思垂睫,她知道,顾怀薇是连大学也想把她彻底拴在家里。
见她一直不说话,顾怀薇问她怎么了。
“是不是在学校发生什么事了?”
周弦思摇摇头,心里本就烦躁:“没有,就是有些困了。”
两人都催促她赶紧洗漱完睡觉,明天是周末,有半天的休息时间。
“爸妈,那我先进房间了。”
“去吧,早点休息。”
周德明多看了她会,忽然问:“弦思在学校没出什么事吧?”
顾怀薇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她感叹:“难得你突然也知道关心起这孩子在学校的生活了。”
茶杯被周德明搁到桌子上,他有些无奈:“弦思也是我女儿,我怎么说也当了她十七年的爸。”
“之前怎么没见你这么上心过?你看她跟你也不亲,早知道之前就让她跟我姓了,不该跟着你姓。”
“这说的什么话,就算再没有血缘关系她现在也是……”
话茬突然被顾怀薇凌厉的眼神打断:“你说什么呢?”
她偏过身子瞧了瞧那扇门,指着他斥责:“孩子还在家呢?你有没有点谱?你还不如不回来,回来一趟净给我添堵!”
周德明拍了下额头,认错道:“这事怪我,是怪我。”
他这段时间忙昏头了,这话都没过脑子就说出来了。
对于外面的这些周弦思并不知道,她回了屋内也没着急去洗漱,而是坐在窗台边一个人看着那个雪人看了好久。
手边翻开的日记本上不知何时落下两行秀气的字迹:
明知没意义,却无法不执着的事物——谁都有这样的存在。
暗恋就是这样,心里有一个秘密,只有自己知道。
那个夜晚,周弦思睡得很不好。
明明,那晚的月亮很圆,又圆又亮。
她抱着膝盖在床尾的月光下静静看了很久,看的双眼酸涩湿润时才明白一个道理:
暗恋本就是如此。
怕他知道,又怕他不知道。
更怕他,明知道却装作不知道。
周弦思喜欢许纵,以朋友的名义喜欢着。
明知道喜欢也没用,却又不得不去喜欢。
作者有话说:
明知没意义,却无法不执着的事物——谁都有这样的存在。
暗恋就是这样,心里有一个秘密,只有自己知道。
出自于“东野圭吾”
第44章
去年的十二月让周弦思因为一个“圣诞雪人”印象深刻,可她没想到,今年的十二月也会让她“毕生难忘”。
那条被肆意传播的八卦最终传到了老钱的耳朵里。
顾怀薇怒气冲冲地出现在门口时周弦思正收着小组的语文试卷。
她刚收到许纵的位置上,正指着姓名那一栏的空白提醒他的时候门口传来一道尖锐又严厉的责骂声:“周弦思,你给我滚出来!”
全班同学都被吓了一跳,有些担忧地朝周弦思投去同情的目光。
门口的阿姨看起来火气很大。
尽管已经有不好的预感,但周弦思的脚步已经先迈出去了。
手腕突然传来温热的细腻。
许纵拉着她,墨眉快皱到了一起:“先别去,等老师过来。”
“周弦思!”顾怀薇一看见她跟男生拉扯,火更冒上来了,冲进屋里就要拉人。
许纵一把把她拉到自己身后:“您是哪位?”
周弦思忙挣脱:“许纵,没事的,她是我妈。”
“……”
顾怀薇脾气上来,怒目圆睁的看着就吓人。
周围窃窃私语起来。
她瞪了许纵一眼,伸手就把周弦思扯过来:“真是长本事了啊。”
周弦思安抚性地朝担忧她的几人摇了摇头,示意许纵帮她把试卷先收一下送给老师。
她自己则被顾怀薇拽到了老钱的办公室。
之后的很多次周弦思都在回想,她是不是该感谢顾怀薇给她留了最后的情面,没在班级里对她动手。
班级里炸开了锅。
许纵三两下的把试卷收完,烦躁着正要去办公室的时候有人传来了最新的消息:“原来是因为上个月的那条传言,周弦思她妈怀疑她早恋所以才发这么大火的。”
讨论的嗡嗡声在他耳朵边炸开。
刚才顾怀薇咆哮愤怒的神情也在他眼前反复闪现,而周弦思却是毫无波澜。
她似乎,已经习惯了。
……
办公室内,老钱也没想到顾怀薇的情绪波动会这么大,尝试着安抚:“周弦思妈妈,我给您打电话呢主要是你之前跟我说过,让我多关注些周弦思这方面的情况。这段时间呢,这个小道消息传的满校园都是,我跟你说一声只是希望你在家能多跟周弦思同学做做思想方面的交流。”
“您不要那么激动。”
“老师,这个事你做的正确,”顾怀薇胸口剧烈起伏着,冷眼瞧着一旁低头不语的周弦思,气更大了,“怎么现在装哑巴了?自己什么情况自己跟我说清楚!”
老钱:“周弦思妈妈,您冷静一些。”
顾怀薇跟老钱说话时勉强压了点语气:“你不知道,这丫头早就有心思了,倒是在我面前装的挺好,我再不管管她都要上天了。”
“妈,你别这样。”周弦思终于听不下去了,“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不是我想的这样,还能是哪样?从高二你非要参加运动会那次我就看出来了,周弦思,你还要嘴硬到什么地步?”
顾怀薇面色通红,呼吸都跟着喘的急了些:“那男生到底是谁?你才多大,就开始给我早恋?”
质问声不绝于耳。
办公室内的其他老师明明刻意回避了视线,但逼仄的氛围却更让周弦思体会到那种压迫和窒息。
人们相信的只是他们听到的“事实”。
“妈,老师,我……”
“周弦思妈妈!”
“妈!”
两人脸色骤变,板凳被踢开的一瞬间顾怀薇也晕倒在桌子旁。
“赶紧,赶紧打120!”
狭小的空间内乱作一团。
救护车的声音响彻整个校园。
一班得知这件事时顾怀薇已经被送到了市医院。
周德明得知消息从外科赶过来,他瞪了眼正靠墙独自一人低头站着的周弦思,走过去跟医生交谈。
病房里顾怀薇刚挂上点滴还没苏醒。
她这种情况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周珍离开那年她昏迷的次数是最多的。
医生认识周德明,把报告单递给他,叮嘱:“还是神经方面受不了刺激,以后尽量多迁就着她点,情绪不稳的时候尽量安抚。”
周珍离开这件事对顾怀薇的打击比较大,她自己又不肯看精神科,周德明也只能把她的药装在了维生素瓶子里哄着她阶段性治疗。
是以,身边人处处迁就着她,也就造成了顾怀薇如今两种极端的情况。
清醒时对待周弦思是无微不至的照顾,但一旦神经衰弱,自己都控制不了自己。
送走医生,周德明偏头抿唇看了眼周弦思,又打开了病房门。
门被打开又合上。
走廊尽头的两扇阳台门全开,风把空气里的消毒水味道冲散了些,周弦思却还是忍不住揉了揉酸涩的鼻子。
两只手的指尖被她绞的通红。
路过的护士见她站了这么久,脸色又白的像张纸一样,不忍心问了句:“同学,需要帮助吗?”
许久没喝水,周弦思勉强笑时唇角都被拉扯的疼:“不用了,谢谢。”
她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校服,拉链半开,袖子那会被折腾的也皱巴巴的,看着十分凌乱。
病房的门又被打开。
周弦思下意识的站直,在视线里出现熟悉的鞋子时她开口:“爸爸。”
周德明没应。
他转头看了一圈,丢下一句:“你跟我过来。”
小阳台上晒着病人家属的毛巾和衣物,消毒水中混合着各种洗衣液的味道在鼻腔里扩散,周德明也忍不住皱了皱眉。
他摸出一根烟,周弦思听见打火机点燃的声音。
刺鼻的烟味也开始四处蔓延。
周德明很少吸烟。
“周弦思,你妈的情况不用我跟你多说了吧?”过了不知多久,周德明将烟在阳台边碾灭,不咸不淡地开口。
冬日的寒风从她没拉紧的校服下找着空的往里钻,她眉头都没皱一下,安静地听着周德明落在她耳边犹如刀子似的批评。
“你应该知道,我从来不在乎你的成绩,我也不需要你将来会回报我和你妈,我更不需要你在家把你妈照顾的多好,但你至少做到别给我们添麻烦,别给你妈带来任何伤害,别让你妈因为你有任何不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