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你什么时候把他当过你的儿子?”周弦思反问,“他今年多少岁了你知道吗?他生日是几月份你知道吗?他喜欢吃什么他不喜欢吃什么你知道吗?你们除了给过他生命还给过什么?你们凭什么在你们不需要的时候就把他一脚踢开,又在你们需要用到他的时候才轻描淡写地说出一句你是他爸?”
“他没享受过你们任何,可你们现在却打着亲情的名义来压榨他喝他的血!”
“父爱,就是这么被用来糟蹋的吗?”
“你说什么?”许建墨咆哮着过来,许纵忽地将周弦思拉至自己身后,不卑不亢地与正叫嚣着的许建宏对视。
“你小子,给了我一个空壳公司,玩老子啊!”许建宏眼底冒着火,被许建墨拦着也挣扎着大喊,“提前就把公司里资金转走了是吧,谁教你的?许建墨,又是你?”
许纵舌尖抵了抵发疼的腮帮子,淬了一声:“跟叔叔没关系,是我专门为你做的准备。”
他说:“是我,是我把公司账户上的钱转移了,那些公司里的董事也是我让他们离开的。”
早在许建宏因为股份威胁许纵要动周弦思时,许纵就和许建墨商量了这个决定,他知道许建宏想要公司,也知道为了公司许建宏什么事都能做出来,所以干脆来了招釜底抽薪。
他签了公司的股份文件后就秘密把公司内的那些流动资金转移到了另一个账户,而在他签完许建宏的文件后,留给许建宏的就只是一个剩下流动负债的空壳公司。
至于那些老员工和董事,许纵和许建墨早已私下拜访、拉拢,有的卖了股份不参与,有的则早已跟着许建墨去了另一个公司安置。
许纵想要跟许建宏间做个彻底的了断。
“你想要公司那我就给你公司,爷爷本就是白手起家,你如果真有本事,光明磊落,敢作敢当,那就像爷爷那样,将如今的这份你自己造出来的烂摊子,收拾干净。”
“真属于你的财产,谁也拿不走,只会属于你。”
“不属于你的,”许纵和他对视,声音掷地有声,“那你就凭本事自己创造,这世界本就公平,歪门邪道本就不被认同。”
他示意已经签署的那份文件:“你也可以选择不要这个空壳公司,你也可以再使手段,但我不是爷爷,也不是叔叔,你曾经做过的那些事我永远也不会原谅,但凡再有一次,我许纵一定亲手把你送进监狱。”
“送进监狱?”许建宏挣开许建墨的力道,在整个大厅内揣着板凳,疯狂地摔着酒饮餐碟,笑的阴冷,
“许纵,我养了你还不如养条狗!”
“你养过我吗?”许纵静静地看着他,他上前走了两步再次将周弦思的视线与许建宏狰狞的那张脸隔开。
他说:“许建宏,从刚刚那一刻起我就不是你儿子了,在公司和我之间,你选了前者,是你亲手,把我丢下了。”
摔打瓷器的声音瞬间骤停。
许建宏步伐不稳地走过来:“你说什么?”
他扯开了领带,似泄火一般,烦躁地扒扯着领口。
许建墨直接挡他前面,侧头对许纵道:“你们先走。”
周弦思忙拉着许纵出去。
两人走至门口时身后许建宏仍在大骂,他打不过许建墨,又弄翻桌子泄愤。
许纵忽然停下。
他没回头,站在门口,五官隐在若隐若现的光线中忽明忽暗。
“许建宏,恭喜你,你以后,再也不会有我这个拖后腿的儿子了。”
出了宴会。
周弦思步伐走的很快,她拉着人快速地擦了下眼角:“我们先走,赶紧离开这,以后再也不要来这了。”
知道她这般是为何,许纵手下用了点力将人拉停:“弦思,我没事。”
他安抚性地笑了笑,拇指在她眼角的湿润摩挲:“我经常训练,这点小伤不碍事。”
周弦思一直低着头,不说话。
只是眼泪一滴一滴地流在那条长长的红毯上。
许纵让她抬头:“你看看,这点巴掌印过了今晚就会消,明天你再见我估计就好的差不多了。”
这话让周弦思眼泪掉的更多了,她呜咽着:“许纵,你刚刚为什么捂着我眼不让我看?”
那落在她耳边的巴掌声比她亲眼看到还要疼。
“你……你以前……是不……是不是也经常被打?”一句话说都说不完整,周弦思气的用力擦眼泪,“你怎么一点都不在乎自己?”
难为许纵这个时候还想笑,他拭去周弦思脸上的湿润,忍俊不禁道:“我从小就跟着我叔叔了,他倒是带着我经常训练,正骨头的时候可比这还疼。”
“……你还开玩笑。”周弦思吸了吸鼻子,她看了下四周,没由来地问道,“许纵,你知道你爷爷家的冰箱在哪吗?”
“冰箱?”
“脸都肿了,要用冰块消肿。”周弦思皱眉,指尖轻触了下许纵已经发肿的那半张脸颊,眼泪隐隐又有流下来的趋势了。
“没大碍。”许纵忙又安慰,无奈道,“周弦思,你再哭我们就走不了了。”
一会真再把老爷子引出来,他们今天到天黑估计都离不开。
两人刚走到门口的车边,许纵的手机忽然响起。
他垂眸看了看,又示意让周弦思先上车。
过了会,许纵过来,他弯腰倚在窗户旁,伸手进来将她耳侧的碎发顺了顺,哄道:“周弦思,你先回去,一会忙完了我去找你,好不好?”
没黑屏的手机屏幕上方显示着“叔叔”的通话记录,周弦思看了他几秒,也知道那些后续许纵必须要去处理,便状似干脆地点了点头。
“你忙完后给我打个电话就好,不用再去找我。”
他太累了,周弦思想让他歇歇。
车子远去,许纵看着那光影渐渐消失,眼底的那抹柔色也跟着消失殆尽。
他转身,看着这满院的装饰,无力地阖上眼皮。
-
一路上,周弦思都心不在焉。
她知道许纵说的“没事”是安慰她。
周弦思还记得那会许纵跟许建宏说“再也没他这个拖后腿的儿子”时,她的手腕落上了一滴湿润。
那不是她的。
在车子拐过第二个红绿灯路口时周弦思没再犹豫:“麻烦再掉头回去一趟。”
这会已经是正午,满院的阳光正好。
红毯两侧是早上刚被运来的各色鲜艳花束,上面被人悉心洒了清水润湿,这类花束本就金贵,有的晒久了,花瓣叶子边缘已经开始蔫了。
只是风一吹,仍有淡淡的花香传来。
周弦思走到急,裙子下摆不小心扯到旁边的枝叶,上面的尖刺刺得她“嘶”了一声,再蹲下去扯开衣服时她才注意到满地的鲜艳间那抹显眼的黑色。
许纵背对着她,他垂着头,双手搭在膝盖上恹恹地落下来,整个人暴露在大片的阳光下,似被折损了他那份独有的骄傲,萎靡地坐在花丛间的那条小石子路上。
细微的动静引得许纵抬头。
周弦思看见他眼尾和额头的薄汗一样泛着莹亮。
分不清是汗还是泪。
她低下头,看的心口泛着密密麻麻的疼。
那个本该被人永远热爱的少年颤着声音跟她说:
“思思,我没有家了。”
周弦思强忍着那无力的窒息,模糊着视线蹲下去叫他。
她说:“许纵,你再等等我,再等我几年。”
“等我到了法定年龄我们就可以结婚了,那样我们就会有一个我们自己的家,一个属于许纵和周弦思的家,一个永远也不会散的家,一个周弦思永远不会丢下许纵的家。”
许纵心口疼的发紧,他缓缓抬头,那张苍白的脸迎着阳光喊了声:周弦思
我曾怨过、恨过、也曾试着逃离过这个满是污秽脏乱的世界,但遇见了你,我也试着去看那开在沼泽里的花朵,遇见了你,我才知道,原来这世界里,也藏着万顷星河。
候鸟南飞,万河归海,总有一个人会隔着茫茫人海,向你奔赴而来。
我这一生,见过黑夜,见过黎明,但唯有你,是我山野万里的奔赴。
作者有话说:
思思和纵哥无论是在一起前还是在一起后,都是从未停止的双向奔赴。
许纵会心疼思思的隐忍,思思也会维护纵哥的脆弱。
第70章
八月中旬,周弦思和安悦、沈曼凡约了见面,安悦父母今日刚好不在家,把房子腾出来让她们几个去玩。
周弦思昨晚刚和许纵通过电话,知道他今天要回去见爷爷也没再打扰,只给他发了一条消息:【我去安悦家了。】
她们三人这一个暑假见了不少面,但大都数也都是吃吃饭看看电影,这次难得窝在家里买了一大堆零食饮料用安悦家的私人影院看恐怖片。
看到一半安悦受不了那毛骨悚然的感觉,忙换了个喜剧片。
三人紧挨着坐在一起聊起闲话。
沈曼凡:“唉,说起来现在我们几个人就差林漾了,林漾要在多好啊。”
周弦思前几天跟她联系过,也知道林漾暑假住校,连家都没回。
如今林漾的新家换了地方,离她们这处远了不少。
安悦放下薯片,提及:“其实放假回来前我去她们学校找过林漾,那时她跟她哥在一块吃饭,我也没好多聊。”
“哥?”周弦思疑惑。
“不是我们学校的那个沈妄,”安悦知道两人想起谁,无奈道,“我一开始也以为她哥还是沈妄,后来走近一看才知道不是。”
林漾母亲再次带着她改嫁,有了新家,也有了一个新“哥”
“不过这个哥对林漾也挺上心的,看样子应该不是苛刻的人。”
安悦的大学和林漾大学在一个城市,两人时不时也会见见面。
“说真的,林漾现在比高中时还瘦,感觉话变得也不多了,就挺让人难过的。”
那年高考日,林漾正是压力最大的时候。她夏天的那个少年,已经又过去了一年。
周弦思看向电视没再说话。
手机在这个时候响起,另外两人过来打趣,问是不是许纵发来的查岗短信。
周弦思不和她们闹,拿着手机下楼去客厅里看。
只是——
【学校通知明天开始正式训练,我今晚就要离开,先回淮灵报到。】
他这专业周弦思都习惯,拉下来看日期,这也才八月15号。
她想着自己也没事,要不跟着一起先回去也行。
许纵:【不用,宿舍里不方便,天热,你等开学再过去,不用那么急。】
H大的开学要比B大迟一点,周弦思要真这么早回去还有半个月开学,她自己待在宿舍许纵也不放心。
想着他晚上就要离开,周弦思这会自然不能再继续在这耽误。
她问他在哪,过去找他。
许纵:【今天温度高,外面太阳大,你把地址发给我,我过去找你,到了给你发消息你再出来。】
这会正是下午太阳最热的两三点,安悦家整个屋子都开着空调,窗帘拉的密闭,周弦思一直没注意到。
发了地址,周弦思又回去看电影。
两人这会又换了个中规中矩的爱情片。
下午几人本就玩的疯都没睡午觉,周弦思又看得心不在焉,没一会两眼皮就耷拉下来了。
因为还要等许纵,她强撑着揉眼,却还是耐不住睡意,彻底失去意识前她还知道迷糊着喊两人:“一会许纵来了提醒我。”
“行,知道了,你赶紧睡吧。”安悦找了毛毯给她盖上,又把她手中的手机抽出来放一旁的茶几上。
周弦思耳边一开始还有一些聒噪的电视声,再后来慢慢的变小,直至消失,彻底安静。
再有意识时是被耳垂上那细细的触感痒醒的。
她下意识地侧过身,嘟囔着:“困。”
许纵松了那缕头发,弯身看着她无奈地叹了声气。
还有半小时,他就得离开了。
沙发顶放了一本化学类的书籍,被翻到中间用书签小心翼翼地做了标记。
安悦大学学的是化学专业,许纵并未多在意,只是在瞥见上面刚做的注释时停顿了下,他拿起,几秒后又转向睡得安静的周弦思。
注释的字迹是周弦思的。
许纵将书重新放回原位,目光再次落到闭着眼呼吸均匀的周弦思身上,他将毯子往上拉了些,两只黑眸渐渐深邃幽沉。
又过了十多分钟,在周弦思恍惚着闪过某个意念辗转要睁眼时,手指间传来一抹凉意。
她蹙眉防备地抽回手,朦胧间看见许纵的侧脸时愣了愣,而后又立马坐起:“你都到了?”
周弦思忙四处去找手机。
许纵递过来。
她伸手接时才瞥见手腕上的玉镯,晃了晃:“你刚给我带的?”
“爷爷送你的礼物。”许纵将她身上的毛毯叠好放置一旁,“上次爷爷说要送你的礼物,让我今天带来给你。”
是一只红玛瑙玉镯。
一看就价值不菲。
周弦思揉了揉眼,又细看了几秒,笑着说:“帮我跟爷爷说声谢谢,我很喜欢。”
许纵没说,那是爷爷当初送给奶奶的玉镯。
因为跟李涵本就是面和心不和,老爷子不喜,一直没送出去。
前段时间爷爷问他要送什么礼物时,许纵没再拐弯抹角,直接要了这个镯子。
老爷子又怎么会不懂他的这心思,倒也没说二话,大方地拿出来:“这东西交给你保管比交给那女人保管放心。”
许振峰对李涵的称呼已经变成了那女人。
回忆完这些许纵并未多提,丈量了下她手腕,低声道:“手腕太细了,手镯戴上都大了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