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着,心想趁他还在,赶紧回房间,不然这段路走起来也蛮恐怖的。
只是她本来就睡不着,现在这么一惊一吓的,估计得干瞪眼到天亮,这不是受罪吗?
司柠偷偷叹口气,路过季明臣身边时,听他说:“不好意思,冤枉你了。”
“嗯,以后注意。”
季明臣看她脚底抹油恨不得赶紧回去,忍着笑,又说:“那为了赔罪,我请你喝牛奶好不好?”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入V,凌晨更新,万字肥章掉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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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7章 、日出
夜色如墨, 山中幽静。
木桌和折叠椅像是被放进一个巨大的真空瓶子里,依靠桌上小灯发出的微弱光亮,围出一方小小天地。
司柠身上穿着厚实的防寒服, 戴了一顶棕色毛线帽,像一只出来觅食的小熊, 小口小口喝着热巧克力奶。
很暖和,很舒服。
司柠满足地眯起眼睛, 之前紧绷的神经慢慢松弛下来。
她开始时不时打量一下身边的人。
只见他沉静地坐着,光影笼罩在他面庞上, 叫她瞧不清他的神情, 也不知道他是困了?还是在想什么。
“你……”
“你……”
两人同时开口。
季明臣浅浅一笑:“你先说。”
司柠垂眸看杯子:“没什么。你先说吧。”
“我也没什么。”他说,“就是想让你看个地方。”
“哪里。”
季明臣稍稍侧身,指着斜前方的一片灌木丛, 那里除了有一棵粗壮的大树,什么都没有。
“这有什么好看的?”司柠问。
季明臣故意放低音量:“你不觉得这跟刚刚电影里的那个场景……”
司柠脸唰地绿了,一字一句地说:“一点儿都不像。”
“不像吗?”
“你无不无聊?”
司柠嘴上这么说,身体倒是诚实地背对了那片灌木丛。
季明臣实在憋不住, 笑了:“你啊。”
“……”
“害怕就害怕, 有什么不好承认的。”
司柠撇撇嘴, 心说还不是为了面子?
她别过头:“要你管。”
对于她这种态度, 季明臣早已经习惯,笑意更深:“是是是, 我哪里管得了你。”
夜风小了些,月色正浓。
巧克力牛奶快要见底, 司柠却不想走, 便问:“你有什么害怕的东西吗?”
“很多。”季明臣说, “害怕意外, 害怕生病,害怕讲课内容学生听不懂,害怕……”
司柠皱起眉头:“不是这种。是比较具体的。”
“比如?”
“我就害怕虫子,不管是什么样的。”
季明臣点点头:“你怕虫子啊。”
“……你套我话。”
“怎么呢?”季明臣无辜,“我的比如没说让你拿自己比如。”
“……”
老狐狸。
司柠放下杯子,发出砰地声响,又不理人了。
季明臣笑了笑,手肘支在桌上,手掌托起下巴,一派自得模样,又说:“不过,我懂你的意思了。我想想告诉你。”
司柠心想爱说不说,但必须得警告一句:“不许说害怕手机没电。”
“……”
小狐狸。
季明臣嘴角微扬,抿口温水,之后头转向斜后方。
那里是一片湖,平静得像一块看不到边际的幕布。
“我怕水。”片刻后,他说。
司柠让牛奶呛了一小下:“什么?”
“我怕水。”
“你……”司柠顿了顿,“不会游泳?”
“不会。”
顺着季明臣的视线,司柠也朝湖那边看去。
她回忆起小时候学游泳时的情景,是挺可怕的。
她到现在都记得,教游泳的老师以前在救援队工作过,他说水无孔不入、无坚不摧,一个人一旦溺水,无论怎么挣扎都无济于事,那种绝望是最最痛苦的。
司柠又看了一眼季明臣。
他还在望着湖,侧脸看起来和湖面一样无波无澜。
她不知道他是不是经历过什么不好的事情,也不好追问,只想着他不要想起不好的事就好了。
清清嗓,司柠说:“除了怕虫子,我还怕立足尖。”
季明臣转回头:“芭蕾?”
“嗯。”
司柠转着杯子玩,说:“我妈觉得女孩子练芭蕾有助于仪态,在我很小的时候送我去练。但我大概天生不是跳舞的料子,柔韧性很差,怎么练都不行。每次去上课,都是哭着回家。”
听着这话,季明臣似乎可以看到一个小小的她穿着练功服,头发一丝不苟地盘着一个小丸子立在脑后,在一群小朋友中间绷着脸练习。
她一定很疼,但她咬牙忍着。
忍不下去了,就哭,但不会发出一丁点儿的声音。
季明臣眉心轻蹙了下,问:“现在还练吗?”
“早不练了。”司柠说,“我妈改成让我上仪态课和形体课了。”
她看似无所谓地笑了笑,但还是泄露出几分对程蔓这种行为的不满和嘲讽。
季明臣又说:“你一定也不想学编程。”
“一点儿都不想。”
程蔓有让司柠学编程这个想法的时候,司柠已经高一。
高中的课业量大,司柠要学英语、学奥数、学礼仪,还有固定的外教交流课,她被压榨的完全没有个人时间,根本不敢想再去学编程。
好在,编程到底是在她高二开始学的,这时的她不用学礼仪和奥数,相对轻松了些。
但对编程的抵触情绪根深蒂固。
司柠想过要让这位编程家教教不下去,她可不怕得罪人,只是不想这位家教……
意识到自己那句“一点儿都不想”太过直白没礼貌,司柠抿抿唇,闷声补了句:“但是你教的不错,我可以忍受。”
季明臣笑道:“谢谢你对我工作的认可。”
司柠没话接了。
说来说去,她最想说的其实是有时候怕不怕的也没什么大不了。
她过去怕跳舞,跳跳跳不就不跳了?她也怕遇上个烦死她的编程家教,还怕对方是“富士山上的雪”,到最后不也……
握住杯子的手收紧,司柠偷偷去看季明臣。
暗黄色光像一层薄薄面纱拂在他脸上,他的面部轮廓立体,棱角分明得好似用刻刀精心雕过。
这是一张锋利的脸,却因那双眼眸,又变得温柔。
司柠心跳加速,猛然发现自己又多了一“怕”。
——怕他。
怕他知道些什么,又怕他什么都不知道。
司柠从未尝过这样的滋味,陌生又汹涌,搅得她心口憋堵,像是下一秒就要爆.炸,却又被她奇迹般地扼制,如此反复……
哗啦!
忽然的响动在夜里异常突兀。
司柠一个激灵,季明臣站起来挡在她身前,就见是程航裹着毯子从帐篷里出来了。
程航看到那二人一坐一站,还以为是眼花,揉揉眼,确定是真人,哑着嗓子说:“大半夜的,你俩不睡觉干嘛呢?”
司柠语塞,季明臣说:“我起来喝水,遇上司柠就聊了会儿天,正准备回去。”
“哦。”程航打了个超长的哈欠,“赶紧睡吧。万一早起能看日出呢。”
季明臣点头:“你去卫生间?”
“憋醒了。”
三个人进了房车。
程航去卫生间,季明臣把司柠送到房间门口,叫她把杯子给自己,叮嘱:“别害怕,都是假的。要是睡不着,就在心里默念什么,很有效。”
司柠递杯子的时候,视线掠过窗外,这个角度正对着那片湖。
黑压压一片,是有些骇人。
“水没什么好怕的。”司柠说。
季明臣接过杯子:“什么?”
“不会游泳也没关系。”
“……”
她抬起头,扬了扬下巴:“我以前参加少年宫的游泳比赛,得的是金牌。”
季明臣瞧她那一副“我很厉害,别小瞧我”的样子,不由得一笑,问:“所以呢。”
司柠看着他,说:“要是有一天你掉水了,我救你。”
*
季明臣和程航一起回了帐篷。
程航一进去就呲溜钻进睡袋,抱怨天这么冷到底为什么出来?简直是没事找事。
季明臣没发表看法,不紧不慢躺下。
而程航这么一折腾,困意消了一些,又说:“你为什么让我带那丫头出来露营啊?你看看她,一点儿感恩的心没有。”
季明臣看着帐篷顶,半晌,说:“她想来玩就让她来,不好吗?”
“……”
好是好,但麻烦啊。
其实,季明臣游说程航带司柠来露营,无非是那天在医院输液的时候,当司柠听到裴卓说起露营,她眼里顿时亮起了光。
为着这束光,季明臣觉得该这么做。
她是他的学生,他希望她的成长可以快乐一点,简单一点。
但刚刚——
季明臣问程航:“要是有一天我掉水里了,你会救我吗?”
“啊?”
程航莫名其妙,翻过身:“这个问题不该是你和我女朋友同时掉水里,我该先救谁吗?”
“……”
“当然救我女朋友啊。”
程航说的理所当然,又翻回去,酝酿睡意。
黑暗中,季明臣无声地笑起来。
这一笑就停不下来了,一直到心口那团暖意慢慢散去,才沉沉睡去。
一觉到天明。
*
司柠是叫夏霖吵醒的。
陈幼清也醒了,骂了几句,蒙起被子接着睡。
夏霖在门外咕哝着什么“看不见日出别怨我”,趿拉着鞋走了。
司柠睁开眼,身侧的小窗子窗帘没有拉严实,一丝光亮穿透进来,落在她的手上。
“幼清,起来看日出吧。”
“不看……我再睡会儿。”
司柠只好自己爬下床,穿好衣服,出了房间。
除了陈幼清,裴卓也还在睡。
房车外站着伸懒腰的程航和拿着手机左拍右拍的夏霖。
司柠下意识去找那个人,身后就传来他的声音:“醒了。”
她确实醒了,想起自己没洗脸,赶紧抹抹眼睛,回了个“嗯”。
“去外面吧,时间正好。”
四个人走上昨天看见的一条小道,几分钟就到了一处视野开阔的高地。
红彤彤的朝阳像泡在水里的大球,随着升高变得清晰,把光一点点铺满大地。
这是司柠第一次看日出。
她感到一阵放松,心情十分愉悦,目光不由自主偏移,没想到季明臣也在往她这边看。
笑容一凝,司柠慌忙低下头:“看什么看!”
“问得好。”季明臣说,“你不看我,怎么知道我看你?不如你先说为什么看我?”
她脸上发热:“谁看你了?自作多情。”
季明臣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热水袋递给她,说:“那好吧。是我,我看你现在没什么事,想给你看样东西。”
“什么?”
季明臣给她指,她看过去,又是灌木丛和大树。
这人怎么对这两样那么情有独……
“像吗?”
“……”
“你多大了?”
季明臣闷声直笑。
笑声细碎得好似叮咚作响的小溪水,清朗悦耳。
夏霖这时看过来,说:“柠柠姐,你黑眼圈好重啊,没睡好吗?”
司柠一愣,摸摸眼睛。
他刚才是在看她的黑眼圈?什么癖好!
司柠气得走开,坚决不回头。
那边,季明臣笑够了,走到她身边,说:“以后再害怕就想想大树,然后告诉自己不像。”
说完,他很识相地不再开口。
过了会儿,夏霖突然咋呼:“这儿有个小土堆,我们写个到此一游吧。就当纪念。”
“幼稚不幼稚?”程航说着,转头就找了一根称手的木棍。
程航和夏霖在那里“笔走龙蛇”,司柠瞧着,真是不忍直视。
“你不写一个?”季明臣问。
司柠心说她是这么幼稚的人么?
可看了眼身边的人,她问:“你写吗?”
“写啊。”他也捡了一根木棍,“纪念一下。”
季明臣的字无疑得到夏霖的一大波彩虹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