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柠一愣。
还没回过味儿来,谢妈妈带谢雨彤走了。
事情解决,鞠志杰松口气。
刚刚,季明臣特意要求谢雨彤和司柠私下道歉。
他一开始以为这只是照顾孩子的自尊心,没想季明臣却是利用这个机会说服谢妈妈和司柠道歉。
“这位女士,我们是成年人。”
“但不应该因为年长就对一个孩子口无遮拦。”
“您是家长,也该给自己的孩子做个榜样,不然也配不上您嘴里总提的‘家教’。”
说的有理有据,谢妈妈脸色通红,无地自容。
这才有了刚才的道歉。
鞠志杰觉得季明臣做事张弛有度,考量周全,好奇问了下,没想到和自己是同行。
他顿时觉得亲切不少,话也多了:“不知道您是司柠的什么亲戚?表哥吗?没早见过您,真是遗憾。不然我可以偷师啊。”
季明臣说了句“您过奖了”,看向司柠。
司柠卡壳。
什么亲戚呢?
大侄子?要不大外甥吧,也行。
司柠正要开口,门口响起一声“报告”,来的人是罗雪。
高一也有自愿上晚自习的,罗雪就是。
他们班的英语老师歇产假,现在是高二的一位老师代课,她过来找老师。
看到司柠和季明臣,她挺开心,张口问了学姐好,接着就是——
“二舅好。”
季明臣:“……”
鞠志杰明白了,敢情又是一个舅舅啊。
“怪不得司柠这孩子优秀,家人就优秀,家庭氛围好!”鞠志杰说,“司柠她二舅,我们留个联系方式?”
季明臣:“……好的。”
司柠:“……”
拥有大外甥的梦破碎了。
*
从学校出来,季明臣送司柠回家。
张阿姨那边等不来司柠回家,打电话询问,得知季明臣在,放下心来。
季明臣的意思是打车回去。
可司柠记得从他来给自己上课起,他都是坐地铁来的,所以司柠也不想他破费,说坐公交车就好。
季明臣依她,两人去车站。
到了地方,季明臣说:“在这里等我一会儿。”
“你干什么去?”
“买东西。”
“……”
“别乱走。”
听他这语气,好像拿她当三岁小孩,司柠别过头,看车站宣传的海报。
季明臣笑笑,快步往马路对面走。
司柠侧过一点脑袋,偷瞄着他过了马路拐进小巷子里,想不出他要买什么。
手机震动,她掏出查看,是魏辞发来一条消息。
魏辞:[谢雨彤找你麻烦了?]
司柠皱眉,叹了口气,回复——
[没事了]
[学长,我不知道你和谢雨彤是怎么回事,但我们除了乐队的事也没交集]
[以后就别联系了]
过了好一会儿,魏辞回:[好]
司柠收到,直接将对话框删除。
她对魏辞就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同学,现在把话再说清楚些,总没坏处。
收好手机,季明臣也回来了。
因为步伐太快,他的刘海有些凌乱,左手拎着一个小塑料袋,上面印着药店的logo。
“你不舒服?”司柠问。
季明臣轻笑一声:“手伸出来。”
“……”
司柠不明所以,但还是照做了。
“那只。”
“……”
又伸出来右手。
司柠这才看到她的手掌边缘破皮了,隐隐冒着红血丝。
“这什么时候弄的?”
季明臣示意她坐到车站设置的座位那里,说:“看不出你这么耐疼。”
司柠是真不知道,咕哝:“这话说的,你不如说我皮糙肉厚。”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
刚才看监控,谢雨彤那么莽撞地冲过来,司柠几乎是被弹开的。
要不是她手快抓住栏杆,肯定得摔倒。
可虽然没摔倒,这栏杆上面凹凸不平,也难免伤到手。
季明臣蹲下,拉出司柠的手,仔细看了看。
还好,就是单纯破点儿皮,很浅,没伤到里面。
“可能会有些沙。”季明臣打开消毒碘伏,“不疼,很快就好。”
“……”
从他拉住自己的那秒起,司柠所有的血液就奔涌到了指尖。
她略微低头,可以闻到清幽冷淡的雪松香气。
她愣愣地看着他的后脑,头发乌黑,脑顶有个旋儿,视线再往下,是一截肤色冷白的脖颈,没在黑色衬衣里,像是一节无暇白玉。
一切来得太突然。
司柠根本管不住自己的眼睛,她觉得这会儿的她就一个词能形容:鬼迷心窍。
因为她竟然俯低了一点身子,循着雪松香去了……
“好了。”
还没怎么着,这话像盆冷水兜头而下,司柠一下子清醒过来。
她赶紧坐直了,清清嗓,说:“好了吗?你弄仔细些,别留疤了。”
季明臣瞧这点儿破皮,别说留疤,再晚点儿处理可能就自动愈合了。
小姑娘多少还是有些娇气。
他低头笑了笑,又取出创可贴,轻轻贴上,说:“留疤的话,老师带你去治。”
这话说的。
要真是留疤了,还能治好?
司柠看看创可贴,噘了噘嘴:“不用你管,到时候多给点儿补偿金就行。”
“……”
这是强行碰瓷不是?
季明臣笑道:“行,到时补偿你。”
说话间,车也来了。
现在这个时间没什么乘客,司柠和季明臣到后排找了个双人座坐下。
坐定不久,季明臣提起来谢雨彤的事,叫司柠离她远些。
“怎么远?”司柠问,“我们两个一个班啊。”
季明臣皱了皱眉:“那就多留心注意一些。”
“为什么?”
“为了你的安全,”他说,“这次是磨破皮,下次呢。”
季明臣将司柠送到家门口。
张阿姨留他吃饭,他婉拒,说是还有工作要处理。
司柠站在院子里看他,欲言又止。
“是还有什么事吗?”
“没有。”她背过手,食指摩挲着创可贴,“就是下周,你不会还开会吧?”
他笑:“哪有那么多会?不过……”
“什么!”
“该小测了。”
季明臣走了。
他只回头说了一句“下周见”,并不知道司柠在他走后很久都还站在原地。
也不知道因为他的一句“下周见”,她开心坏了。
*
出了别墅区,季明臣给程航打电话。
程航之前手机没电,自动关机,这会儿刚开。
得知司柠出了状况,他一阵担心后怕,有些理解为什么季明臣要让手机永远保持电量满满的状态了。
联系不上,出了事都不知道。
“谢了。”程航说,“这丫头没少给你添麻烦。”
季明臣:“这话见外了。”
程航想说请季明臣出来吃顿饭,也算表表心意,话到嘴边,他想起季明臣今天是有件特别重要的事才对啊。
“大志说那个美国教授就是为你过来的,你这突然走了……”
“没事,教授明天还在。”
程航之前就听说美国有个数学领域的权威十分欣赏季明臣,几次三番邀请他去普林斯顿大学做交流研究,可每次都遭到拒绝。
季明臣似乎从没想过出国深造,明明他应该去的。
“程航,有件事我得跟你说。”
程航回神:“嗯,你说。”
季明臣叫程航回头也要嘱咐司柠离谢雨彤远些。
他今天第一眼见谢雨彤就认出来了她,就是那次跟踪司柠,突然冒出来拦住魏辞说话的女生。
当时的谢雨彤可丝毫没有今天的柔弱可怜。
她表情很急,眉眼间有股戾气,似乎是想强迫魏辞必须听她的意思。
一个这么年轻的女孩,能有两副面孔,要么是家庭教育出来的,要么是心理有问题。
季明臣不想恶意揣测一个孩子。
但事关司柠,他不放心,还是要多留一手。
*
谢雨彤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学校里没人知道,司柠也没告诉陈幼清和夏霖,怕他们担心。
两周后。
刚开学的劲儿过去,同学们渐渐投入到学习的氛围中。
这天放学,陈幼清和司柠一起去车站。
陈幼清太奶奶⑨时光独家禁转九十大寿,她们一家人要给老人祝寿,定了饭店聚餐。
说到过生日,陈幼清说:“马上也是我们柠柠的生日啦。”
司柠莞尔一笑:“五月底,还早呢。”
“不早了,不早了。”陈幼清说,“我得预留出充分的时间为我亲爱的准备礼物。”
司柠还要说什么,看到了正往校门这边走来的程蔓。
“妈,您怎么来了?”
程蔓表情严肃:“见你班主任。”
陈幼清看了眼司柠,不敢当面问什么。
而程蔓也没在她们这里多耽误,说完就直接进了学校。
“柠柠,阿姨为什么事来啊?”
“应该是自主招生的事。”
“哦,我说呢。”
司柠和陈幼清上了不同公交车,就此分别。
回到家,司柠还在琢磨程蔓去学校的事,肯定事关谢雨彤。
程航在那件事发生的转天特意找她谈过。
那个傻白甜幼稚鬼难得认真,智商也上线,把谢雨彤不对劲儿的地方分析的头头是道,一丝不落。
她觉得有道理,就会听话。
这段时间在学校,她都是错开谢雨彤走,从不会和她正面相遇,更不会招惹她。
她们本身就不怎么熟,现在的状态就是回到出事之前——知道名字的普通同学。
都这样了,还有哪里不妥吗?
司柠想着,张阿姨过来找她。
“柠柠,你来。”张阿姨招手。
“前天你跟我学做这个咖啡曲奇的时候,我还没发现有这么个办法,能让曲奇更酥软。今儿刚知道,你来,我再教你一遍。”
司柠洗好手去厨房。
张阿姨教的细,司柠学的也细,把重点都记在了小本上。
看她这么认真,张阿姨笑道:“以前怎么不见你这么爱吃咖啡口味的东西呢?”
“就……”司柠抿抿唇,“之前也没发现。那天偶尔吃到,发现原来这么好吃。”
“嗯,咖啡味是好吃,不腻。”
张阿姨又带着司柠操作一遍。
等都弄完了,也到了饭点儿,程蔓还没回来,张阿姨问司柠要不要先吃?
话刚说完,程蔓回来了。
程蔓脸色不好。
她脱了大衣放在沙发上,目不斜视,让司柠现在跟她去趟书房。
司柠有所准备,进了屋,先解释谢雨彤的事。
“舅舅都给我分析了,我懂。”她说,“以后一定多加注意,您放心。”
程蔓舒口气,坐在书桌后面,表情缓和几分:“你是聪明孩子,既然说了,我也就不唠叨你了。”
司柠点点头,要转身出去,程蔓又说:“文艺展演就不要参加了。”
司柠一愣。
“我本来就不赞同你把宝贵时间浪费在这种没有意义的事情上。”程蔓继续道,“现在出了这样的事,彩排结束太晚,不安全。你早些回家学……”
“妈,马上就是汇报演出了。”
司柠忍不住打断:“我这时候突然不参加了,乐队怎么办?”
程蔓才缓和的脸色又不好了,她皱起眉头:“这是你们老师和学校该解决的事,不用你考虑。”
司柠不这么认为。
如果是她的个人项目,那她可以不参加。
但这是集体项目,大家一起排练那么久,她中途不干,剩下的同学怎么办?老师上哪儿找人顶替她?
“妈,我真的会特别注意,特别小心,汇演的事……”
“同样的话,我不想重复。”
“……”
程蔓不知想起了什么,忽而冷笑,又说:“一个校园文艺展演,参加了对你有什么好处?是高考时候能加分?还是自主招生的时候能减分?”
“除了浪费时间,没有半点有用之处。”
高考、加分、减分、好处……
司柠每每听到这几个字眼,都觉得自己不管是活着还是上学,为的就是这些分数。
好像这些分数代表了她这个人。
“既然浪费时间,当初为什么还让我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