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书——不知江月
时间:2022-06-18 09:27:55

  季维一言不发, 任由廖萍骂。
  佟安筠实在听不下去,从厨房出来,说:“妈!您有想过小臣吗?小臣差点淹死!都是明晴推的啊。”
  廖萍冷冷说:“小孩子玩闹, 一不小心而已,至于这么抓着不放?”
  玩闹、不小心、抓着不放,概括了季明臣险些丧命的遭遇。
  廖萍命令季维打一万块钱给季绍。
  哭着说这个小儿子命苦,早产, 不然早有本事了, 她也不用看大儿子和大儿媳的脸色。
  每次廖萍来都是这一出表演, 街坊邻居很同情她。
  而季明臣每次也都在一边静静地看着。
  看这个是他奶奶的长辈如何压榨自己的爸爸, 偏袒小叔叔一家……
  后来,季维成了植物人, 花销巨大。
  原来给钱的人成了花钱的人,季绍就躲的远远的了。
  但许虹又把目标放在佟安筠身上, 撺掇廖萍找佟安筠要钱。
  佟安筠不堪其扰, 也不想季明臣再有任何危险, 带着季维转院, 和季家彻底断了关系,这才有了几年平静的生活。
  “我爸去世这么多年,您恐怕连他的样子都不记得了吧。”
  季明臣又是笑,眼底却涌起一股酸涩。
  “我妈因为我爸去世,得了重度抑郁症。”他继续说,“自杀了六次。”
  廖萍听了,嘴巴张大,嗓子里用力挤出来啊啊啊的声音,眼泪不住地往外涌。
  季明臣见她如此,还想说的话咽了回去。
  他原本想说:你看看,那个你最疼爱的小儿子,你拼命压榨大儿子也要偏爱的小儿子,管你吗?如果不是你一味的纵容和偏袒,我的家,我的爸妈不会是现在这样。
  可老人的样子也不需要他说这些了。
  廖萍现在遭受的一切就是报应。
  季明臣起身,整理下衣摆,说:“疗养院的费用我每个月会打到账户上,您就在这里养老吧。”
  他不是圣人。
  能让廖萍有个安身之所,就是他唯一能做的。
  说完这些,季明臣一秒都不想逗留。
  他打开门,司柠站在对面。
  四目相对,司柠冲他笑:“说完了?”
  “嗯。”季明臣点头,“我们走吧。”
  他过去牵住司柠的手,头也不回地离开。
  *
  回去路上,季明臣时常沉默。
  就连吃饭,也不像平时那样会和司柠讲许多有意思的事。
  快到酒店,进大堂前,司柠见不远处有家便利店,说是要买零食,季明臣依她。
  而司柠转了转,最后买的只是两支冰淇淋。
  “你陪我吃。”司柠说,“我这个要是不好吃,你就消灭掉。”
  季明臣要说什么,司柠又说:“这个天气吃冰淇淋有不了事,我又不是玻璃做的,没这么脆弱。”
  于是,两人又去了广场。
  将近十月的气候,秋高气爽。
  到了晚间,徐徐微风迎面而来,好似可以吹走任何烦心事。
  “我小学的时候,有个女生和我特别要好。”
  司柠咬着冰淇淋,忽然说道。
  季明臣看过去,见她嘴角沾着巧克力,帮她擦掉:“不是陈同学吗?”
  “不是。”司柠说,“清清是我初中同学,这是我小学的。”
  “嗯,你和这个同学怎么了?”
  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
  就是有一次她们表演节目,这个女生弄坏了司柠的发卡,因为这件事,司柠就不理女生了。
  那时候大家都是小不点儿,但又稍稍懂些事。
  女生一直和司柠道歉,还说可以赔司柠一个新的。
  她态度这么好,同学就都乐意做和事佬,劝司柠别生气了,大家还是好朋友。
  可司柠就是做不到原谅。
  那个发卡是司向远手工给她做的,全世界仅此一个。
  而前不久司向远和程蔓离婚,她的爸爸妈妈不再是一家人……
  “不少同学都说我太小气,一个发卡也至于这样?”司柠说,“后来,这个女生和家人移民了,我们没再见过,也没和好。”
  季明臣拿出手帕,给司柠擦手,说:“你不想原谅有你的理由,不用在意别人的目光。”
  是啊,就是这样。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原谅,成为了一种道德绑架。
  一个人如果真心去道歉,受害者不接受道歉、不愿意谅解,就会被指责心胸狭隘,小题大做。
  甚至还会换来旁人一句轻飘飘的:你想想这人的好,有什么不能原谅的?
  司柠不明白。
  原谅是受害者的权力,不原谅难道不是吗?
  季明臣后知后觉听出司柠讲这个故事的用意,不禁笑了。
  “我发现你很有做老师的天赋。”他说,“现在已经可以开导我了。”
  司柠得意洋洋地晃晃头:“都是季老师带的好。”
  “不,是你好。”季明臣捏捏她的脸,“谢谢。”
  闻言,司柠握住季明臣的手,告诉他:“不要想那么多,你有权不原谅。”
  “其实也谈不上原谅不原谅,”季明臣反握住她,长长地吐了口气,“只是有些不甘心吧。”
  明明,他的家会是另一个样子。
  明明,他的父亲付出了这么多,该有些好报。
  明明,这一切本可以不用发生。
  司柠那支冰淇淋已经吃完,见他的还举在手里,融化的冰淇淋滴下来,她便抽走了那支扔掉,又用手帕给他擦手。
  “别这么想。”司柠说,“你就想我,想阿姨。虽然阿姨病着,但她正在慢慢好转。我就更不用说了,我会一直陪着你的。过去那些不好的事就让它过去,以后呀……”
  她擦干净季明臣的手,抬起头,灿然一笑:“我宠你。”
  他也可以被宠?
  季明臣想笑,忽然又发觉一件事:他和司柠的位置互换了。
  几年前,他教她知识,在她不开心的时候开导她;
  而现在,看似还是他在照顾她,包容她,可实际被治愈的那个人成了他。
  她说能做他的学生很幸运。
  那他能有幸遇到她又何尝不是呢?
  季明臣把司柠搂进怀里,心里淤堵的地方疏通开了,笑着问:“那你准备怎么宠我?”
  “嗯……给你买好多好吃的。”
  “我对美食之类的没什么需求。”
  “那每年带你去旅游吧!”
  “这是你想去吧。”
  “……”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一个大男人怎么那么难宠啊!
  司柠推开他,凶巴巴地问:“那你的需求是什么?你说!”
  “你什么都能给?”
  “当然!我是谁!”
  季明臣点头,看她。
  司柠一开始还等的不耐烦,之后就……懂了某人眼里的含义。
  这老男人最近越来越放肆了哈!
  *
  因为廖萍这件事,十一假期少了一半,司柠回家的时间自然也就缩短了。
  程蔓理解,还说自己在绍城有熟人,可以帮忙照顾打点。
  季明臣很感谢,表示自己可以处理,没有麻烦。
  一过完十一假,学期剩下的日子就跟长了翅膀会飞似的,过得特别快。
  司柠每天上课、看书,看书、上课,男朋友什么的,恋爱什么的,那都是顺带进行一下。
  时间一晃,进入期末复习阶段。
  这次期末有些要命,麻醉解剖要考试了。
  司柠大一时的系统解剖和局部解剖学的还不错,但到了麻醉解剖就不太行。
  季明臣觉得是因为司向远当年麻醉影响到神经,导致司柠有阴影,所以总是放不开。
  季明臣便每天陪着司柠温书,帮她复习。
  到后面,季明臣对解剖学产生兴趣,常常偷拿司柠用剩下的猪蹄练习,连缝合都渐渐上手了。
  有一次,他们晚上散步,顺便扔垃圾。
  那些惨不忍睹的猪蹄被邻居看到,吓得邻居以为他俩是变态,差点报警。
  梁雯雯和段晓楠知道了这件事后,笑得不行。
  段晓楠还告诉了夏霖,夏霖又告诉陈幼清,最后程航都知道,给司柠和季明臣起了一个雌雄双煞的外号。
  好在,因为季明臣的陪伴,司柠最后顺利通过麻醉解剖,完美收官大三上学期。
  今年寒假,季明臣和司柠一起回北城。
  但是除夕,还有大年初一、初二这三天,季明臣得陪佟安筠。
  司柠原想放了假先在华城陪季明臣几天,也给佟安筠拜个早年。
  但这次,那个给司柠做东坡肉的表姨全家要去海外过年,特意邀请程蔓一家早些日子来家里聚聚。
  程家在北城就这一门亲戚,不好推脱,司柠只好先回去。
  司柠订了早上的机票飞北城。
  出发前一晚,季明臣给她收拾行李。
  “礼物你别带。”季明臣说,“我拿过去就好。”
  司柠大爷似的躺在沙发上,一边吃着车厘子,一边看电视:“你看着弄吧。”
  季明臣瞧她一眼,笑了笑。
  茶几上的手机震动了下。
  司柠放下小盆,够来查看。
  是顾晓楠说家里来亲戚了,她今晚就从宿舍走,问她带没带钥匙?
  梁雯雯已经回家,段晓楠再回去,不就剩她一个人了?
  司柠回复说带了,叫段晓楠带齐东西,路上注意安全。
  放下手机,司柠坐起来。
  “怎么?”季明臣问,“要什么?”
  司柠想想,说:“我现在回宿舍吧。”
  “这么早?”
  “晓楠回家了,还在宿舍楼的同学本来就不多,我……”
  “今晚别走了。”
  司柠一愣,有些僵硬地看向季明臣。
  说出来别人都不信。
  和季明臣恋爱这么久,他们俩从没在这个家里一起过过夜,哪怕是分房睡。
  就连上次临时去绍城,他们住酒店,也是一人一间。
  为此,司柠请教过梁雯雯。
  梁雯雯说,季明臣担心他俩同居对她影响不好,这点,是绝对值得表扬的,是成熟负责任的男人的思维。
  但是——
  “季教授怕控制不住体内的洪荒之力把你吃干抹净才是根本原因吧?”
  司柠想起这话,一个激灵。
  季明臣看见了:“冷?把开衫穿上。”
  司柠乖乖穿上,看似随口问了句:“我在家住,你呢?”
  “我去附近的酒店。”
  “……”
  呵,依旧她污秽了。
  司柠哦了声,那就住下吧。
  她收拾收拾茶几,说是现在去洗澡,明天从家里去机场。
  司柠转了转肩膀走出来,路过季明臣身边,手腕突然被握住。
  灼人的掌心烫了她一下。
  “怎么了?”司柠问。
  季明臣垂眸,默了默,扭头看着她:“或者,我能留下吗?”
 
 
第54章 、不舍
  这是你的家还用问我?
  司柠想这么回, 却没说。
  因为不管季明臣有没有弦外之音,她答应了,就不能反悔。
  可是她心里……
  季明臣见司柠低头没言语, 就懂了。
  放下手里的东西,季明臣走到司柠身边, 勾勾她的手,温声说:“就这么一说。我待会儿收拾好就去酒店, 明早来接你。”
  司柠抿抿唇,在他要把手抽离掉的时候, 又拽住, 小声说:“留下也行。”
  季明臣笑笑:“还是不了。”
  “……”
  “我不想辜负你的信任。”
  这句话,司柠在季明臣走后好久又想起来。
  他的意思是怕自己把持不住吗?
  司柠一阵脸热,踢开被子在床上打滚, 不由自主地去想那时的季明臣会是什么样?
  都怪她学医。
  男男女女的事也是必修,不然她才不会这么满脑子废料。
  嗯,一定是这样,她才不坏。
  司柠自行其说, 想着想着, 慢慢睡着。
  *
  转天, 季明臣来接司柠。
  由于昨晚做了一个不那么纯洁的梦, 司柠后半夜睡的不好,赖床不起。
  季明臣在厨房都忙了将近四十分钟, 她还在睡。
  无法,季明臣只好强行叫醒, 惹得小瞌睡虫又是大发起床气。
  季明臣连哄带抱, 耐心十足, 才把人成功带上车。
  早餐是司柠喜欢的鸡蛋灌饼。
  美食当前, 她气消了大半,也有了活力。
  “这家早餐是哪家啊?”司柠问,“在大学城东边的美食街吗?”
  季明臣看看她,打方向盘左转,说:“好吃吗?”
  司柠不住点头:“是我吃过最吃的!饼很酥脆,但不油腻,酱料也好吃,里面的鸡柳味道也很棒。”
  “喜欢就好。”季明臣说,“想吃告诉我。”
  “你告诉我在哪儿卖不就好了?我想吃自己去买。”
  “不行。”
  季明臣腾出手捏她的脸:“告诉你了,还怎么靠这个拴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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