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声音沉着，但还是能听出沉下去的呼气声。
司柠也不敢说别的，镇定下来，看看周围，说：“在一楼靠近星巴克的位置。”
“你听我说。”季明臣顿了顿，“春运期间遇上大雪封路，机场里不安全。你得出来。”
“那我回家等你。”
说完，司柠又想起来她似乎没带家里钥匙。
“……”
猪脑子就是她。
“没带家里钥匙也没关系。”
季明臣已经冷静下来，飞驰在高速上。
“你放轻松，把包背到前面，看好周围，乘客只要不那么密集，你就从机场出来，去出租车停靠区打正式的出租车。”
现在周围就比刚才好很多，司柠赶紧照做。
季明臣一直没挂电话，又问：“身上带着现金了吗？”
“带了。”
虽说现在已经完全是手机支付的时代，但总有个例的时候。
这还是季明臣给司柠养成的习惯。
司柠到了停靠区。
“好。”季明臣又说：“把你选的这辆车的车牌号告诉我。”
“华EAN05X。”
“嗯，你把手机给司机师傅。”
师傅看看小姑娘，估计是家长不放心，熟门熟路接过去。
“哎，可以可以。”
“……”
“走临西东路？那就是都走大道呗。”
“……”
“不用啊……行，那行吧。”
师傅笑呵呵把手机还给司柠：“姑娘有福气啊，男朋友快赶上爸爸一样疼你了。”
“……”
这话怎么那么别扭。
司柠笑了下，接回电话，季明臣继续：“每隔五分钟发一条短信给我。先别玩手机，保持电量。我答应司机师傅给他三百现金做辛苦费，你平安到了地方再给。我正在回华城的路上，很快去接你。”
“乖，等我。”
*
两个小时后，在季明臣的远程护航下，司柠顺利到达大学城附近的麦当劳。
司柠向工作人员借了充电线。
充上电，她先给程蔓报平安，再来是季明臣。
“冷吗？”季明臣问，“别出来，我很快就到。”
司柠是想来陪他的。
结果跟个智障儿童似的要他牵挂担心一路。
害的他急急忙忙在大雪天开车回来不说，还害的程蔓程航担惊受怕，过不好年。
她真是只会添乱，一点儿用没有。
“我听你的，哪儿不去。”司柠说，“你慢点儿开车，慢点儿啊。”
季明臣听出强压着的那丝哽咽，握紧方向盘。
心里的焦急叫他恨不得可以飞到她身边，但他还是松了些油门，缓缓说：“好，我慢些开。你喝些热饮好吗？乖乖等我，我慢慢去找你，就比乌龟快一点。”
听到最后一句，司柠又笑着吸了下鼻子：“嗯，越慢越好。”
*
夜色深沉。
大学城不比市区，除夕之夜最热闹的时候，这里却像一座空城。
司柠望着茫茫雪色，在昏黄路灯的照耀下，世界静谧得仿佛定格了时间。
值班的工作人员坐在角落里玩手机，过了一会儿，家人的问候声传出来，他们说过年好，还说辛苦了，新的一年会越来越好。
司柠在心里默念“越来越好”四个字。
忽然，玻璃窗外投射过来一束亮光，闪了一下她的眼睛。
等看清楚车子，她跑出去。
台阶上的积雪有些滑，司柠差点摔倒，季明臣快步过来接住了她，紧紧抱在怀里。
“我来了。”季明臣说着，终于松了口气，“来了。”
司柠闷声说：“让你担心了，对不起。”
季明臣慢慢松开，看着怀里的人。
女孩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表情怯怯的，却也掩盖不住看到他后的喜悦。
她戴着一顶红色贝雷帽，耳垂被碎发挡着，但可以看到一点蔷薇耳钉。
在一片雪色之中，她像个小太阳，发出暖人的红。
季明臣浅浅一笑：“没事就好。”
去摸她的手，倒是冰凉。
“冷坏了吧？”季明臣把提前拿好的围巾围在她身上，“走，我们回家。”
司柠点头，麦当劳的服务员这时又出来叫她。
“小姐姐，你东西没拿。”
是两袋速冻饺子。
之前，司柠给程蔓打电话报平安。
张阿姨隔着电话说要把饺子冻起来一部分留给司柠回来吃，她才想起除夕晚上，北方人都要吃饺子。
麦当劳旁边就是便利店，她碰运气进去看看，没想还真有存货。
“你是兰城人，会不会不习惯？”司柠问。
季明臣接过袋子，先把人送进车里，自己绕到另一边也上来，再把暖风开大最大，才说：“我父亲是北方人，我之前也都是生活在北方，我们的习惯一样。”
司柠吸溜下鼻子，笑着说：“那就好，吃饺子就是团圆了呢。”
“团圆”二字让季明臣窝心。
再要说什么，司柠又想起来：“诶，我们是不是该去找阿姨？陪阿姨跨年。”
“不用。”季明臣搓着她的手，“这个时间已经睡了。”
也是。
“那我们回家？”
“嗯，给你煮饺子。”
*
回到家，司柠的体温也缓了过来。
其实也没有那么冷，麦当劳里有暖气，只是她从小就有些手脚冰凉的毛病而已。
可季明臣还是不放心。
他去厨房沏红糖姜茶，监督司柠喝完，又让她快去洗个热水澡。
司柠想先吃饭的，但又拧不过季妈妈，只好照做。
季明臣在司柠洗澡的空当里，把家里还储备的菜都找出来。
光吃饺子太单调，不能委屈了小姑娘。
期间，程航打来电话。
程航已经知道司柠和季明臣顺利汇合，但还是想说两句：这丫头太任性了！
“还学会欺上瞒下，先斩后奏了。”程航气道，“我差点要过去逮她回来了！真是的，二十的人了，做事顾前不顾后。”
季明臣理解程航。
他现在想想都是后怕。
春节期间，人员混杂，万一……
“抱歉。”季明臣说，“这事责任在我。”
程航不爱听：“我是这个意思吗？我是叫你好好替我说说那丫头！说她！狠狠地说她！”
“……”
随后，季明臣又问了程蔓的情况。
出了这样的事，他回头去司柠家要好好和程蔓道歉。
“我姐还好。”程航说，“知道你接上人了，就没事了。对了，你们什么时候回来？”
季明臣说：“我订了最快回北城的票，初二中午到。”
“行，我接你们。”
*
司柠出来，餐厅餐桌上已经摆上了菜。
季明臣端着热腾腾的饺子，说：“先煮了一部分，一会儿接着再煮。”
“好香啊。”司柠饿死了，“你也快去洗个澡，然后我们吃饭。”
将近十点，这顿略晚了些的年夜饭终于开饭。
电视里播着春晚，小品逗人发笑。
司柠举杯：“春节快乐。”
“春节快乐。”季明臣说，“新的一年，万事如意。”
“嗯，万事如意。”
说完吉祥话，司柠拿起筷子开始吃吃吃。
季明臣的厨艺本来就好，再加上她也饿了，没一会儿就吃下去好多。
在季明臣面前，她也不用装，直接说：“好吃！过年能吃到你做的年夜饭的人真有口福！”
“那你多吃些福。”季明臣笑着说，“我这是第一次在除夕做饭，所以，以前的福都给你攒着了。”
“第一次在除夕做饭？你难道……”
她一定是饿傻了，不对，她今天智商就没在线过。
季明臣每年的除夕都陪佟安筠在疗养院里过，佟安筠吃规定营养餐，文姨肯定会亲自下厨，哪里还需要他？
再想想，季明臣大概很多年没吃过真正意义上的团圆饭了吧。
司柠擦擦嘴，给季明臣夹饺子，连着夹了好几个。
“这个虽然不是我包的，但是是我买的，里面也包着我的福。”她说，“你吃，以后每年我都给你送福。”
季明臣笑着嗯了声，刚要吃，手机响了。
这个时间的电话不免叫人有些忐忑。
司柠给电视调了静音，看着季明臣接通电话，上来就听对方吼了一声扫把星。
打电话的是许虹。
她命令季明臣让警察放了季明晴，不让叫他好看。
季明臣说不可能，许虹就尖声喊着什么死爸爸，早晚也得死妈妈，季明臣就是灾星，不顾亲情，会遭报应……
季明臣根本不想和这种人浪费口舌。
反正这次季明晴损坏他人财产，数额达到十几万，严重影响疗养院的正常经营，属于情节严重，不赔钱就得进去几年。
季明臣正要挂断，手机被司柠抢走。
“你放心吧，要报应也是报应你这种不要脸的烂人，有那时间你还是担心担心自己。”
“你是谁？信不信……”
“信你什么？信你出门就被车撞飞？信你喝水被水呛死？还是信你睡觉会被噩梦吓死？我信啊，我可信了。”
“……”
司柠这嘴机.关.枪似的突突突扫射，硬是把季明臣给逗笑。
见他笑话自己，她脸上火辣辣的。
能吃这点是不用装，装也没用，但隐含泼辣属性这点还是装一下的好，不然不利于她的完美形象。
司柠别过头做最后总结：“我郑重告诉你，季明臣的妈妈会长命百岁，季明臣也会长命百岁。至于你……早没早对社会做贡献！”
不等许虹反击，司柠挂断电话连关机，一气呵成。
把手机拍桌上，她说：“吃饭。”
季明臣看了她两秒，赶紧拿起筷子吃起来。
怎么这么听话？
司柠问他，他笑着说：“不敢不听啊。”
女朋友那么霸气威武。
*
吃完饭再收拾好，除夕这一晚也将将要过去。
季明臣搂着司柠在客厅看电影。
想起程航的话，季明臣是得说几句，这次是幸运，真有什么，后果不堪设想。
司柠已经知道错了。
但过年被男朋友这么教育，怪不开心的，便开始转移视线，洗白自己：“我回来还不是不放心你？我本来是要去绍城给你撑腰的，这下可好，反成了累赘。”
“谁说你是累赘？”季明臣笑道，“你知道今天我看见你的时候，想的是什么吗？”
“什么啊？”
“从麦当劳出来的小仙女给我送春节祝福来了。”
司柠笑起来，打他两下：“把从麦当劳里出来的给我去掉，改成天上下凡。”
季明臣握住她的手，低下头，吻了吻手背。
“是，你是下凡来的。”
专门拯救他的小天使。
司柠窝到季明臣怀里，说：“我回来的另一个原因，也是你总是报喜不报忧。”
她不信他能顺顺利利解决所有事情。
别的不说，许虹的电话不就是例子？
季明晴只会比许虹更难缠，季明臣不知道又听了多少戳心的话。
“季明臣。”司柠叫他，“你有什么事都要告诉我，我可厉害了，我能保护你的。”
季明臣想说，不用。
你能来到我身边已经胜过所有。
一些难听的话，你说过的，听了不入心，我都记着。
但此时此刻，季明臣心生依赖。
想他的年纪会对一个小姑娘产生这种心理，简直不可思议。
但事实就是如此。
他对司柠已经不止是喜欢，是无数爱与恋的融合。
“可你保护我了，不就显得我很没用？”季明臣问，“万一你哪天不要我了怎么办？”
司柠蹭一下坐起来：“胡说什么？我怎么会不要你？”
“你确定？”
“我确定啊。”
这话说完，房间里忽而静悄悄的。
这边小区里的住户大多是租房的学生或老师，一到过年就都回家了。
楼和楼之间，只有零星几个窗户亮着灯。
这样的气氛比往年司柠在家里还要冷清许多。
但因为有季明臣在，她又觉得比哪一年都要温馨幸福，内心更加满足。
同事，她也在心里肯定了她的答案：她不会不要季明臣。
永远不会。
司柠问：“你要不要在零点的时候许个愿？”
看看时间，还有半个小时就是新年了。
“我爸以前告诉我这个时间许愿很灵。”司柠又说，“你可以试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