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始终你好——纯白阴影
时间:2022-06-18 09:29:19

  秦岭转开脸,唐粒没话找话:“张爸和你在哪儿吃的夜宵?它家云吞虾很大。”
  秦岭没反应,眼皮都不眨,像个呆头呆脑的人偶,一心一意生气。唐粒喝着汤,又看起那半份合同,过了一会儿,秦岭盯着她:“爸说你在跟人谈公事。”
  唐粒抖了抖合同:“就是这个,周总监说可能是AB合同。”
  她对周忆南的称呼很客套,秦岭没有再问。唐粒以为他听不懂,解释了几句:“一份假,一份真,涉及的人很多,不晓得是哪个环节出的问题,我想私底下查。”
  秦岭立刻说:“算我一个。”
  看来他把周忆南那句戏言听进去了,唐粒说:“说好了我主外,你主内,公司的事你别管,很烦的。”
  秦岭挑眉:“你可以把我当编外人员。”
  合同残破,只能看到供应方其中两个字,如果调取集团本年度所有建筑项目相关合同,动静太大,必会惊动有心人。唐粒转着银戒指思忖,秦岭闲着也是闲着,不打击他积极性了,她说:“那你一切行动听指挥。”
  秦岭伸出手掌,唐粒和他击了一记,把“兴达”两个字圈出来:“你找些跟沈曼琳没打过交道的人,想办法筛查含有这两字的公司,经营范围里有建材,悄悄查。”
  唐粒防沈曼琳是为了防沈庭璋,但她对沈庭璋的爪牙周忆南高度信任,秦岭脸色一沉:“为什么不提防他?”
  唐粒想了一下,才明白他在说谁,笑着说:“赌一把。”
  三大副总裁里,任雪莉一直为己所用,钱自来只在场面上客气,沈庭璋明显亲江岸,若能证明周忆南对沈庭璋不是愚忠,起码市场部可控。市场部可是个重要部门。
  唐粒对周忆南同样设防,秦岭目光投向她的婚戒,莫名就变开心了:“回家,明天就行动。”
 
 
第25章 
  唐粒连小五都信不过,秦岭自己去大学门口找学生做兼职,开展扫街式查找“兴达”公司,集团几大做建筑的分公司所在的城市也如法炮制。
  老陈年轻时跟人开过小公司,没注销,唐粒准备了虚虚实实的资料,做好深入虎穴的准备。
  唐粒对秦岭以鼓励为主,没指望他,让7号用技术手段帮她做筛查。回学校打篮球第二天,周忆南找人对7号做了背景调查,7号在计算机行业从业8年,经过几个知名项目,工作上独当一面,社会关系单纯,没有不良嗜好。
  周忆南把人情留给唐粒,唐粒让助理给7号打电话,来华夏集团面试。见上面后,7号才晓得周忆南口称“唐总”不是昵称,她是货真价实的总裁。
  公司官网是外包,只有几个员工负责日常维护和对接,7号去市场部做信息收集工作,也为公司在科技投资项目提供技术支持,算个机动岗位。
  7号见过唐粒和周忆南私下相处,还有直播爱好,唐粒担心他乱传话,但观察下来,7号做人很有原则,视她为贵人,马首是瞻,嘴很严。
  唐粒把7号当嫡系看待,把重任交给他。7号不负所托,只用了两天就查到可疑公司,位于本市西郊。
  唐粒打算以谈项目的名义,到该公司套话,秦岭自认没立功但有苦劳,坚持同行。
  唐粒上下一打量,带他去街头小店置装,扔给他一身便宜货,从头到脚改造成小跟班。秦岭看不惯镜子里的自己,被唐粒撂话要么听话要么滚,秦岭从了。
  两人乔装改扮成采购员,到了可疑公司,交谈一阵,对方热情地说:“这么大项目,我做不了主,我去请示经理,请稍等一下。”
  接待人溜了,唐粒忽然听到门被反锁,她冲到门边拍门,接待人冷笑:“想清楚了再喊我。”
  秦岭一按手机,手机信号没了,再看唐粒手机,也没信号。两人双双傻眼,电话拨不出去,上网也不行,无不透着玄乎。
  秦岭关机再拨,唐粒已然明白,这间会客室被安了信号屏蔽器。可见对方警惕性很高,对陌生人很提防,她说话千小心万小心,仍被对方看出不妥,借机把两人锁起来。
  厂区是平房,会客厅安了安全窗,窗外是一大片空旷的水泥地,远处是生产车间。唐粒张望了片刻,无人经过。她走回门边,连连拍门,但门外再无声响。
  秦岭打不通电话,对着门猛踢,大声叫喊,情绪异常失控,唐粒拉了他一下:“别费劲了,我留了后手。”
  唐粒和陈海米约定过,两个小时没消息就报警,她按亮手机看时间,再过一个多小时,陈海米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秦岭却连一个多小时都等不了,频频看表,不时踢门,唐粒无奈:“给你讲个故事吧。”
  唐粒讲了安徒生童话《海的女儿》,小时候她为美人鱼没能得到王子的爱情哭泣,长大了才知道,化为泡沫,超升到精灵世界,通过善良的工作,在三百年后为自己创造出不灭的灵魂有多棒。
  这个故事是唐粒从父母订阅的画报里看到的,父母是普通工匠,收入低,但每个月都给女儿买书看,带她去游乐园,秦岭顿觉老秦真是个混蛋啊,他才9岁时,就被老秦送出国了。
  故事讲完,只过了十分钟,秦岭却感觉过了很久,躁郁起来,又跑去拍门,怒吼着要跟对方谈谈,多少钱才肯放人,唐粒捂他嘴巴,低喝:“暴露身份是想死吗?别坏我事!”
  秦岭拿下她的手:“我最恨被关起来,谁关我,我恨谁。”
  老张修跑车那会儿,秦岭就说过这话,唐粒奇道:“为什么?”
  秦岭没回答,直着眼睛走回沙发坐下。眼看天渐渐黑了,唐粒担心陈海米掉链子,又看秦岭状态很差,遂走到安全窗前,思忖是否有可能逃脱。
  唐粒使劲摇晃着防盗围栏,秦岭如噩梦般看到11岁的自己,父母在一楼吵架,他被惊醒,下楼时母亲讲着电话冲出家门,父亲追出去,反锁了门。
  美国法律规定,12岁以下的儿童不能独自留在家里,以免发生危险,秦远山把秦岭锁住,是怕秦岭乱跑。
  秦岭才去美国两年,英语一般,还不怎么识路。他眼睁睁地看着母亲哭着跑出院子,迎面遭遇了一辆快车,血流了一地。
  秦远山抱起妻子去抢救,秦岭发了疯地扒窗户,想去救母亲,却被锁在家里长达六小时。
  六小时后,秦远山独自归来,秦岭再不肯喊他爸了。9岁时,秦岭不想离开小朋友,哭着求爸爸别送他出国读书,秦远山说这是为了救你妈妈,母亲也说听爸爸的话,我们得走,两年后,秦岭几乎适应和母亲在美国相依为命的生活,却猝不及防地失去了她。
  秦远山每个月赴美看望妻儿一两次,来去匆匆,头一年还好,第二年就频繁和妻子吵架。秦岭很想父亲,但不喜欢父亲每次来都打破母子俩的平静生活。
  母亲死后,秦远山想带秦岭回国,秦岭很抗拒。他恨秦远山把他锁在家里,秦远山根本就不晓得那六个小时他是怎么过来的。
  外公外婆来照看秦岭,等秦岭懂事了些,外公说秦远山不容易,把妻子送出国是在保护她,最终却让她客死他乡,秦远山心里也痛苦。秦岭听了对外公也有意见,外公外婆小心翼翼,自此对这件事闭口不言。
  夜幕降临,唐粒开了灯,这才发现秦岭不对劲,他呆坐在地上,两眼发直,陷入混沌。她一慌,冲过去拉秦岭起身:“怎么了,你怎么了?”
  秦岭木愣愣地看她,唐粒叹气,这家伙被吓到了。以前被他虚张声势骗到了,熟起来才知道他外强中干,胆子很小的。
  李静死亡后,秦岭第一反应是躲起来。假如他去自首,而不是逃亡,他父亲可能不会猝死,还能再活一些时日。不过秦岭是受害者,这些话唐粒在心里想着,没说过。
  秦岭很怕被关起来,事不宜迟,得赶紧离开这里。唐粒给他喝水,柔声说:“我想出办法了,我们能出去。”
  秦岭呆呆地喝水,唐粒脱掉外套,去卫生间用水弄湿,再拿上马桶搋子,抱着湿衣服出来,把它绑在安全窗的防盗围栏上,用马桶搋子插进衣服里,像转船舵一样使劲拧。
  唐粒多管齐下,又扭又拧,凭借拉力把铝合金护栏拉断,掰开了一个大口,她招呼秦岭快点往外跳,就在一楼,翻过去就行。
  秦岭伸头探了探,觉得自己会被卡住,让唐粒试试。唐粒钻出窗子,在外面角落找到一块废木板,回身把口子再弄大些,方便秦岭钻。
  门外似有动静,唐粒让秦岭赶紧逃,接待人率领几人冲进门,抄起家伙就砸。
  秦岭又踢又踹,但手无寸铁,寡不敌众。唐粒一横心爬回来,护在他身前:“你快走!”
  秦岭心花儿开了一下,唐粒攥住手中螺丝刀猛扎对方,死死护着他,不让他受欺负,自己挨了好几下。
  情况正危急,警察赶到,对方四窜而逃。主事的人告诉警察,两个小年轻鬼鬼祟祟,必是商业对手,但老板还没回来,才请他们多留一阵。
  唐粒喊冤,坚称来谈业务,却被对方骚扰,她和秦岭虚惊一场,幸被解救,只当吃了哑巴亏,不准备追究。
  双方互不追责,警察教育了几句,唐粒和秦岭坐上警车去医院。
  唐粒被打得满脸彩,秦岭很后悔,早知道陈海米靠谱,警察也靠谱,就不该冒险脱逃。唐粒抱着双臂,嘲笑他在会客厅吓得花容失色,又喊又叫,过分失态,她才不得不拆窗。
  秦岭诚恳地表示:“其实你可以拿外套堵我的嘴,这样简单点。”
  唐粒哼了一声,可惜那件小洋装了,好几百块钱呢。
  到了急诊,医生给唐粒开了涂抹的药膏,秦岭右胳膊扭了,得正骨。
  唐粒是皮肉伤,涂药就好,心里替秦岭疼,嘴上笑他不经打,秦岭坦言没打过架,话锋一转:“不比那个周总监,肯定从小就不是好东西。”
  唐粒眉毛倒竖:“我也从小不是好东西。”
  小时候,唐粒就是鬼头鬼脑的性格,不管男生女生,谁惹她,她打谁,经常打不赢,母亲一边给她涂紫药水,一边笑她爱咬人的狗子浑身上下没一块好皮,秦岭乐翻了:“癞皮狗,你妈好会形容啊。”
  唐粒回击他是大狗,说时兴起,要把手机里秦岭的名字改了。秦岭去抢手机,没抢到,顺势掐了一把她的脸,嘟嘟的,还软乎,他心神一荡,被改名叫金毛,也由唐粒去了。金毛还行,萨摩耶也可以,吉娃娃不行。
  正骨专家来了,秦岭怕自己惨叫出声,把唐粒赶走:“去给我买杯热的。”
  急诊对面街上有家饮品店,唐粒排队买热红茶,陈海米赶来看她,左看右看,骂她不该为了保护秦岭搞得一脸伤,当总裁得人五人六,身光颈靓。
  唐粒横她一眼:“总裁负了伤,更说明一心为公。”
  经此一伇,唐粒坚信合同有猫腻,非查到底不可。总裁的格局是自己比不了的,陈海米不劝:“沈曼琳来了,我看你发挥哦。”
  唐粒更期待秦岭的发挥,那家伙人高马大胆子小,以后她尽量忍住不对他恶声恶气。她拍着胸脯自吹自擂:“我拆窗子的时候,秦山令眼花缭乱很崇拜,看我的眼神都变了,估计他小时候看他爸也一样。”
  他拿你当媳妇,你想当他的慈父。陈海米要笑疯,但在沈曼琳跟前,她是跟唐粒渐行渐远之人,就没和唐粒一起回急诊,留在外面等沈曼琳。
  傍晚时,陈海米联系不上唐粒,急得要命,被沈曼琳看到。报警后,唐粒和秦岭得救,陈海米心里一松,差点没哭出来,沈曼琳追问,陈海米没说两人去干吗了,扯谎说夫妻俩闹矛盾打起来了,双双进了医院。沈曼琳一听就急了。
  唐粒笑个不停,她正愁明天怎么对公司的人解释脸上的伤,还有比她和秦岭互殴更完美的借口吗?
  沈曼琳从急诊找到门诊那边,还托人去卫生间看了,也没发现秦岭的踪迹,失望而出。
  唐粒在输液区找个座位,回避跟沈曼琳正面碰上。秦岭和她是契约婚姻,她不干涉任何姑娘走近秦岭,也不想给沈曼琳难堪。但在沈曼琳的认知里,秦岭是已婚男人,却还放不下,可见情之一字,当真没道理可讲。
  骨科医生在接待新患者,唐粒没看到秦岭,以为他在卫生间,结果担架床上一个被褥拉到头顶的病人坐起来,正是秦岭。
  正骨后,秦岭看到沈曼琳,逃不脱,丢了点钱给一个崴伤脚的病人,征用了他的担架床。
  沈曼琳找了几圈,还喊了秦岭的名字,病人看出端倪,大叹秦岭心肠硬,长成这模样的姑娘喜欢你,你也忍心伤她的心。秦岭躲在被褥底下编瞎话,姑娘虽美,却是他的出轨对象,他被姑娘的正牌男朋友打了一顿,痛定思痛,决心浪子回头。
  这下又冒出一个漂亮姑娘,病人问:“这又是谁?”
  秦岭大言不惭:“是媳妇。”
  唐粒踩了秦岭一脚,病人看着她脸上的伤,对她满怀同情。就冲小子这张脸,往后桃花还少不了,但对姑娘还有感情,看她时一双眼睛亮汪汪,但愿姑娘以后能少挨点打。
  被褥从头盖到脚,脏。秦岭急着回家洗澡,唐粒说:“忘记医生说伤口暂时不能沾水了?”
  秦岭说:“就冲一下。”
  这一下是一小时,等秦岭从浴室出来,唐粒在小书房打电话,他只听到一个尾巴:“我来想办法,周总监再见。”
  唐粒和周忆南讲电话时,笑语可人,秦岭脸黑了,唐粒回头瞧他,脸也很黑:“发炎了疼死你。”
  秦岭虎着脸问:“你跟他说什么了?”
  唐粒刚想回答,改口道:“你先告诉我,为什么那么怕被人锁起来。”
  在那间会客厅,秦岭的状态很不对劲,唐粒想弄明白原因。她答应过秦远山照看秦岭,想对他了解多一些。
  秦岭坐下来擦头发,沉默了一会儿才说出心结。刚随母亲出国时,他不懂原因,十四五岁时,外公外婆才告知详细原委。
  秦母齐兰本是公职人员,秦远山在一次饭局上听到风声,他以商人的嗅觉判断某些人会出事。齐兰虽是小角色,但几个项目她都是签字人之一,一旦上头的人被重办,她得负连带责任。
  在项目上签字是单位的基本流程,齐兰做不了主,也推拒不了,还拿不着好处,却承担着风险,在体制内这是常态。
  秦远山让齐兰辞职,领导不批,夫妻俩便商量以陪读的形式出去避风头。
  齐兰辞职,带秦岭出国读书,所有人都为她惋惜,一年后,有几人落马,国土资源局从上到下被撸了一长串,齐兰逃得快,外加秦远山打点得当,她才没被追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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