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始终你好——纯白阴影
时间:2022-06-18 09:29:19

  父亲为了保母亲,给秦岭带来孤独的异国生活,秦岭能理解,但母亲惨死的那一幕,一直是他的心理阴影。
  那一年,秦岭才11岁。唐粒设身处地想了当时他被锁在房间的感受,眼圈泛红:“那次把你锁在卫生间,我道歉。”
  父亲那晚回家,在一楼沙发上坐了许久,抽了很多烟,但是没有哭。妻子下葬时,他也以沉默相对,连眼圈都没红过,更不曾就妻子之死对儿子说一个字。
  以为永远都听不到的话,另一个人说了。她对了父亲的脾性,父亲把她看得很重,如果由她从中斡旋,有些话,父子俩是不是有机会说开?没有机会了。
  秦岭低下头去。唐粒慢慢说:“周总监说,供应方走不通,就查采购方,也就是华夏分公司,但不能明着查,以免打草惊蛇。”
  秦岭努力驱赶心头的伤感,问:“你有对策吗?”
  唐粒两指比划V字,今天挨了打,但也不是全然没收获,起码验证了其中有鬼,也基本可以断定温迪有嫌疑。
  温迪仍是特助身份,宁馨查账调用档案,都要通过温迪,所以某个人或某几个人授意温迪销毁罪证。
  唐粒立刻想到江岸,但温迪和江岸今年夏天才开始谈恋爱,如果那半份合同是两人定情后的事,查起来很简便——这几个月集团开工的地产项目只有三个。
  刚才周忆南查了,从合同来看,它们都没问题,得往回溯。他想抽空去几个分公司摸摸底,但得事出有因,才能做到既排查了情况,又不泄露真实目的。
  一份合同经手人众多,每个环节的人都有嫌疑,江岸也不能完全被排除在外。那半份合同的时间极可能是今年之前,时间跨度大,唐粒想到的一个损招,说起来是被秦岭启发,他干过类似的破事。
  唐粒卖了个关子,次日秦岭起床,看到华夏集团官网上流传着某分公司老板和小姨子打算卷款跑路的消息,爆料人讲得有眉有眼,细节翔实,如临其境。该贴被传到社交网站上,有人补充说明一二三,更证实存在一定的可信度。
  多花点钱,再让7号做好数据,传闻的影响力扩大了。唐粒在领导班子例会上提了一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沈总这两天给我一个准信吧。”
  无稽之谈,也就她信了。散会后,沈庭璋给周忆南打电话:“你刚好要去下面,顺路走个过场吧。”
  周忆南暗笑,造个谣就有由头了,不但不让老谋深算的人起疑,还能叫人看扁了唐粒,她还真是乱拳打死老师傅。沈庭璋叫他去走过场,他就去走,让几个做建筑的分公司把合同拿出来瞧瞧。
  周忆南“漫不经心”,分公司的总经理也漫不经心,向他敞开档案室,新总裁在位一天,场面功夫是要做一做的。
  有那半份合同打底,周忆南查得有的放矢,筛查出两个工程项目,都在本省县级市。他想找个借口去工地看看,却被沈庭璋指派了新任务:
  公司在某三线城市有个商业步行街项目,项目经理出了状况。此人情妇无数,对其中一人认了真,但女人另有所爱,项目经理痛恨被戴绿帽子,啤酒瓶一磕,扎进了“奸夫”颈动脉,人当场就不行了。
  项目经理失手杀了人,连夜携款逃窜。周忆南得去千里追索此人,他可能藏匿的地点,往哪儿走,都得摸得一清二楚。
  沈庭璋不怀疑警方的能力,但钱不等人,项目经理很可能会转移钱款。多坐几年牢也要保住钱的大有人在。
  项目经理是子公司员工,沈庭璋向唐粒汇报了此事,周忆南奔赴北方。
  周忆南和7号都是发现和解决问题的关键人物,唐粒默默给他俩记了功,等事情水落石出再奖赏。她和老张计划夜探县级市工地调查劣质钢材,秦岭举手:“算我一个。”
  唐粒问:“你又想被人打吗?”
  秦岭笑脸一僵:“工地又锁不着我。”
  唐粒嫌秦岭碍手碍脚,秦岭扭脸跟老张撒娇:“爸,唐米立对我很差,我想去工地怎么她了,多个人多个帮手,爸,你说说她吧。”
  老张发话:“秦岭追求进步是好事,你不能让他成天在家猫着。”
  老张搞了一辆外观很低调的车,两个多小时后到了工地附近。三人下车,一人一顶安全帽,在夜色里潜行。
  秦岭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泥土地里,突然想起携一百万现金到华夏城项目撒钱那天,父亲骂他不戴安全帽。
  就在那一天认识唐粒,但不知道父亲的生命那么短暂。秦岭仰头望天,月亮隐在云层里。
  三人分工,唐粒和秦岭猫在暗处放哨,老张举着小手电评估建筑用钢,果然是劣质货,他正拍照,有个男人牵着大狗巡逻而来,大喝:“谁在那里!”
  作者有话要说:
  豆瓣阅读上有我现实向小说《天作之合》,作者署名扣子,两对情侣的故事:女师男徒、年龄差。感兴趣的去看。
 
 
第26章 
  灯光大作,三人无处遁形,夺路而逃。巡逻人以为是小偷,大喊起来,工地里闻声冲出几人。
  大狗狂追猛吠,秦岭飞跑,险些被一块凸出的钢板戳到,右脚一崴,被唐粒拽住。
  众人越追越近,秦岭崴了脚,跑不快,老张让唐粒逃走,她是总裁,不能被人认出来。
  唐粒让老张陪着秦岭,两人被擒,幸好唐粒早有准备,顺手捞了点东西在手,塞给了老张。
  工人们人赃俱获,老张把秦岭护在身后,被连踢带踹了几下也没还手。
  两人态度端正,保安队长从秦岭钱包里翻出他“从别处偷来的”大几千块钱,让他和老张滚。
  秦岭被老张搀扶着离开工地,车停到酒店门口,唐粒跟老张一左一右地扶着他进大堂。
  在前台办入住,秦岭提议:“爸住一间,我和唐米立住一间。”
  这家伙跛着一只脚跳着走,没准会摔跤,唐粒叹口气,开了两个标准间。
  进屋后,唐粒把包扔在沙发上,从购物袋里拿出路上买的药去老张房间。老张在工地上护住秦岭,后背被打得叭叭响,青了一大块。
  秦岭脱鞋脱袜,把右脚翘在桌上查看,唐粒给老张贴上膏药,回屋吓一跳。秦岭的脚丫子肿得老高,她赶紧去烧热水:“得做个热敷再揉开。”
  秦岭烫完脚,唐粒为他越揉越难受:“答应你爸照看你,却总害你受伤。下次不准再出来。秦山令,我喜欢别人喜欢四年了,结婚是迫于形势,不是来真的,你别把自己当贤内助,好好的就行,好吗?”
  秦岭哈地一笑:“你还真能给我戴高帽子,我就是想找点乐子。”
  跌打活络油效果不错,秦岭睡下了。唐粒这个人当了官,脾气见长,但有时也能虚心接受批评意见,帮他揉脚时一点也不凶。
  老张拍到一些照片,唐粒对着网上的资料比对规格型号,周忆南打来电话,她看了秦岭一眼,走到卫生间去接。
  唐粒压低声音说话,秦岭睡得迷迷糊糊,喊道:“唐米立,我要喝水。”
  县级市最好的酒店也才四星级,房间不大,电话那头的周忆南听到这声呼唤,气氛一时僵滞,唐粒慌乱地挂了电话:“我还有事,晚安。”
  手机里传来忙音,周忆南在灯光下呆坐。秦岭喊唐粒是专属称呼,哪怕是在外地,他们依然住在一起。
  外面在落雪,街灯昏茫。如果不是被沈庭璋弄来找人,和唐粒通力合作的人应该是自己。
  十一月初的北方小城,冰天雪地,想念无可遏制。周忆南坐在车里,让司机开往省会城市。汽车驰过暗夜,像夜晚的航船,他点开手机里的音乐,音量开得极低,若有似无,是三年多以前,他唱给唐粒听的歌。
  是在初夏,毕业在即,校园里响彻骊歌声。那时周忆南在商业银行做事,偶尔才回学校,有个夜晚经过操场时,他看到同一届相熟的同学和篮球队的人围坐在草地上谈天说笑,各自拎来塑料桶,放些饮料零食。
  五颜六色的小桶里,点上蜡烛,望过去像一盏盏跳动的灯笼。周忆南本来没想着加入,但唐粒也在,她穿着白裙子,坐在人群之中,玉堆出来似的。
  他想唐粒在期待他,就走过去。同学惊喜,玩击鼓传花时,手帕落到唐粒手中,她给众人表演了小魔术,后来手帕传到周忆南,他没交出去,有几个女生喊着要听他唱歌。
  《你的样子》是最受欢迎的骊歌之一,几个人都想听这首,但它太像诀别曲,周忆南看着唐粒,唱了《相思风雨中》,它是父母喜欢的情歌,他们在KTV里对唱过。
  那时起了风,一场雨就要来了,可是没人走。一曲既终,众人接着玩游戏,周忆南起身走了,回头时雨渐渐大了,人群渐散,唐粒奔跑在夜色里,像跳跃的雨滴。
  分开三年,很多个下雨天,想起唐粒,都像有一朵朵雨花砸落在心头,四溅开来,是痒酥酥的温柔。
  此刻唐粒待在别人身旁,住同一间房,度过漫长的夜。
  “人海里漂浮,辗转却是梦。分飞各天涯,他朝可会相逢。”清晨时,周忆南乘坐最早一班飞机回云州,想见她,就现在。
  午后,周忆南和唐粒碰上面,唐粒不愿暴露他,想按上几天,再带专家去工地评估。
  唐粒是上午赶回云州的,没休息好,也无心收拾,鬓发滑落,遮住小半张脸,嘴角的伤还有一点没消去,公司的人传闻是被秦岭家暴了。周忆南想到她为AB合同涉险,心里一疼,继而生恨。她受伤了,还照顾秦岭,秦岭凭什么恃宠而骄,他疼惜过唐粒吗,有愧疚吗?
  唐粒眼睛里有血丝,刚滴了眼药水,看人时又亮又软,周忆南心跳毫无征兆地加速,唐粒还在喜欢他。他开始明白一件事,他很喜欢被她喜欢。
  有些话,可以在电话里说,有些事,见了面才能明确。周忆南送出在小城买的南果梨,他记得唐粒喜欢吃梨子,再度回到飘雪的北方。
  三天后,宁馨主持会议,她在审计中发现问题,对公司的建筑项目成本有异议,想约专家去实地勘察。
  专家出具评估报告,一切证据都表明有人阳奉阴违,用AB合同以次充好,大头的钱都进了自己口袋。
  合同上涉及到的各方人员都被问话,但人人喊冤。温迪是历次讨论会议的记录者及合同的归档者,每次修订合同,她都得逐字逐句核对,唐粒请她给出解释。
  温迪推说工作不严谨犯了致命失误,唐粒抿了抿唇,忍住脏话:“我们也共事几个月了,我清楚你的做事风格。”
  温迪咬定概不知情,唐粒给她两天假期,让她回去好好考虑,她一个人做不下这么大的事,背后另有主使者,如果她将功补过,唐粒考虑从轻发落。
  温迪做好蹲监狱的准备,约会江岸,问:“如果我进大牢,你会离开我吧?”
  江岸不信她贪黑钱:“怎么会?但我想知道,你是不是受到威胁了。”
  温迪哭了:“没有。”
  江岸目光定了定:“你在保谁,分公司的,还是总部的?”
  温迪目光躲闪:“即使是你,我也不想说。我爱你,但我先认识他。”
  江岸问:“你保他,你想过我们的未来吗?”
  温迪泪雨纷纷:“我说了,唐粒就会放过我吗?靠不要脸上位,她还能言而有信?”
  江岸颓然:“没有我姨父最后那份遗书就好了,他为什么宁可信一个女人?”
  温迪在绝望中和江岸痴缠,次日上午她向唐粒认罪,她利用职务之便偷改了合同,贪得的黑钱都被挥霍,愿接受法律制裁。
  这席话漏洞百出,唐粒问:“你一个人干的?”
  温迪答道:“是。”
  唐粒略一沉吟:“你能吐多少就吐多少吧,吐出来就主动辞职。”
  温迪惊诧,唐粒居然选择私了,不追究她的法律责任,她问:“为什么?”
  唐粒摊手:“不信你,我就得花费大量精力和人力做调查,但我的位置还没坐稳,得罪一堆人划不来。反正两个项目才刚启动,还能补救。”
  温迪嗫嚅:“其实你不信我,但你算了。”
  唐粒语气饱含真诚:“缺钱的滋味,我懂。不管怎么说,我很感谢你那天说想为我工作,我当时很需要被有分量的人认可。”
  贪黑钱曝光,温迪将在行业再无立足之地,她很感激唐粒让她主动辞职,保全了她的颜面,终于说:“对不起。”
  唐粒回到里间办公室,给自己做杯咖啡。温迪一力承担,替背后的主使者死扛,在她的意料之中,她是能以职务侵占为由,把温迪送去法办,但温迪是整个事件里的小角色,吐出所得后判不了多重,还会给幕后的人留出销毁罪证的空间,她必须忍耐,麻痹他们。
  从分公司到集团总部,这个合同涉及多个部门,但总有机会查清楚。而且从人的贪欲来看,背后的人绝不止染指两个项目,往前深究,还有收获,这是走长线的事。
  管理层会议上,温迪不再出现在唐粒身边,唐粒语声淡淡:“温迪递交了辞职申请,我没留住。”
  任雪莉过问劣质钢材事件,唐粒说:“这件事就这样吧,我首要任务是抓业绩,不是抓人,款项退回就行。”
  对于唐粒对温迪的处理,沈庭璋给了一句评价:妇人之仁。
  这话是示好者跟唐粒私下说的,唐粒吃着盒饭,目光闪动。主少国疑,本就危机四伏,何况她是伴随着巨大非议上来的,不得人心,被沈庭璋轻视是正常的,不过有时候她挺愿意展示她“不成熟”的一面。
  没哪个话事人能允许做工程项目的人罔顾人命,但秦远山说过,别被他们知道你发现他们在动你的钱,所以,别被他们知道这件事你不会放弃。
  温迪想休息一段时间再思量前途,江岸给她揽了翻译活计,但出版社更想让温迪担任版权编辑,发挥她精通多国语言的才能。
  出版社版权部在北京,温迪舍不得和江岸分隔两地,出版社副总编专程飞云州和她长谈,礼数做足,待遇也优厚,最重要的是能接触到广泛的海外小说,包括那些如雷贯耳的作家。温迪犹豫了。
  江岸鼓励温迪,某出版社有个编辑成功签得某位作家,其后作家才拿了诺贝尔文学奖,她的作品畅销并长销,无不证明编辑的眼光,这是很有成就感的事。如果温迪将来也引进对人类心灵有抚慰或启示作用的巨著,他为她骄傲。
  没什么比心爱的人支持你的事业更棒的了,温迪说:“我就是舍不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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