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岸吻她:“我也舍不得你,但云州飞北京才两个小时,我想你了就去看你,周末就能见面。”
周忆南查访到项目经理的踪迹,警察将其抓捕归案。下飞机后,他看到唐粒在社交网页上发了家宴照片,她和三个养父及秦岭举杯相碰,对着镜头扮鬼脸。
上班后,唐粒来找周忆南,劣质钢材涉及的两个项目被叫停,沈庭璋把采购事项交给成本控制部总监牵头,但成本控制部本来就是涉事合同当中的关键一方,叶锦秋主动请缨做稽核工作。
从云州到县级市两头跑,还得跑厂家和工地,唐粒顾念叶锦秋的身体,叶锦秋却说在原公司就是因为怀孕被视为不堪用,她不认为四个月的身孕就该养尊处优,自己太心疼自己,就别怪别人冷落你。
叶锦秋入职以来,诚诚恳恳,在法务和财务上对唐粒的指点也很耐心,唐粒对她信任增加,抽调前台时的同事丁小童给她当助手。叶锦秋要强,但她不希望叶锦秋逞强,有个人照应着会好点。
唐粒安排了稽核人员,摆明了不信任人,沈庭璋不计较,要允许年轻的当家人想把事做好嘛,江岸还在韬光养晦呢。
谈完工作,周忆南似是随口一提:“你和秦岭最近关系好像还不错。”
唐粒没多想:“钢材的事,他也很关心,还受了伤。所以有时候他很任性也懒得计较了,出身好,骄纵一点也是难免的。对了——”
唐粒把南果梨放在办公室,一个也没舍得给别人吃,说:“你送的南果梨特别好吃,有酒味,还有点像吃陈皮和无花果丝。”
秦岭陪唐粒调查AB合同,两人因此有了交情,那张家宴照片上都笑得很灿烂。周忆南面色如常:“下次再去给你带冻梨。我还有个会,先走一步。”
心底怒气翻涌,周忆南很难解释为何如此生气,恨不得在秦岭那张笑脸上再添点痕迹。不走开,他只怕就去秦家亮拳了,但秦岭又不是章早。
快中午时,正在施工的华夏城出了问题。工人误伤地下排污管,相邻小区排出的污水淹没地基,必须为地基抽水,但得让相邻小区暂时不能产生生活污水。
周忆南去现场查看,唐粒和助理随后也到了。地基中污水臭气四溢,唐粒另外两个助理赶去相邻小区和物业协商,但人刚到小区,集团总部门口就被小区居民堵上了,几天不准做饭洗澡冲马桶,这是在为难人!
工作群里有员工发出居民集体要说法的照片,唐粒冷笑,这么快就组织起队伍,十有八九是江岸之流在搞事,目的是为了在大会上弹劾她。
集团旗下的酒店和百货公司都归钱自来管理,唐粒让钱自来找人去小区做居民工作,安排居民暂时住到酒店,华夏集团力争在两天内妥善解决问题。
正常情况下,不用唐粒差遣,钱自来自会派人处理,但秦远山不在了,总有人对工作能糊弄就糊弄。
当务之急,得尽快清理出一条排污通道,但华夏城项目的建筑设计师在国外出差,周忆南说:“我去省建筑院拿施工图稿。”
唐粒面色严峻:“我和你一起去。”
清风拂面,周忆南的心情好转。树敌太多,不敢和唐粒走得近,怕她被人盯上,以公事为由,才能和她相对待上些许时光。
省建筑院位于城东,是园林式建筑,环境典雅。接待人员带领两人去见分管副院长,副院长刚好被别人喊去了,接待人员拿了两瓶水:“两位稍等。”
副院长的办公室很明亮,布置得有书卷气,白墙上挂有一幅行草,笔势遒劲,字体张扬,仿若怒雪天降,必然出自骄纵狷狂的人之手,但此人没有署名,仅在条幅下方钤有一枚朱红闲章:余生慢。
“青青翠竹,皆是法身,郁郁黄花,无非般若。”恰好窗外就种有翠竹,竹叶在风中轻摇,十分清雅。唐粒细看这句话,惊叹,“是我见过写得最好的字。”
周忆南数次拜访副院长,第一次见面时也有过惊叹,还问过这句话的含义,唐粒也想知道,他就说给她听:“意思是所有有相的东西,都是自性中的妄念所变现出来的,本质还是自性。”
唐粒很坦白:“没听懂。”
周忆南嘴角噙着笑意:“我也没懂。后来有一次在寺院里,有个居士说,还能理解成你即万事万物,见世间如见你。”
佛偈的精妙之处在于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理解,这么解读,唐粒就懂了,睁眼闭眼,你如影随形。她的脸有些烫,她对身边人何尝不是这样?
副院长和助手到了,周忆南和副院长握手:“秦院长,您好,这位是我们公司的总裁唐粒。”
副院长对唐粒笑道:“唐总,你好。”
周忆南说明来意,副院长让助手带两人去资料室复印图纸,唐粒道别,他把两人送到门口,再进屋工作。
走到长廊拐角处,唐粒忍不住回头看。从她给秦远山当秘书那时起,她就见过高官巨贾和专业权威人士,但这位副院长仍叫人眼前一亮,清明朗润的模样,白衬衫的扣子规整地扣到最顶上那颗,给人一种严丝合缝的禁欲感。
副院长看起来三十来岁,但能在省级单位做到这个位置,很可能年过四十。唐粒猜他从年轻时到现在都很受欢迎,人到中年,也依然像一棵温和稳静的乔木,不知道他太太是怎样的,一定和他很般配吧。
趁着副院长的助手查档案,唐粒小声跟周忆南说:“副院长也姓秦呢。”
这个“也”字,让周忆南唇边的笑隐去,她还真以为自己是秦家妇了?有事无事都念着,秦又不是罕见姓氏。建筑类图纸多而杂,整理复印得花上很长时间,他本来把唐粒送到资料室就得去忙,心里不大舒服,坐下了。
绿窗边,唐粒和副院长的助手合作复印资料,周忆南在桌前喝茶,静静看她。
秋日暖阳轻柔,给唐粒全身渡上一层柔光,曾经在校园的林荫道上相遇,从秋天到春天,她是比阳光更明亮的存在,唇红齿白,明眸如水,像春雨一样干净轻盈又令人怅惘。
唐粒抱着一摞图纸落座,副院长的助手和她一张张核对,周忆南加入其中。有几张图纸格外大,唐粒伸手去拿,周忆南也在拿,于是她的手指擦过他的手背,一触而过。
与想象的不一样,周忆南的手很暖,指尖碰触到的一刹那,唐粒浑身都绷紧了,她红着脸去看手机,假装什么都没发生。
唐粒皮肤薄,一脸红就很明显,红到了耳根。周忆南喉结滚动,一向淡漠的眼神泛起涟漪,刚才的感觉犹如过电,比在公司看电影那次更甚,激得他心火滚烫。活了快三十年,才知道情之悸动,是这般曼妙的滋味。
手机里数条工作信息,唐粒回复完毕,点开陈海米的头像。陈海米习惯发语音,唐粒想转成文字,不小心点成了播放,陈海米的声音响起:“你跟你家梨子今天怎么样?”
唐粒一慌,眼角余光瞥见周忆南在看图纸,似乎没注意,她回了一句语音:“我在外面。”
唐粒接着忙,周忆南放下图纸,拿起手机。以为看到她幸福快乐就好,但她在纨绔身边注定受累。
舍不得她受累。也听不得她记挂秦岭,还别说“你家”这种鬼话。
lí子,离子?离子是指原子或原子基团失去或得到一个或几个电子而形成的带电荷的粒子。她叫粒子。只是契约关系,怎么能给人取这么亲昵的外号。
周忆南的坏情绪卷土重来。助理在发出十几条信息后,收到他四个字:“晚上再说。”
第27章
所有相关图纸整理完成,周忆南陪唐粒回华夏城工地,省建筑院派了两人督导,争取在明天中午之前解决问题。
唐粒总算能喘口气了:“周总监,谢谢你忙前忙后,耽误你很多工作了吧?”
周忆南蹙着眉,很快舒展眉心:“工程这块是我的本职工作。我还有点时间,这里离学校不远,再回去看看?”
难题即将迎刃而解,唐粒也想放松一下,欣然道:“好啊,西街有家桂花酪特别好吃,我请你。再来个栗子蛋糕吧,只有这个季节才有。你能吃甜吗?”她想起在小洋楼吃饭时,周忆南只给她点了甜品,急忙补充,“不怎么甜,栗蓉很多。你不爱吃,我们就去吃别的。”
周忆南不吃甜食,颔首:“能吃。”
上次回学校打篮球是夜晚,没去校外最热闹的西街,但西街路窄,停车很不方便,唐粒张望:“我去打包吧。”
天气好,这一带应该不会有认识的人,周忆南想和她在路上走走,一起下车:“都得排队,我去买桂花酪,你买蛋糕。”
这时节还不到银杏最好看的时候,但桂花都开了,到了路口,两人分头去买食物。
烘焙店的人少,唐粒买了两只栗子蛋糕去甜品店,肚子忽然一疼,她赧然地把蛋糕交到周忆南手上:“我去下卫生间。”
进了隔间一看,唐粒暗叫不好,她以为早起着凉闹肚子,谁知月经提前一周来了,内裤上染红了一片,连牛仔裤上也沾上星星点点。她的脸腾地烧起来,有多久了,周忆南看到没有,别人看到没有?
自己没发现还好,发现了就没法再招摇过市,唐粒蹲在隔间里下单,找了一个离得最近的跑腿代购,等对方到了,她再垫上卫生纸出去拿。
周忆南买好了桂花酪,等了快二十分钟,仍不见唐粒出来,他托一个女人帮忙问问情况,女人走进卫生间喊:“唐粒,谁是唐粒,你男朋友找你。”
骑手才刚到店里,唐粒支吾:“请问您带了卫生巾吗?”
女人说没带,出来大大咧咧告诉周忆南:“你女朋友来月经了!”
周忆南脸上一热,飞奔去便利店,从货架上拿下一包卫生巾,也不知道买对了没有,再看别的品牌,发现有个包装更大的,拿起一看,它叫熟睡安心裤。他看了背后说明,有点不大确定:“来例假是用这个吗?”
店员说:“这个比卫生巾好,不容易弄脏睡裤床单。”
周忆南心一动,唐粒今天穿的是牛仔裤。如果穿得宽松,她可能会舒服一点,他转身去找慢跑裤。
拿着熟睡安心裤和慢跑裤付款,收银员看了周忆南几眼,周忆南脸上又热起来,这感觉难以形容,把他心腔每一处占领。
隔间里,唐粒紧盯屏幕,密切关注骑手距离她还有多远,有个女孩喊她:“唐粒,唐粒在哪间?”
唐粒敲敲隔间门背:“我在这里!”
女孩过来:“给你。”
门被开了一条缝,女孩递进购物袋,唐粒道了谢,打开看,是一包熟睡安心裤,外加一条均码的慢跑裤,不是她买的,她顿时心跳如火,窘迫地换上了。
洗完手出来,唐粒收到周忆南的信息:“车没锁,去车里等我,吃的在后座。”
周忆南的车停在原地,唐粒苦着脸坐在副驾室里。长这么大,最丢人的时候莫过于现在,还不如听陈海米的,当前台时就一张口表白了,被拒绝也不会比现在丢脸。
西街小店生意都很兴隆,唐粒眺望,看到周忆南在奶茶店门口排队,一身冷峻的黑,单手插兜,神色冷漠,是人群里很显眼的存在。
周忆南似有所感应,转过头来,遥遥地望着唐粒,展颜一笑。目光相接,唐粒脸颊发烫,还好,他一笑,她就没那么尴尬了,等下找点话题,就能把场面混过去了。
周忆南拎着一杯红豆布丁奶茶回到车边,他没有感情经历,生活常识是有的,知道女人这时候想喝点热的,何况有网络现查。
唐粒戳开奶茶,周忆南从后座拿起甜食,问:“难受吗?”
唐粒没有痛经的毛病,每次都是无声无息地来到,但提前一周好像是记忆里第一次,可能是最近工作压力太大,她摇头:“我身体好着呢。你快吃蛋糕。”
车门开着,两人相对吃东西,周忆南的手机不时在响,他干脆开了静音。唐粒目露迟疑:“你是不是还有事?”
今天厮磨了半下午,积了好几件公事,周忆南心里轻叹,见好就收,但是对着这张明净的脸,说出口的却是:“没事。今天把图纸弄到就是大事。”
秦副院长办公室那幅字,唐粒赞不绝口,那就一起看看这满城郁郁黄花吧。吃完东西,周忆南载着唐粒一路飞驰,在渐渐暗下来的天光里兜风。
车窗大开,空气里一阵阵清甜的桂花香,天际辽阔清透。深秋的云州是穿风衣的季节,湛湛秋光,实在迷人。
车载音乐的声音很轻微,唐粒听出周忆南偏爱电子音乐和摇滚,迷离梦幻的风格,有飞驰的幻觉,她很喜欢。
有几首是粤语歌,唐粒又想起周忆南在某个夏夜唱过的《相思风雨中》,那晚她偷偷录了大半首,很多个下雨天,很多个想念的夜晚,她都放在耳边听。
想听他唱歌,今年年会上,提个要求可以吗?但周忆南不喜欢凑热闹,那年也是因为击鼓传花到他手上了,才勉强为之。
唐粒有点出神,直到又一首粤语歌响起,她听不懂,屏幕上英文译名是“Live In The Moment”。
十字路口,唐粒让周忆南等下靠边停,她去买咖啡。黄昏已至,周忆南问:“这个点儿喝咖啡,睡得着吗?”
来月经第一天精力不大好,但不希望这完美的一天被自己睡过去,唐粒说:“睡得着,我一沾枕头就能着。”
唐粒喝着咖啡,周忆南默然开车。其实很希望她睡着,这样就能把车停在湖边,多看她一会儿。
唐粒醒着的时候,凝视太容易泄露情绪。从理智层面,不走近她,才能保护她,他不希望她因他出意外。但是近来一再失控,就今天吧,过了今天,重新做回那个跟所有人都不熟的人,包括跟唐粒。
周忆南若有所思,一言不发,唐粒心里没底:“周总监,你晚上有工作吗?”
今天还没结束,周忆南说:“今天没事。我在想晚餐吃什么,你有想吃的吗?”
唐粒笑问:“我们可以开得远一点吗?”
周忆南笑得眉舒目展:“可以,想去哪里?”
唐粒说了郊外海边,是养父们带她去过的,能吃到最新鲜的鱼虾和贝壳,烤着吃,蒸着吃,都很棒,但吃什么不重要,一去一回,得花上几个小时,这样就能多待一会儿。
车往海边开去,唐粒把音乐声音调大了些,跟着旋律跳起手指舞。周忆南笑意愈深,她还像20岁夏夜里那个女孩,跟他那一届的人都不熟,但就是会跑去跟他们套近乎,只为多听一点关于他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