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温——伏渊
时间:2022-06-19 06:38:48

  温降下意识起身,去收拾桌上的碗筷。
  迟越被她自觉得异常的动作看得侧目,只好转回去,提醒她:“你不用收拾,明天阿姨会过来。”
  温降已经把碗端起来了,闻言愣了愣,却还是没放下:“洗一下很快的,只有一个碗……”
  迟越无言以对,拿毛巾擦了擦头发,想起来告诉她:“家里有洗碗机。”
  温降“哦”了声,转身进厨房,心下不解:只有一个碗为什么要用洗碗机?
  更何况她还不会用,有研究开关的那些功夫,她十个碗都洗完了。
  只是弯腰倒垃圾的时候,她才发现碗底除了汤,满满都是洋葱和青菜,一根不少,显然是他挑食剩下的,便默默把“不吃洋葱和青菜”记在心里。
  迟越看着她忙活来忙活去的背影,烦躁地轻“啧”了声,转身离开。
  想干活就干吧,他本来也不是做慈善的,就当她在抵债了。
  ……
  迟越刷完牙出来,温降也把厨房整理好了,所有的东西都归置回原位,台面再次变得空无一物。
  只是事情一做完,她就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了,再次变得局促,手跟脚都不知道该往哪放。
  已经是凌晨一点,按理来说早就应该睡觉的,可是她不敢问,只能慢慢靠近沙发。
  迟越察觉到这条小尾巴又跟过来了,深深叹了口气,抬头看她一眼。
  这一眼才发现她身上竟然还是那套脏兮兮的校服,不知道的还以为在工地上打过滚,袖口更是被哭成调色盘,深一块浅一块的,不由挑眉:“你还不去洗澡?”
  温降闻言,差一点就点头了,但想到这是他家的浴室,自己进去用不合适。今天没露宿街头她就已经很感激了,不能要求太多。
  想到这儿,正准备开口谢绝,视线对上他蹙起的眉心,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刚刚那句话好像不是一个问句,而是在催她去洗澡。
  可问题是,他为什么想让她洗澡呢……?
  还是说洗完了澡,他就该做什么了?
  温降的瞳孔微震。
  再想到他之前说家里没人,只有他们。
  那岂不是说明,他想干什么都行??
  温降刚刚满心想着做饭,完全忘记了这一场危机,这会儿害怕都好像有点来不及了……
  迟越本来只是很简单地提个醒,谁知道她听完,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地变换着,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最后看向他的眼神只剩惊惧。
  他被这眼神看得发毛,回过神想了一圈,才记起她晚上只背着一个书包,估计是没带换洗衣服,便站起身:“你等一下。”
  客厅一侧有一间很大的储藏室,迟越推开谷仓门,进去找了一圈。
  最后在柜子深处翻出一个全新的礼盒,也不知道是多久以前的,竟然是情侣睡衣。
  迟越脸上的表情倏地冷了下来,盯着礼盒上刺眼的红色玫瑰图案,喉结艰涩地向下滚动。
  少说也是四年前了。
  毕竟不会有那么不长眼的人,给死人送礼,多晦气。
  等再站起身,他已经没了应付的心情,关上门,远远地把东西丢到她面前的沙发上,语气生硬:“门口右转是客房,里面有浴室,你晚上就睡那儿。”
  睡衣礼盒的包装很硬,砸在真皮沙发上“砰”的一声响。温降被吓得抖了一下,抬起头来,发现他突然变得奇怪,像是在对谁生气。
  嘴边的那句“那你睡哪”不敢问出口,转了两圈便咽回了肚子。
  迟越交代完,看她依旧一动不动,开口时的语气更差:“还不快去?”
  温降逆来顺受惯了,闻言只是轻抿了抿唇,垂下眼帘,弯腰抱起那套睡衣,绕过他离开。
  ……
  浴室里的盥洗用品很齐全,水温也合适,喷头落下来细密的水柱,打在身上轻柔又不失力道。白雾很快把整个淋浴间包裹起来,像一座安全的岛屿。
  这是温降这辈子洗过的最舒服的一次澡,但她的心头沉得发闷,高兴不起来。脑海里一遍又一遍地回顾今晚的经历,却始终像隔着一层雾般显得不真实,也像隔着一层雾一般,完全没办法理解迟越这个人。
  他应该是个好人吧?
  要不然怎么会真的把她带回家呢。
  温降想着,指尖无意识地在雾蒙蒙的玻璃上画出一个问号。
  顿了顿,想写出他的名字,又发现自己竟然不知道迟越到底是哪两个字。
  只得作罢。
  客房的床头有一个电子钟,等温降换上柔软的真丝睡衣,吹完头发,闹钟上的数字显示1:47。
  睡衣很舒服,在皮肤上几乎会像流水一般流淌,温热干燥的发丝在颈间摩挲着,和傍晚时的她相比,已经好了不知道多少。
  房间里安安静静,没有声音。温降贴着门听了一会儿,发现门外也一片寂静,迟越完全没有要过来的意思,也没出声喊她。
  她仍有些不放心,犹豫片刻后,偷偷打开门往外看了一眼。
  原本灯火通明的客厅已经漆黑一片,完全不见迟越的影子。
  温降深深松了口气,重新关上门。
  顿了顿,又把门从里面反锁上了。
  作者有话说:
  PS:小说纯属虚构,其中的人物行为请勿效仿,如在现实生活中遇到困难,请拨打电话报警求助。
  ps:毕竟在现实生活中遇不到迟越这样的人哈……
 
 
第6章 、降温
  温降躺在陌生的床上,完全睡不着。
  身下的床垫很软,几乎软得过分了,整个人就像陷进沼泽地里,动弹不得。
  被子上有好闻的洗涤剂的味道,干净,蓬松,而且是全新的,在她之前应该没人用过这床被子,就这样软绵绵地包围着她。
  偶尔心绪芜杂地翻身,丝绸在皮肤上温柔轻抚,触感好得让人上瘾。
  温降已经很多天没睡过一个好觉,随着时间的流逝,昏沉的倦意逐渐在这样温暖的环境中铺展开,在床边浮浮沉沉。
  她知道房间上了锁,只有她一个人,不会有不速之客,不会有从暗处伸来的手,不会有小孩的哭声、男人的打骂和女人的啜泣,甚至连初春的风都被窗户隔绝在外……
  温降在朦胧间完全确认并接受这是个安全的地方后,很快陷入极沉的睡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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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
  一觉醒来天已经大亮。温降睁眼看到陌生的天花板,在片刻夹杂着震悚的恍惚中回过神,想起自己现在不在家也不在学校,竟然可以睡到自然醒。
  她坐起身来,看了眼床头的闹钟,大脑一时转不过弯,呆滞了很久才确认这个时间。
  竟然一口气睡到了中午十一点,连一个梦都没做。
  她以前从来没有睡到过这个点。
  身体已经条件反射地开始动作,温降下床整理床铺,然后到浴室匆匆洗漱。
  昨天换下来的那身校服还没洗,她也不知道该去哪儿洗,低头看了一会儿,想到他昨晚嫌恶的表情,便没再换上,穿着睡衣打开房门。
  客房的遮光窗帘没拉开,眼下一走出来,她几乎被别墅里流淌的阳光晃了眼。
  已经是正午,春天的太阳并不灼热,穿过大片大片明亮的落地窗,庭院栅栏外油橄榄的影子落进前厅,在地砖上画出斑驳的图案。
  走到客厅的这短短几步路里,温降浑身上下都被晒得暖融融的。
  客厅的电视开着,但不是在看电视,画面动得很快,有个小人从山顶一跃而下后打开了滑翔伞,一路乘着风掠过翠绿的原野。
  温降在迟越身后看了一会儿,才注意到他手里握着小巧的手柄,素白的手指时不时动作,操纵着电视上的小人,竟然是在玩游戏。
  游戏声音开得很轻,迟越一早听见她房门打开的声音,等屏幕上的林克落地,转过头看她一眼,轻声问:“醒了?”
  这是他起床之后说的第一句话,声音还有些哑,清润的嗓音落入耳中,涟漪般泛起酥麻。
  温降还是第一次在早上听到这样的问候,明明是很平常的语气,但糅在这样澄澈的阳光和空气里,无端的让人觉得温柔。
  她从来没听过这么温柔的问候。
  温降有一瞬间恍惚。
  迟越的侧脸和她记忆中的惊鸿一瞥重叠,她想起高一刚入学的时候,他还是会来上学的,就坐在她那组的最后一排。
  只是并不听课,也不说话,要么睡觉,要么发呆。
  那天傍晚的下课铃响起后,教室里的人一哄而散,温降转头整理书包时,恰好瞥见他刚刚睡醒的模样,秾长的睫毛耷拉着,直起上半身,随后抬眼,惺忪地看着窗外。
  她下意识顺着他的目光向外看去,远处的天光逐渐散去,云层在夕阳中泛起瑰丽的波光,一时竟让人分不清是在水底还是在天空。
  迷蒙的暮色拢着他的侧脸,柔和了他清俊的面部线条,眉宇间甚至带着几分稚气。但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没有表情,看起来却总让人觉得悲伤。
  温降那时看着他的眼睛,连自己也没意识到,心跳兀自错漏了一拍。
  他落在这样嘈杂的环境中,像是上帝把他放错了位置,阆苑仙葩误入了凡尘,显得如此与众不同,近乎孤绝。
  这个念头刚在心头浮现,就看他似乎感觉到了什么,转过脸来,目光在不经意间和她对视上。
  是一双会惑乱人心的眼睛,眸色朗润,酣春时节的桃花一般,一路从山脚染红山尖。
  温降的心跳再次一乱。
  只是那些绮丽的念头紧接着就被他蹙起的眉心打破,他不耐地收回视线,从座位上离开。
  现在也是这样。
  沙发上的迟越看她又盯着自己发起愣来,带了几分费解地拧眉,提醒她:“饿死了,做点早饭吧。”
  温降的回忆被打断,乖乖应好,视线掠过他面前的茶几时,注意到玻璃烟灰缸里的两个烟头,空气里似乎还弥漫着淡淡的薄荷味。
  迟越看她总算恢复正常,才重新拨动手里的摇杆,不经意地提醒她:“做两份,你也吃。”
  温降点点头,刚准备去厨房,就想到他昨晚碗底挑食剩下的青菜,于是问:“你有什么想吃的吗?”
  “没有,吃什么都行。”迟越头也不回。
  温降只好换个问法:“那你有没有什么不爱吃的?”
  “不吃蔬菜。”迟越想也不想就答,话音落毕,一连串地调响了游戏音量。
  温降听见突然大声的背景乐,看出他不想再和自己周旋,看了他的背影一眼,转身离开。
  只是不吃蔬菜……未免也太小孩子气了。她不由腹诽。
  这个点本来都该吃午饭了,他又说自己“饿死了”,温降没时间给他做四菜一汤,还是只能下挂面。
  虽然家里这位少爷说自己不吃蔬菜,但冰箱里还是准备了很多蔬果,有些眼看着就快坏掉了。温降怕浪费,把那两只熟得烂红的番茄和蔫了大半的生菜拿出来,给自己做了碗番茄鸡蛋面,另外汆了一碟菜。
  至于迟越,他太挑食了,最后只能做荷包蛋焖面,又炒了一碗酱香鸡丁。
  做完饭已经是半个小时后,迟越听到她的提醒,丢下游戏手柄过来坐好。
  温降把做好的午饭端到他面前,自己却没坐下。迟越拎起筷子看了她一眼,问:“你的呢?”
  “在里面。”温降回答。
  迟越本来还以为她没做好,闻言愣了一下,和她大眼瞪小眼了两秒。
  末了才意识到什么,长叹了口气,想不通这人到底是从哪个封建社会跑出来的,放下筷子提醒她:“做好了就端过来吃,傻站着干嘛?”
  “……哦。”温降本来确实是想在厨房吃饭的,一来是怕尴尬,二来也觉得自己上桌不合适。
  她在家里就很少上桌,多数时间都在帮她妈妈给弟弟喂饭。
  因为那个人永远都是坐着的,想要什么就吆喝一声,她不想和他在一个桌子上吃饭,怕恶心得吐出来。
  但眼下迟越主动提出,她怕自己反应慢了又要惹他不快,从厨房里端出自己那一碗,顿了顿,没有在他对面坐下,而是迂回地隔了一个位置,在斜对面。
  迟越见状也没说什么,视线不经意瞥见她碗里的东西,眉间倏地收紧:“我为什么没有番茄?”
  温降被问得奇怪,默默收回动筷的手:“你不是不吃蔬菜吗?”
  “……”迟越被她的话堵得语塞,看了眼自己碗里的东西,除了鸡蛋就是面,那碗鸡肉也是纯粹的鸡肉,连一点别的颜色都没有。
  一时也不知道是该怪她死脑筋还是怪自己没把话说清楚,盯着她碗里配色鲜艳的西红柿鸡蛋看了两眼,彻底被她打败了,深吸了一口气解释:“我不吃番茄,但要有番茄的味道。”
  不只是番茄,洋葱青椒胡萝卜也是,虽然不吃,但是要放。
  “……哦,”温降被他盯着,像是自己横刀夺爱了似的,更不敢动筷子了,犹豫片刻后,把自己的碗往他的方向推了推,问,“那我跟你换行吗?”
  话才出口,就看对面的人愣住了,温降心里一紧,第一时间补充:“我还没吃过,是干净的。”
  迟越听到她的提议,本来只是觉得这样太奇怪,像是自己在跟人要饭吃,谁知道她会错了意,一下子变得慌慌张张,只好点头答应:“换吧。”
  温降闻言也松了口气,把碗远远地推过去,和他交换了午餐。
  迟越重新拎起筷子时,似乎觉得过意不去,在垂眼挑挑拣拣碗里的番茄时,很快地说了一句:“谢谢。”
  温降刚听到那会儿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偷偷瞄了他一眼,就看面前的人头也不抬,只是一声不吭地吃面。
  她这才想起饭菜味道的问题,没时间为那句“谢谢”感到高兴了,借着碗里冒出的热气认真观察他的反应。
  奇怪的是,他明明是个富家大少爷,却似乎并不嫌弃这些简单的饭菜,连吃了两顿挂面也没说什么,吃饭的样子很斯文,不会狼吞虎咽或是发出很大的声音。
  温降想到昨天晚上,他虽然没吃蔬菜,但也好好地把面吃完了,从头到尾没有评价好吃或者不好吃,不是个挑剔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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