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温——伏渊
时间:2022-06-19 06:38:48

  迟越感受到她专注的目光,发现自己简直是往家里安了个侦察兵,忍住扶额的冲动,问她:“都中午了,你还不去上学吗?”
  温降听他提起学校的事,脸上的表情跟着一黯,收回视线摇了摇头:“不去了。”
  迟越拧眉看着她,想到她才在学校被人欺负过,除了那个梅,那些看了照片的男的还指不定会怎么骚扰她,不想上学也很正常,倒是他多此一问了。
  话题到这里便戛然而止,餐桌上安静下来,两个人相对无言地吃完碗里的面。
  只是在温降起身准备收拾桌子的时候,迟越打断了她:“别收了,去换衣服,换好我们就走。”
  温降手里的动作一僵,转头看他:“去哪?”
  “昨晚不是才叫我去打人,这么快就忘了?”迟越轻轻挑眉。
  “我……”温降被他一提醒,也为自己昨晚昏了头的胡话感到局促,耳根一下子烧起薄粉,“你真的要……去打她们吗?”
  她昨晚好好睡了一觉,又吃饱了饭,情绪已经好多了,加上忙着应付他,完全没心思去想周静美的事。
  迟越听到她唯唯诺诺的提问,只觉得烂泥扶不上墙,轻“啧”了声反问:“不然呢,你不主动找上门,她肯放过你吗?”
  他记得那个梅昨晚还在KTV大喊大叫,用很难听的话骂她,说明天要把她扒皮抽筋,边上的那群下路货色更不用说,比发情的狗还不如……
  迟越回忆到这儿,嫌恶地一皱眉,不想再想下去。
  “可是我……”温降知道他说得对,昨晚她侥幸逃过一劫,在周静美看来只是挑衅,根本不会善罢甘休的,可问题在于……她张了张口,轻声告诉他,“我什么也没有。”
  她没有钱,也不想出卖身体,所以什么也给不了他。
  更何况以他的长相,想找女朋友很容易,根本没必要帮她的。
  迟越闻言,只冷冷睨她一眼,语气不善地催促:“别废话,赶紧去换衣服。”
  根本不给她反抗的余地,温降只好转身回去。
  再出来时,她换上了昨天的校服,在大白天看起来,校服上的灰尘和脏污更明显。
  迟越被她这身脏衣服看的眼皮直跳,抬手摁灭手里的烟,抬手散了散空气里的味道,这才直起身,领着她去地下室。
  他身上还有淡淡的烟味,但并不刺鼻,夹杂着凉丝丝的薄荷气味,顺着行走时带起的风飘到她身边,莫名让人联想到大海。
  那件黑色的牛仔薄外套被他的肩膀撑得很好看,只是步子迈得太大,两阶并做一步地下了楼。
  司机已经在停车场等着他们了,迟越打开后座的车门,冲她抬抬下巴:“你坐里面。”
  温降本来只看出这应该是一辆很贵的车子,直到瞥见驾驶座坐着的人,再次被他家的司机刷新对有钱人的认知,小心翼翼地弯腰坐进去,生怕鞋子蹭脏了车里的酒红色皮革。
  前边的司机看到车里突然进来一个陌生的小姑娘,还是从他家里出来的,像是在这儿过了夜,脸上的表情顿时变作惊异,睁大眼睛借着后视镜多看了她几眼。
  只是怎么看也不像是能跟迟越混到一块儿去的人,长得漂亮是漂亮,大眼睛高鼻梁,但人看着老老实实的,不像是那种混社会的女生。
  就在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档口,迟越已经关上车门,跟某个一身脏衣服的人隔了老远,一边示意司机:“走吧,先去银泰。”
  银泰是江塘最大的商场,温降闻言,下意识以为是他要去买东西,便没说话。
  车子开始启动,从地下室驶上路面。
  清明过后的天气总是变得很快,才过了一个中午,天色已经阴下来,温降转头望着车窗外的一掠而过的林立的高楼,心口闷闷的。
  直到第一滴雨落上车窗,四散成晶莹的水花,车子驶入商场的地下室,窗外倏地一暗。
  温降跟着迟越下了车,乘电梯上商场四楼。
  四楼专卖女装,等温降经过一面又一面橱窗,看到里面花花绿绿地展示着最新款的春装,总算感觉到不对劲,诧异地抬头问他:“我们来这儿干什么?”
  “给你买件衣服,”迟越说着,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完全不掩饰眼底的嫌弃,补充,“我家不收乞丐。”
  作者有话说:
  温降:今天,迟越带我去了美特斯邦……(被捂嘴)
  迟越:……
  (俺是土狗,俺就爱看美女穿得美美的!)
 
 
第7章 、降温
  “……”温降被他的形容听得语塞。
  只是昨天事出紧急,她平时没有这么邋遢的。
  迟越看出她脸上隐藏的那丝不服气,却又不敢回嘴,收回视线,径直把她拎到他认得出牌子的一家店,示意里面的店员:“给她买,有什么推荐吗?”
  “有的先生,我们店这一季的新款都很适合,尤其是这套,”店员一眼看出他是不会买衣服的人,第一套给他们看的就是橱窗里的展示款,复古剪裁的白衬衫搭配黑色背心连衣裙,配色挑不出错来,“这套非常有学生气的,小姑娘又长得高挑,穿起来肯定好看。”
  迟越只看了一眼便点点头,示意温降:“去试试。”
  温降迎着店员热情塞来的衣服,被迫接到手上,咬了咬唇,在背后偷偷扯了一下迟越的衣袖,悄声问他:“真的要穿吗?”
  “不然呢?”他只是反问。
  她和他的视线僵持了两秒,最后恹恹垂下脑袋,认命地带着衣服进更衣室。
  温降的底子很好,皮肤白皙,纤细高挑,很好地撑起了这套衣服,但裙摆只到膝盖,光洁的小腿全都裸露在外,让人觉得很不自在。
  更衣室的门打开后,迟越抬头看了一眼,就发现她像是突然不会走路了,才动了两步就停下,远远地跟他大眼瞪小眼。
  店员看他们俩都沉默着,以为是对衣服不满意,赶紧上前帮她整理领口和裙摆,顿了顿,还伸手解掉了她扎起的马尾,撩了撩她浓黑的长发,这才诚心诚意地评价:“小姑娘本来就漂亮,穿这套衣服正合适。”
  温降很少被人这么认真地摆弄,对方一动作,她的眼睫便不受控制地簌簌颤动,只能忍着想后退的冲动。等再抬起头时,脸颊已经泛起微红。
  她是很典型的南方人长相,脸上的线条柔和,眼型微长,柔而不媚,鼻尖小巧挺翘,衬着乌发雪肤,不需要怎么打扮就是一张精致的美人脸。
  迟越微微眯起眼睛,这才发现她竟然是漂亮的,只是昨晚天色太黑,她又哭得惨烈,很容易就让人忽略了。
  这一来也解释了她一尊老老实实的木头,怎么会被那群女生找上,还被她们用那样的手段羞辱……只有漂亮却没有倚仗,在那样的学校里,比不起眼的长相要危险得多。
  更何况她连装都不装一下,浑身上下一点点刺都收起来了,摆明了就是好欺负的人。
  昨晚就更危险了……十二点,在乌糟糟的KTV前面,没被□□熏心的老男人拐走已经是奇迹。
  迟越想到这儿,抬手捏了捏鼻梁,觉得头疼。
  一旁的店员不大确定地开口问他:“先生,你觉得怎么样?”
  “可以,”迟越回过神来,从沙发上起身,示意身边快要堆成山的衣服,“这几套也装起来吧。”
  她刚才换衣服的空档,那几个店员又接连拿出一套套衣服给他看,这个配那个那个配这个,听得他耳朵发麻,也不想再让她进去试了,估计穿上也难看不到哪儿去。
  温降听到这话就慌了,赶紧走到他身边,用发誓般的语气告诉他:“我有衣服的,只是在寝室里。”
  她刚刚换衣服的时候瞄了一眼吊牌上的价格,贵得吓人,一套裙子都够她一年的生活费了。
  再说她每天去上学,只要穿校服就好了,根本用不上这些新衣服。
  迟越就知道她跑来就是为了叽叽歪歪,不耐烦地伸手按住她的肩,把她扳过去,背对着自己。
  温降被他的动作绕得摸不着头脑,正准备回头,就感觉到他伸手拢住了自己的头发,把它们全都拨到前面来,发丝蹭过她的脖颈,勾得皮肤微微发痒。
  他的动作并不蛮横,甚至带了几分小心翼翼,但没等她反应过来,耳后紧接着传来吊牌被“咔嗒”一声扯断的声音。
  离她的脖子很近,塑料卡扣绷断的声音像是骨折,听得她心颤了一下。
  很快,他的手指他又沿着衬衫的领口伸进来,指骨和后颈的温度相比有些低,凉玉一般,贴得她不由轻缩了缩肩,后腰紧张地战栗着。
  偏偏他的动作不停,纤长的手指就这样顺着她的后背摸索,若即若离,触感轻而柔和,像是蜻蜓羽翅波动水面。皮肤在他指尖的撩拨下泛起细小的电流,从颈椎的骨头一路酥麻地蔓延到尾椎。
  最后总算找到牵扯着领口的那根细绳,指节轻勾,把衬衫的吊牌也拉出来扯断,随手将它们缠了缠,递给店员:“结账。”
  他的举动只是想堵住她的嘴,没有别的心思,和她“腾”地烧红的耳根相比,声线冷淡。
  但温降的脑袋已经乱成一锅粥,吊牌微硬的边缘蹭过后背的皮肤,到现在还留着几分钝钝的麻痒,发着烫的。
  店员从善如流地带着吊牌和那一堆衣服去结账,在机器“滴滴”的扫码声中,突然又发现到了新的商机,放下手头的动作问:“先生,我们店里有专门搭配这套衣服的小皮鞋,需不需要我拿给你看看?”
  迟越闻言,低头看向她脚上的帆布鞋,破破烂烂的,也不知道穿了多久,边缘都磨得起毛,第一时间赞同地点头:“要。”
  “……”温降瞄了一眼自己的鞋,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小姑娘,你的脚是多少码的?”店员从收银柜台离开,看了一眼橱窗里摆着的鞋子,一面问。
  她话一出口,迟越的眼神已经扫过来,带着几分不耐,温降吞了吞口水,只好回答:“……37.”
  “37码,刚好……这双袜子在我们店里是非卖品,就当做赠品给你吧,换上试试。”店员示意她到一旁的沙发上坐下,把鞋子放到她脚边。
  温降看了她一眼,对方脸上殷勤又亲切的神情只让她觉得坐立不安,两条腿发窘地并起,不想当着她的面换鞋。
  迟越垂下眼皮,看她又一副吞吞吐吐像是噎着了样子,主动出声提醒店员:“她自己会换,先结账吧。”
  对方应下,回来把那堆崭新的衣服打包好后,还帮忙收拾了更衣室里的校服,都用购物袋装起来。
  迟越用手机付了钱,拎起大包小包,转身示意她:“走吧。”
  温降已经换好新鞋子了,米色袜子松松地堆在脚踝的位置,她怎么拉也拉不上去,闻言便匆匆站起身。
  店员跟着他出来,看着地上的旧帆布鞋,适时出声:“这双鞋还要吗?”
  温降张了张口,刚想问她能不能多给她一个袋子,就被迟越的嗓音打断:“不要了。”
  他的脚步很快,头也不回地拎着大包小包的衣服往外走,随口补充:“麻烦帮我们扔了吧。”
  “……”温降看了眼自己被判死刑的鞋子,再收回视线时他已经消失在门外,只好小跑着跟上他。
  四楼专卖女装,除了服饰还有鞋包,除了鞋包,还有……内衣。
  迟越带她去电梯间的路上,连着路过几家灯光粉红的内衣店,橱窗里的假人都穿着火辣的蕾丝套装,还披挂着白纱,看得人眼睛发烧。
  等他从第四家内衣店的门口经过时,总算注意到什么,脚步一顿,转头看了眼店面,又看了她一眼。
  温降在他停下后也跟着站住,收到他迟疑的目光,半天后才意识到他想干什么,眸光震动,低下头不敢再看他。
  等到耳边落下一声深深的叹气,迟越已经豁出去这张脸,转身推门进去。
  谁知道进去还没看一眼,就发现那块木头没跟上来,站在玻璃门外一动不动,已经从脸红到了脖子根。
  迟越被她这幅样子看得太阳穴直跳,也不知道自己造了什么孽,竟然会摊上这样的烂摊子,深吸一口气,把她从外面拉进来。
  里面的店员也看到了门口这一幕,半是觉得好笑半是觉得疑惑,快步迎上来,带着那个脸皮薄的小姑娘往里走,一面问:“是要买内衣吗?”
  温降听到这样直接的话,只觉得脸上的热度直冲头顶,跟蒸汽火车似的“呜——”了一声。
  一旁的迟越指望不上她,视线飘忽地看看头顶挂着的羽毛灯,含糊地“嗯嗯”两声:“买,要买好几个……”
  店里的姐姐看到他们这个反应,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又问那个小姑娘:“我们店里有很多款式的,都可以穿起来试一试,平时一般都穿什么尺码?”
  店里的装潢是漂亮的粉灰配色,墙上整齐地挂着五颜六色的内衣,温降的余光瞥见一件带雏菊图案的透明蕾丝,完全没办法想象自己穿上这件衣服的样子,只能稀里糊涂地摇摇头,回答不知道。
  那位店员闻言,转头看了眼不远处高高瘦瘦的男生,外形和身高跟女孩子都很般配,长着一张精致的明星脸,只是冷淡的神情里显而易见地夹杂着局促。
  她下意识猜测他们可能刚谈恋爱不久,还有些生涩,心里默默感叹了句年轻真好,嘴上主动提醒他:“要不男生先回避一下?”
  迟越闻言怔了怔,很快把手里的购物袋放到一旁的沙发上,如释重负地推门到外边去了。
  温降看着他的背影,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听那个姐姐又用温柔的语气问她:“你男朋友走了,不用害羞,现在可以跟我说了。”
  她的嗓子微微发紧,还是只能摇头:“……我真的不知道。”
  没有在撒谎,十一岁刚发育的时候她妈妈给她买了两件纯棉的背心,之后就一直在穿这个。
  她甚至不知道内衣还有尺码的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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