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女其姝——韦亚
时间:2022-06-19 06:57:49

  乔绍兴心情颇好,语带愉悦道:“傅兄得了一方洮砚,邀我去鉴赏,我打眼一瞧就知道是稀有的好东西,宋朝的皇室贡品,那可是有钱也买不来的。傅兄见我喜欢,便送我了。”

  张氏闻言,轻皱着眉头,不见得欢喜,“这好端端的送什么东西,还是那么名贵的,别是有什么事吧?”

  “我也是说什么都不肯收,可傅兄又说我太见外,我也只好收了。”乔绍兴见张氏一脸的谨慎,不免的觉得有些小题大做了,便说教了几句,“你就是太小心眼了,虽说君子之交淡如水,可这人情世故礼尚往来总是少不得的,却也不见得他送礼就一定是有事相求。我与傅兄相交多年,他什么脾性,我还不知道吗?无非是性子软弱了些,却也不失君子之风。你莫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她傅伯伯确实是个老实人不假,但她傅伯母可不见得是个什么省油的灯,向来是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说到赵氏,张氏不免有些烦闷,“今儿许你一分钱,明儿不收你三分利,都算是仁慈了。偏生她傅伯伯性子弱耳根子软,家里的里里外外还不是她傅伯母做主。你今儿得了她家这么宝贝的东西,明儿求你办得事,你办不来,平白的占了人家这么大的便宜,我看你怎么收场。”

  乔绍兴瞄了一眼一旁神游太虚的乔静姝,稍微地松了一口气,对张氏背后嚼老婆舌的行为颇为不满,但又忌讳女儿在跟前,不好说重话,只压低声音数落了几句,“妇道人家头发长见识短,在闺女跟前说三道四的,也不怕她有样学样,学成了一个长舌妇,到处惹是非遭人嫌。”

  张氏最在意的就是她的一双宝贝女儿了,她本想趁这个话茬说说自己的心思,偏偏乔绍兴不知趣,还把女儿拉出来做幌子,她就是对赵氏再不满,恨不得不吐不快,这会儿也只能咽回去了。她自知理亏,赔笑道:“是我多嘴了,我不说了还不成吗?”

  乔绍兴也只假模假式的冷哼了一声,算是回应了。这么一闹,他倒差点把正事忘了。“还真有这么一个事,咱们荠县近年来匪患猖獗,百姓的日子越发不好过了。尤其上回,黑风岭的土匪连县政府都敢打劫,底下的人都是人心惶惶,坐立不安。傅兄作为一县之长,不能剿灭土匪,救民于水生火热之中,深感惭愧。这不,已经跟西府请求驻军了,后天进驻的军队就到了。傅家上回被土匪骚扰了一番,现下还未收拾整齐,傅兄想托我招待驻军的将领,在咱家暂且住下,待他那头收拾妥当了,再把人挪出去。”

  “我就说嘛,无利不起早,你瞧,可不真应了这句话。”张氏不免的有些火气,再往深了想,越发觉得不妥当,担忧道:“先不说别的,那一群大男人住在家里也不方便呢。再有不谨慎的,传出点什么是非,咱们还要不要脸皮了?”

  这话算是说到乔绍兴心坎上了,他因也有这方面的顾虑,起初也是犹豫没有直接应下,只是架不住傅忠义软磨硬泡,只得勉为其难地答应了。“夫人的心思我明白,不过驻军也是为了咱们荠县的安宁,我若是拒绝,未免有些不近人情。我也打算好了,前院尽量都腾出来,留几个能干的婆子,其他的女眷都打发到后院住,没要紧的事别来前院走动。”

  这事既以定下了,张氏尽管心里不满,但也不好再说些添堵的话,只得点头应下了。“我明天就安排,还有小乔,先搬去竹林小屋住着,那地方又偏僻又安静。待他们走了,再搬出来,老爷,你看这么安排可好?”

  乔绍兴点了点头,又嘱咐了乔静姝,道:“你先委屈一段时日,没要紧的事别乱走动,就在屋里呆着,缺什么就跟下面的人说,叫人给你送去。小乔,都记下了吗?”

  “爹爹,我都记下了。”乔静姝乖巧地应下了。

  乔绍兴虽然在江东也有些声望,但很少跟军官将领打交道,对段砺之也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兴许也打过照面,但中间没有引荐人,所以都不算认识。这天晚上,乔绍兴尽地主之谊在家设宴款待段砺之和傅忠义等人。席间,几番交谈,乔绍兴只觉得这个年轻的军官不但谦虚有礼,还颇有几分儒将风采,不免的也有些好感。

  荠县不算大,但与砀阳接壤,砀阳又地处边界,素有江东的‘东大门’之称,段砺之也是费了好大的一番力气才拿下。但拿下容易,吃下却难了。砀阳是与外国进出口贸易的重要关口,不但江东内部的军阀们眼红,就是外国的势力也见缝插针地渗入。稍有不慎,一个擦枪走火都容易引发一场战争。其实早在拿下砀阳,段砺之就有在荠县屯兵的打算。一来,砀阳一旦有变故,也可及时支援。二来,他的大本营玉驼岭四面都是强敌,说不准哪天交起火来落败了,荠县就算他给自己留的一条后路。所以傅忠义跟西府申请驻军时,他二话不说就应下了。

  其实傅忠义最先巴结的是东郡罗家,只是罗图正跟于连廷因一块地打得水深火热不可开交,根本就无暇顾及别的。傅忠义这才退而求其次,给西府去了信请求驻军。不过这一小段插曲,经傅忠义的一番粉饰早就天下太平了。

  席上,傅忠义对段砺之是极尽殷勤献媚,就连与之交好的乔绍兴都有些看不过去了。傅忠义心里自有打算,上回殷勤也好,献媚也罢,总归是有事相求。之后所求不成,又见段砺之不是好拉拢的主儿,便只打着不得罪的心态,敷衍着客气客气罢了。这回不一样了,段砺之在荠县驻兵,他身为一县之长,往后的日子少不了往来,自是要谦卑些,哪怕在旁人的眼里落得个‘讨好’的姿态,也是顾不得了。

  要怪也只怪他眼界窄了,上回听了赵氏的主意算计了段砺之。原以为段砺之是一去不回了,得罪了就得罪了,没想到转身人家又回来了,还是长期驻扎,所以他这心里始终都有些心虚,生怕段砺之揪着上回的事不放,再给他难堪。

  这中间的九曲十八弯,乔绍兴自然是不晓得,他见傅忠义在段砺之跟前伏小做低,只觉得读书人的脸面都掉在地上了,也跟着难堪。心里对段砺之不免的有些猜想,莫不是他以权压人?乔绍兴心里头别扭,连带着话也少了许多。段砺之话也不多,席上就属傅忠义最为活跃,倒不像是客了,更像是东道主了。

 

 

13

  傅忠义极是热情,三日一小宴五日一大宴,折腾的乔家乌烟瘴气的,女眷们怨声载道。张氏在乔绍兴跟前没少抱怨,不说是引狼入室,也是请神容易送神难。乔绍兴也是一阵后悔,但顾忌脸面也只得硬着头皮任由他们闹腾了。

  驻军起码有千八百号人,建营房,修缮军事设施,也是有的忙。他们这一去忙乎,乔府总算消停了些日子。只是没清净几天,傅忠义又把人请了回来,还张罗着设宴款待,自然又是叨扰乔家。

  虽说乔傅两家交好,但凡是也总有一个度。这三番四次的喧宾夺主,也着实失了分寸。席上,乔绍兴的兴致不高,只管吃吃喝喝,凭他们说什么也不插话。段砺之是个明白人,哪会不明白这里面的头头道道。不过这越矩的是傅忠义,横竖也没有他赔笑脸的道理。况且,这乔府怎的也比营房住的舒服。再来,上回傅忠义算计他,害得他折了十几个弟兄不说,跟一帮土匪打得灰头土脸的,背地里没少被其他的军阀笑话。这笔仗他不好明目张胆地跟姓傅的老匹夫算,正好借着这茬为难为难他。

  都道是文字面皮薄,这姓傅的脸皮比鞋底子都厚,在乔家指指点点的,已经闹出笑话了,偏偏他还不自知。也不晓得是装的,还是故意为之。段砺之只当是看戏了,既解了闷,又出了气。只是难为了姓乔的一家子,也跟着倒霉。

  傅忠义兴致颇高,就着最后上桌的那一道菜,介绍道:“这是咱们荠县的名菜金钱鹿肉,别瞧它颜色一般,这蒸酿炸,缺一道工序都不成,火候不能轻不能重,讲究可多着呢。这道菜还是纪师傅做的最地道,今儿我特意请纪师傅做的。段老弟,你尝尝,味道如何。”

  “那我是该尝尝……”段砺之伸筷子夹了一块,在嘴里嚼了嚼,确实鲜嫩醇美,不由的点头赞道:“不错,味道极好……”

  傅忠义卖关子道:“这道菜除了纪师傅的手艺,还有一样缺一不可,就是这主料鹿肉。段老弟,猜猜这鹿肉是哪儿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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