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女其姝——韦亚
时间:2022-06-19 06:57:49

  段砺之刚要发火,铁柱就识时务地缩起脑袋,献媚地笑。段砺之唇焦舌敝,嗓子眼干燥的厉害,也没那个训斥人的闲心思了。只是他跟铁柱一样,刚才光顾着散心解闷了,压根就没记路,这会儿也懵了。

  他四圈了看了一下,这地界又偏僻又荒凉,除了两栋空房子,就只有一片竹林,看着实在不像住人的地方。段砺之正打算往回走,突然竹林前的小屋亮了灯。铁柱先是吓了一跳,惊恐道:“旅长,那不是鬼火吧?”

  小屋的灯只亮了一会儿便又灭了。段砺之瞧了眼瑟缩在他身后的铁柱恨铁不成钢地骂道:“瞧你这点子出息,什么鬼什么火的就吓成这熊样,赶明儿到前线扛炮筒去,给我练练胆子!”

  铁柱瞧明白了,那不是什么鬼火,鬼火都是一闪一闪的,忽明忽暗。想着刚才自个吓的那个样子,也怪不得旅长骂他没出息了。他嘿嘿一笑,得为自个找回场子,于是便自告奋勇道:“旅长,你在这儿等着,我过去瞧瞧。”

  段砺之担心铁柱又出什么状况,一惊一乍的倒不省心,于是便摇了摇头,道:“我也一道去……”

  两人顺着竹林边上的小路,径直走到了小屋前,在窗下站了一会儿,里面没有一点动静,若不是刚才亮了灯,他们肯定不会以为这屋里住着人呢。铁柱得了段砺之的指示过去敲门,敲了一会儿,屋里的灯亮,随即传来些许动静,再之后就听见里面有人小心且谨慎地问道:“谁呀?刚才是在敲门吗?”

  铁柱正想回话,段砺之就过来了,抢先回了,“我们是乔先生的客人,在院子里散步,走着走着就走到这儿了。口渴的厉害,想跟你讨杯水喝。”

  乔静姝迟疑了一会儿,还是拒绝了,“太晚了,实在是不方便。你沿着竹园的小路往西走,穿过一道门,那便是前院了。”

  原本是要讨口水了,偏偏听到那娇翠欲滴的声音,在沉静的夜里细声细语的,段砺之只觉得身体里的那股莫名的燥热一下子都涌上来了,搅得人难受的厉害,便迈不动步了,更不想走了。

  见里面的人不开门,段砺之便采取了迂回政策,“敢问姑娘是这府上何人呢?怎么一个人住在这里?”

  依照旧礼,三更半夜的,就是这样隔着一道门板跟一个陌生男人说话也是不妥的。乔静姝本不想回话了,可又一想,这人说话也算客气有礼,又是父亲的客人,不方便让他进门也就是了,若是任凭他在门外站着问话也不回,实在是失礼。思来想去,乔静姝还是老实回了,“我是乔家的二女儿,因父亲招待客人不便,才移居此处的。”

  “原来是二小姐!”段砺之的脑子里立马浮现出那一身雪白的肌肤,只恨黑风岭的那窝土匪碍事,否则他早就是乔家的姑爷了,左右这会儿也不晚,合该他们有缘。段砺之抓了一把领口,心里头已经急躁的冒出火来了,偏还不到时候,只能忍着,“乔先生时常挂在嘴边,说是年轻人多谢交流也是好的,只是怕唐突了小姐,这才没有过来拜访。”

  乔静姝听他说话谦虚有礼,只当他是乔绍兴的青年朋友。从前她在家里也经常见到父亲的朋友,有与父亲年纪相仿的,也有年轻的,他们大多都是谦谦君子。父亲也确实说过,年轻人多走动些是好的,当然父亲所指的年轻人自然都是他有过接触的,那些品性好,且有学识和见识的。只是那时她眼里心里都只有楚离,旁的自是入不了眼,她也不热衷交际,与他们也只是说过几句话,再深的接触就没有了。

  “先生这么说实在是客气了,您是父亲的朋友,按理说应该请先生进来小坐的……”乔静姝咬了咬唇,难为情道:“只是今天天色已晚了不方便,改日再与先生闲聊。”

  这话已是明着逐客了,偏段砺之是个脸皮厚的,故作遗憾道:“是我唐突了,不过小姐别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口渴的厉害,想跟你讨口水喝。这儿与前院隔得远,我走过去少不了也得二三十分钟,实在是口渴的紧,还望小姐行个方便。”

  他说的也是实话,她们家的院子大,这处算是后院最偏僻的地方,平常不大有人过来,离前院确实有段距离。兴许是她以小人之心度人家君子之腹了,说到底这也是乔家,即便他生出什么坏主意,也得有几分顾虑。再者听他说话斯文有礼,实在不像是有坏心思的人。况且他是父亲的朋友,想来也不会是人品堪忧的人。乔静姝这番想着,越发觉得若真不给他一口水喝,让他渴着回去,先不说这有多失礼,没准父亲知道也要埋怨她怠慢客人。

  “你先等一等……”乔静姝身上只穿着一件单薄的寝衣,自然不能就这么开门了。

  段砺之听见屋里传来的一两声动静,险些没有得意地笑出声,他强忍住,礼貌道:“麻烦乔小姐了……”

  不消片刻,门开了,那道窈窕的身影在月光的映衬下更是清丽脱俗,恍若天仙下凡,说不出惊艳。段砺之又客气,道:“打搅了……”

  说着便抬脚往屋里去,铁柱在台阶下面看着,也要跟上去。段砺之像是后脑勺长了眼睛似的,知道他的小动作,回头丢了一个眼神。铁柱迈在台阶上的脚顿了顿,几乎是立马就明白了段砺之的意思,脸上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

  段砺之又瞪了一眼,铁柱马上就憋回去了,背过身去,假装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听见。其实这也不是他头回看门守院了,这种事做的多了,看个眼色就明白什么意思了。只是这种强买强卖的事倒还是头回做,也不晓得能不能成。不过他丈量着这事八九不离十是成的,他们旅长生的好,听说比年轻时的司令模样还要英俊呢,而且还极有排场,哪个女人见了不喜欢,也有先是假装不理不睬的,只是禁不住旅长说两句好话,就败下阵了。旅长的一张嘴,胜过几杆枪,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对付女人又极有一套,他就没见过旅长在哪个女人身上碰过壁。

  铁柱算是见过乔静姝,但那回看得并不真切,而且他也没认出来。他只知道傅忠义那个老匹夫送过一个女人给旅长,却不知那个女人就是乔绍兴的女儿。兴许段砺之提过一句两句的,但他也没放在心上,所以没什么印象。话说他也吃了不少鹿肉,虽然只尝了尝那鹿血酒,刚才还不觉得什么,这儿见旅长佳人在怀了,他竟莫名的有些想念花凤凰了,明明前天才见过,还厮混了整整一晚,这会儿倒有些回味起来了。再看看那关上的房门,铁柱不免觉得自个儿有些凄惨,旅长倒是温香软玉抱满怀了,他却是在屋外吹凉风,还真是命苦呐!

 

 

16

  段砺之前脚跟着进屋,后脚就顺手把门关死了。乔静姝听见身后关门的动静,下意识地回头瞧了一眼。段砺之解释说是,外头风大灌进来着凉。乔静姝倒了一碗凉茶递了过去,淡淡地说了一句,“屋里没有热水,壶里还剩下些茶水,只是这会儿也已经凉透了,不嫌弃的话你就将就用一些吧。”

  段砺之接过茶碗,大约是渴极了,也顾不得什么礼貌规矩了,抄起茶碗一口喝了干净。只是这一碗茶水也不解渴,段砺之又讨了一杯,乔静姝只得又给他续上。一连几碗凉茶下肚,虽是解了渴,但身体里的那股躁动非但没有压下去,反而越烧越热了。

  茶壶里的凉茶没一会儿就见底儿了,乔静姝见他也缓了口渴之急,但却不见要走的意思,便暗里催促道:“时间真的不早了,我就不留先生小坐了……”

  段砺之换了一个大开大合的坐姿,怎么舒服怎么来,他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唇,道:“是不早了,我也乏了,正好在这儿歇了。”

  一听这话,乔静姝吓得一个激灵,立马从椅子上弹起,慌得手脚发抖,嘴唇微颤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段砺之转动着脑袋,四处打量着屋里,这房子从外面看挺寒碜的,不像住人的样子。不过这里头却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布置的算不上别致,但也是用了心的,就是入冬了,住上一整个冬天也不成问题。想来乔绍兴常邀朋友在家小聚,未出阁的女眷不方便在正院走动,就干脆寻了这么个偏僻的地方躲清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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