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学的那一天,她抱着新书,被班主任从教导主任办公室领走,去往教室的走廊,迎面遇到人走来。班主任叫住他,说物理竞赛有关的事。
梁橙抬眸,少年人高高瘦瘦,穿着白蓝校服,立在早晨最清亮的一抹阳光下。梁橙对上他目光,一瞬便移开。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徐晏驰。
徐晏驰的名字大名鼎鼎,梁橙转学过去没多久,就在无意间听说了许多有关他的信息。
他过于好看的长相、他稳坐年级第一的成绩、还有他显赫的家世。
知道他的身份后,梁橙对他有点排斥和回避,刚开始的几个月,从不和他说话,迎面遇见,就绕着走。
徐晏驰却总会在一些时候,不动声色地维护她。
她上课发呆,被老师点名才倏然回神,在同学的盯视下羞愧脸红。
老师正要发难,坐在附近的徐晏驰突然站起来,极高的身量,不着痕迹地侧偏,刚好挡住老师的视线。
老师问他怎么了,他说太困了,站起来清醒。于是老师的注意力被岔开,没再追究她。
她太不擅交际,刚来不久被班委缠住,让她答应去参加女生私下聚会,她难以拒绝。
徐晏驰这时候叫她一声,说:“你上次借的书我带来了,自己过来拿。”
其实梁橙没跟他借过书,那时她不懂徐晏驰在替她解围,不解地走过去,看着他把手伸进课桌,最后掏出一盒橙子味的糖来。
她愣了下,抬起眼看他,徐晏驰低头翻开练习册,随意道:“别人送的,我不爱吃。你不想要就丢掉。”
她没什么安全感,不太喜欢和人接触,转学一年多,都没交到亲近的朋友。
只有徐晏驰。
只有他有那样的耐心,一点一点、不厌其烦地、撬开她的保护壳。
从高二到高三,一年的时间,她才慢慢接受他的靠近,慢慢会和他多说一些话,慢慢在他面前、肯暴露出真实的自己。
她成绩还行,但也就还行,和永远年级第一、稳top2的徐晏驰,有不小差距。
爷爷对她的学业没有太高要求,让她不要有压力,量力而行。可是梁橙自己有要求,有不能告诉别人的压力。
她想向徐晏驰靠近,想和他上同一所大学,她默默地努力学习,没有人知道;徐晏驰也不知道。
也许他是知道的。
不用她开口,他就会帮她划好重点,教她最有效的学习方法,把一整本练习册上值得做的题勾出来。每次月考试卷刚发回来,徐晏驰会第一时间拿过去研究她的错题,比她自己都更上心。
她梦见有次徐晏驰给她讲题,她含了一颗糖在嘴里,徐晏驰讲到一半忽然停住,看着她嘴唇问:“吃的什么?”
梁橙有点不自在,回答说:“你上次给的糖。”
过了几秒,徐晏驰哦了一声,垂下眼把习题册翻了一页:“看起来挺甜的。”
梁橙脸发热,看他若无其事,又觉得是自己多想,于是更羞愧,把头埋得很低。
徐晏驰用手指碰了下她额头,她下意识抬头,他说:“没事,就是感觉你快冒烟了。”
梁橙看到他眼里那一丝不明显的促狭,明白他是故意的。
那时梁橙在他面前胆子已经大了许多,她当下觉得自己不能输,强撑着说:“你又没尝过,怎么知道甜不甜。”
徐晏驰一愣,她已经顶着烧红透的脸,拿起书走了。
背影看起来很镇定,其实差点左脚踩右脚。
那种橙子味的糖果,贯穿一年多的时间,徐晏驰总会在她吃完之后,送给她新的一盒。
后来梁橙知道,那不是别人送的。
她还梦见那年恒和院里的樱花道。
她在某天感慨一句想看樱花,放学后徐晏驰带她去了恒和院。那时花期已经快要结束,满树粉花过了盛花期,风一吹便迎风飞舞。
他们走到樱花树下,一直小猫突然从树上跳下来,跑进花丛,枝叶抖落下来簌簌花瓣,落了他们满身。
徐晏驰甩了甩头,甩掉花瓣,看到她用手扒拉头发,伸手去帮她。梁橙仰起头看他,两个人的距离有些近。
当你沉浸在一个人的眼睛里,就会忘记自己身在何处,意识不到一些事情的发生,等她回过神来,徐晏驰已经低下头,靠得很近了。
她下意识往后缩了一下,徐晏驰顿了顿,直起身偏开头,说走吧。他转过身,梁橙在那一刹拽住他。
她不想让徐晏驰误会自己是不情愿,于是抓着他的手,踮起脚。
可她够不到。徐晏驰站着不动,也不低头,垂眼看她独自在那努力,梁橙有点难为情,也有点尴尬,松开他就想要放弃。
下一瞬,就被徐晏驰提到路牙上。她一下子高了一截。
她下意识攥着徐晏驰的手臂,徐晏驰平视着她,慢慢向前贴近。
梁橙醒来时,出了一身汗。
可能是被子闷得太紧,可能是梦境太活跃,也可能是那种过电似的感觉。
头没那么沉重了,她在满是徐晏驰气息的房间醒过来,有种尘埃落定后的安宁。
她去浴室冲澡,没经过徐晏驰允许,擅自借了他的衣服穿。
穿到一半听到开门声,她一慌,赶忙提上。
徐晏驰许是没料到,开门看到她的样子,略微停顿一瞬。
他站在门口,拿着她放在玄关的手机说:“你有几通未接电话。”
梁橙睡得太沉,完全没听见铃声。上午的事情闹那么大,爷爷跟爸爸大概也收到消息了。
她走过去正要拿手机,徐晏驰却忽地将手抬高。
梁橙手落空,疑惑地看他:“你干嘛?”
徐晏驰单手举着手机,梁橙从他语气里听出几分算账的意味。
“你是不是应该给我解释一下。”
他含义不明地睨着她,一字一顿地念:“臭屁徐?”
梁橙一怔。
眼前冒出两个大字:糟糕。
作者有话说:
一更!最近码字速度很慢,二更估计要晚上。
第六十五章
她手机里的备注一直没有更改, 谁知道会被他本人看到。
梁橙眼神闪躲、摸鼻子、说话声音小,每一个毛孔都在往外冒心虚:“那是以前存的,忘记改掉了。”
徐晏驰语气凉凉:“你觉得我很臭屁?”
梁橙哪敢说是:“我那时候又没想起来你。”
徐晏驰看着她:“所以你说的脆皮熊, 是骗我的。”
他太机敏,给个1便能猜到100。
梁橙无法解释,眼看混不过去,便想伸长手将手机抢回来。
徐晏驰身高优势, 她踮脚够了几下, 都没够着。
“我道歉可以吗?”她认错态度良好, 诚心诚意地说:“我错了, 对不起,我不应该给你那么备注。我马上改。”
徐晏驰这才把手机还给她。
梁橙拿着手机, 当着他面, 把通讯录里的备注一字一字删掉。
重新输入“徐晏驰”, 停了下, 再次删掉。
改成:脆皮熊。
“改好了。”她抬头把手机展示给徐晏驰看。
她穿着他的睡衣,深蓝意料衬得皮肤格外细白,发梢还有未干的湿意。
那双眼眸被水汽染得湿漉漉的,澄透分明的瞳仁直勾勾望着他,带着些许讨好。
徐晏驰发现自己很难抵抗得住这样的眼神。
他大度道:“可以不追究你。”
梁橙刚想松一口气,他又说:“但我要讨点精神赔偿。”
刚刚才想起那么多的事, 知道他等了自己那么久, 梁橙对他心疼、示好都来不及, 哪里舍得他不高兴。
想也不想地问:“你想要我怎么赔偿你?”
徐晏驰没说话, 抱起她走到床畔, 放上去, 梁橙猛地意识到他想做什么, 刚要撑着坐起身,他单腿跪上来,扣住她下颌,不由分说地吻下来。
梁橙重新被压回去。
快傍晚了,阴天一切都暗暗的,屋里没开灯,有种昏昧而静谧的宁静。
明明没过多久,心境却和之前很不相同了。
梁橙猜想徐晏驰也和她一样,因为他的吻在短暂的缱绻之后,逐渐变得重而深。
室内被地暖烘得温暖如春天,他手掌上残留一丝从外面带回来的凉意,在她温热的脸侧、颈侧摩挲,冷和热彼此糅合,轻缓却极富调-情意味。
梁橙腰被他单手控住,睡衣的料子柔软细滑,什么都抵挡不了。
她心想早知道不应该洗澡的。
过于宽大的衣服完全给他行了方便,不费吹灰之力就将她攻占得七七八八。
梁橙整个人都是晕的,无力反抗并且毫无斗争意志,像个从一开始就弃甲投降的俘虏。
乍然作响的手机铃声,将室内逐渐浓稠的空气劈开一道口子,梁橙看到屏幕上闪烁的名字,迷乱中骤然清醒几分,才想起忘了给家里回电话。
她赶忙接起电话,得到消息的梁攸宁急了一个下午,终于打通她的电话,声音里满是紧张:“橙橙,你去哪了?”
“爸爸。”梁橙瞥一眼正在给她系扣子的人,脸上烧得厉害:“我在徐晏驰家里。”
相较于她的理亏和心虚,精神补偿一次讨够本的徐晏驰心情不错,显得格外淡定,慢条斯理帮她拉下衣摆,又将半褪的睡裤提好。
跟长辈打着电话,这样的场景让梁橙臊得头顶直冒热气,往旁边翻身坐起来,离他远一点。
徐晏驰唇角微翘,捏了捏她红透的耳朵,离开卧室。
电话那头梁攸宁顿了顿,既放下了提到嗓子眼的心,又感到一阵新来的胸闷。
“我都听说了,他姥姥去公司找你了?”
“嗯。”
梁攸宁心一提:“她都说什么了?”
梁橙垂着眼睛道:“说的和以前一样。”
得知她已经恢复记忆,梁攸宁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高兴。
心里揣了多年的石头总算落地,总归知道她没事,就放心了。
父女俩说了会话,梁攸宁说要来接她。
梁橙往门口看一眼,厨房规律的切菜声,徐晏驰好像在做饭。
她思考几秒,爱情短暂地占了上风。
“我今天不回去了。”
梁攸宁胸口更闷了,老父亲当时就坐不住了:“你今天情绪应该受了不少刺激,还是回家好好休息吧,待在他家里不合适。盛来那你暂时也不要去了。我这就过去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