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车尾绕过去坐进副驾驶, 沈青黛低头扣安全带,扣好后抬眸,正巧撞上贺焰的视线。
夜色朦胧,车里没有开灯,只有路灯从车窗泄进来。
半明半暗地落在他的脸上,却将他凌厉的轮廓勾勒得更加清晰。
被他直勾勾的眼神盯得莫名其妙,沈青黛问:“怎么了?”
“看看我的新老婆。”
“?”愣了下,沈青黛露出不太高兴的表情, “什么意思啊,我妆前妆后差别很大?”
没曾想, 贺焰嗯了一声,不紧不慢道:“不一样漂亮。”他启动车子, “但你不需要这些修饰, 你哪怕沟里从捞出来, 也照样漂亮。”
“……”真没想到,她在北郊出差的事还会有这样的后续。
但倒是也不必这样。
没再继续这个话题,沈青黛翻了翻家庭群里的聊天记录,贺焰从头到尾没有出现,她只好捧着手机,问他:“你明天有空回家吃饭吗?群里说去你们家吃,因为我外公不太喜欢在自己家收拾残局。”
“你们家?”贺焰怎么听这个词都像是把他和她撇开算,“我现在的概念认知里只有‘我们家’,我和你的家。”
“……”沈青黛失语两秒。
心理学的说法好像真的很对,亲密关系中的两个人,会更加趋近于对方,相貌、性格、习惯,各方面都会沾染对方的影子。就像她有时候无意识抛钩子,亦或是他咬文嚼字。
她看向车窗外,“还说我聊天做阅读理解,你不是也在做阅读理解吗?”
像是嘟囔的声音落在贺焰的耳朵里,变了味,撒娇多一点。
贺焰的心里像有气泡升腾,在这个冬夜沸腾,他弯了弯嘴角:“有空。”
“好。”随手回复了群里闹腾的长辈们,沈青黛便看到陈望冒了泡。
陈望和陈望的父母,也就是贺焰的姐姐和姐夫,都在这个群里。
一大家子,热热闹闹。
放下手机,沈青黛想起来:“你不值班吗?”
“初一。”
“那我们现在去置办年货?”
再不去置办年货,明天很多商店都要关门,就更没有东西可买了。
听到贺焰应声,沈青黛才反应过来:“我主持春晚的时候,你值班?”
从喉咙里溢出来的声音带着上扬的语调:“不是正好?你主持,我看直播。”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这不就意味着,她结束春晚主持之后,要独守空房了?
似是在她的沉默中察觉到她的心思,贺焰低声补充:“值班到十点,我就回来了。”
“……哦。”
“后天晚上我来接你。”
“好。”
今天下午联排开始得早,不到晚上九点就结束了所有工作。这会儿街上流光溢彩,车水马龙。
驱车到了家附近的超市,超市里播放着喜庆的音乐,路过日用品区域,沈青黛莫名想到很久之前,卧室里那套大红色的四件套,还有被她当零食吃了小半的桂圆和花生。
那套四件套后来也没有再拿出来用过。
沈青黛和贺焰一起推着推车,穿梭在人群里,搭在车把上的手被自然地牵着。
“选哪个?”放置福字和春联的货架里东西太多,看得她眼花缭乱,一时间选不出那副对联好一些。
贺焰扫了一眼,拿起其中一副对联:“这副?”
低沉的尾音微微上扬,是询问她。
沈青黛凑过来,读了一遍,欣然接受。
福字、春联、窗花这些基本的东西挑好之后,沈青黛一一放进推车里。她站在货架前挑瓜子的时候,贺焰懒散地搭着推车,捏着手机回消息。
回完陆近沉的消息,贺焰收了手机,抬眼看她却正好撞上她的视线,下意识问:“接下来什么打算?”
沈青黛绷着脸:“我打算换个老公。”
“?”
怔愣一秒,反应过来,贺焰抬手从最高处的货架上取下来她想要的超大袋瓜子,焦糖口味。
还好他脑子转得快,不然死定了。
继续推着推车往前走,贺焰没再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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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年最热闹的,就是置办年货、布置家里,一大家子人其乐融融地待在一起。新房没有留下过任何痕迹,室内新添置的中国结以后可能都不会再摘下来。
“左边点。”
“再挪点。”
“停停停,好了。”
站在家门口,沈青黛帮贺焰看贴福字的位置,等他贴好后,她把手上剩下的最后一张横幅递给他。贺焰个子高,横幅贴在门框的正上端,他不用任何辅助,就能轻轻松松地贴到。
见他抬手,沈青黛随口感慨一句:“个高腿长就是好,贴横幅都不用凳子。”
话落,贺焰贴横幅的动作顿住,他垂下手,看她:“想贴吗?”
这种抛过来似引诱的问句语气,多半没有什么好事。
沈青黛拒绝的干脆:“不想。”
贺焰的肩膀微微抵在门上,懒懒散散掀起眼皮:“对联和福字是我贴的,横幅你不贴吗?”
见她动了动嘴角要反驳,他不紧不慢,语气里低哄意味十足,“有点参与感行不行啊,姐姐?”
上扬的尾音明显变了味,任谁听都是故意。
沈青黛身躯一颤,猝不及防被他这句“姐姐”击中。他耍赖的时候总是这样,放低自己的姿态,压着声音喊她姐姐。
气场却一点也没有被削弱下去,反而胜券在握。
很犯规。
看了眼他,又看向他手里的横幅,无奈地叹了口气,沈青黛难得妥协。
“我去拿凳子。”
说着要开门,指尖刚碰到密码锁,被贺焰握住。
“拿什么凳子啊,不是有我吗?”
下一秒,她被单手抱起来。
经络分明的手臂横在她的腰间,她整个后背贴着他的胸膛。
身后响起他的声音,不疾不徐。
“贴吧。”
懂了,在这儿等着她上钩呢。
贴好门口的,两人一前一后进屋。准备贴窗花,再挂几个小灯笼。
敲门声响起,沈青黛去开门。
“表姐!我来拜年了!”
“小舅!小舅妈!新年快乐!”
“……”看着门口像两个福娃似的小孩,沈青黛微微皱眉,只一瞬,没有把嫌弃表现得太过明显,只想问这是什么情况。
郭诗然把手里的东西往沈青黛怀里塞:“我妈说你明天要主持春晚,所以我赶紧过来给你拜年!”
话是对沈青黛说的,眼珠子已经飘到后面,转到贺焰那儿去了。
她不在桐江上学,对表姐这个结婚对象有所耳闻。昨天刚回桐江,今天一早就被妈妈拎起来要去小姨那里拜年,拜年的时候没见到表姐,才想起她表姐已经迈入了已婚人士的行列,她兴致冲冲的过来,看看表姐,也看看表姐夫。
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好他妈帅!
“你又是怎么回事?”
让他们进来了,沈青黛朝陈望扬了扬下巴。
陈望无辜地眨眨眼:“过来给你们拜年啊。”
“哦……”沈青黛拖着嗓音,视线在他们俩之间来回一圈。
郭诗然反应过来,立马举手投降:“我不认识他,楼下碰见的,还以为是什么街溜子呢,一直跟着我。”
陈望撇嘴看她:“……会不会说话?”
这个年纪,正是互相嫌弃的年纪。
没再说什么,沈青黛给两个小孩倒了水。陈望捧着杯子正要坐下,屁股还没挨着沙发垫,被贺焰叫了起来,让他过去帮忙。
咕噜咕噜喝了半杯水,他才拖沓着步子,不情不愿的过去。
沈青黛把瓜子递给郭诗然,对方随手抓了一把,扯着她的胳膊讲悄悄话。
“姐,姐夫帅啊,这身高快一米九了吧。”
沈青黛不咸不淡:“一米九长得帅怎么了,还不是得跟我回家贴春联。”
郭诗然咂舌:“听起来你好像是在炫耀。”
沈青黛面无表情,坦然道:“就是在炫耀。”
“……”
无语凝噎一秒,郭诗然磕了会儿瓜子,突然想起来,转头问沈青黛,“姐,姐夫是外公战友的孙子是吧?”
“嗯。”
“诶诶,那你说……我以后会不会也有这个机会,外公给我介绍一个像姐夫这样帅的男人?”
郭诗然说的话,沈青黛权当是童言无忌,毕竟都只是青春期躁动的未成年小孩,年上年下都喜欢,偏偏看同龄人是歪瓜裂枣。
她“喏”了一声,朝窗边帮贺焰贴窗花的陈望扬了扬下巴:“不是有个现成的?”
“……就他啊?”面露嫌弃,郭诗然抖着摇摇头,满脸抗拒。
其实陈望在这个年纪,长得也的确好看,整个贺家的基因继承了个干净,贺焰的姐姐和姐夫本来也就生的好看,陈望自然不会差。
就是他那张爱跑火车的嘴,还有见一个爱一个的习惯。能把小姑娘哄骗的开心,但像郭诗然这种比较早熟看得透透的,挺烦他那样的人。
沈青黛:“乍一看还挺好看。”
郭诗然惊讶:“那得是多乍啊?”
“……”看出来了,是真的很嫌。
“你和姐夫才是名副其实的好看,你们以后的孩子肯定也特别好看。”郭诗然说着翘起了二郎腿,“唉,我已经开始期待了。”
这事儿说得有点远,但沈青黛不置可否。她拍了拍手上的瓜壳碎屑,问:“你去贺家吃饭吗?”
郭诗然点头:“去啊,我爸妈已经接上外公和小姨过去了。”
“那你怎么过来了?”
闻言,郭诗然放下手里的瓜子,挽着沈青黛的胳膊,蹭了又蹭:“我这不是好久没见我人美心善的表姐了,想先温存温存嘛。”
沈青黛吊着眼尾睨她:“你少来。”
“……”从小到大好像她说的每一句谎话都能被沈青黛一眼看穿,郭诗然泄了气,“好吧我承认,我就是个小颜狗,想看看我表姐夫长什么样。”
果然,醉翁之意不在酒。
沈青黛哼笑一声:“看到了,怎么样?”
郭诗然立马来劲了:“这他妈简直是天神下凡!”
“郭诗然。”
“……哦,这简直是天神下凡。”
俏皮又抱歉地吐了吐舌头,郭诗然缩了回去,小心翼翼地揪着沈青黛的袖口,表示她刚才实在是太激动了,一不小心才说了脏话的。
她的表情和动作落在沈青黛的眼里。
沈青黛看了几秒,忽而偏头:“问你个问题。”
“你说。”
“你是怎么做到这么自如的撒娇的?”
郭诗然憋着嘴,满脸幽怨:“那是因为我知道硬的来不了,要想不挨揍,只能服软撒撒娇。”
她句句在理,“对长辈挺有用,对那些恶势力倒是不用服软。”
说完她看向沈青黛,半晌,眼底亮着光,“姐,你该不会是想知道怎么撒娇,怎么跟姐夫撒娇吧?”
沈青黛没说话。
郭诗然知道她说中了,俨然一副过来人的样子:“我觉得吧,不用纠结这个问题,被爱被包容的时候,你的很多行为语言会不自觉的有依赖感,因为你知道对方会纵容你。这些表现出来的依赖感,在对方眼里就是撒娇。”
沈青黛:“这么懂?”
郭诗然摆摆手:“小意思,毕竟我大学是打算要学心理学的。”
应了一声,沈青黛把桌上的坚果塞她怀里:“那你多吃点,补脑。”
作者有话说:
不知道说什么,提前给大家拜个年吧(不是)
晚安啦!明晚正文完结章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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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浪漫【正文完】
贴完所有窗花对联, 挂上中国结和小灯笼的装饰,贺焰和沈青黛,带着后座两个互相嫌弃, 中间隔着一大堆年货的陈望和郭诗然, 驱车到贺家。
进了贺家家门,顾不上两个小鬼,沈青黛主动去厨房帮忙, 还没进去, 就被贺妈妈推了出来。
“你工作这么忙,这会儿就好好休息,让那俩小孩儿陪你玩。”
“?”谁陪谁玩啊。
沈青黛瞥了眼蹲在客厅角落, 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副扑克牌的两个小孩儿, 他们已经玩起了摸乌龟。
明明是高中生, 像幼儿园的小朋友一样,非要分个胜负。
此时此刻的贺焰被迫坐在沙发一角,负责盯着这两个小孩。
撞上他看过来的视线,沈青黛心下了然,他在跟她求助。
他不擅长对付小孩,尤其是像郭诗然这种人小鬼大古灵精怪的小女孩。
如果只有陈望倒是没什么问题,但郭诗然毕竟是她的表妹,跟他也是第一次见。
沈青黛走过去, 才听清他们在闹什么。
“不算不算。”陈望把手里的乌龟牌扔在地上,“你在观察我的表情, 是作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