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流涌动,她的个子显得小只,一下子就看不见了,厉时屿拨开人群,目光四下搜寻,才在一家卖章鱼小丸子的店面前找到她。
她摘下羽绒服宽大的帽子,一只手缩在口袋里,一只手指着刚出炉的小丸子和店老板说着什么。
她说着说着就笑了,眼尾上扬,被长发半遮的脸蛋显得只有一只手的巴掌那么大。
厉时屿走到她身后,问:“吃这个?”
她没回头,看着老板说了句:“麻烦小哥帮我放多些酱料,木鱼花和紫菜条也多一些可以吗?谢谢谢谢。”
老板是个二十出头的小哥,他握着铁签,麻利地翻滚着,铁槽不断发出“嗞嗞”声响,阵阵香气扑鼻,刺激顾客的味蕾和感官,只是闻着看着也让人欲罢不能。
小哥听了颜书的请求,抬起头看她一眼,笑说:“好嘞。”
小哥穿起九个小丸子放到盒中,淋上满满的一层白色酱料,然后大方地撒上一把木鱼花和紫菜条。
“一共十块钱吗?”颜书问。
“对,这边扫码支付。”
颜书用手机支付完,站在路边就开始吃,把厉时屿晾在一边,快吃完才想起来他还在,于是又回去和小哥要了一盒。
小丸子在口腔里打滚,她细细咬开一颗,咸甜酱汁混合焦香面糊,弹牙章鱼肉在嘴里跳跃,她满足地咽下一口,将新买的那盒递给厉时屿。
“这个特别好吃,我室友说比她在大阪吃到的还绝,你快点尝尝。”
“……”
不是他请她吗,怎么变成她请客了。
厉时屿垂下眼睑,目光落在那盒章鱼小丸子的白色酱料上,微微低头咬了一口,细细咀嚼后咽下,淡声说:“有点烫。”
颜书:“刚出炉的肯定烫啊,你别这么心急,慢慢来不就好了。对了,好吃吗?”
“……还不错。”
“这家店是新开的,听说那位小哥也是咱北华毕业的,毕业后想创业试试,就来这里盘了个店面做,没想到手艺这么好,我明天还来吃。”
“你连这个都打听。”厉时屿冷声道。
颜书干掉最后一颗小丸子,用纸巾擦干净嘴巴,回味了一下,才说:“这很多人都知道啊,不是我打听的,小哥好像学建筑的,这跨度还有点大。不过他也算学以致用了,那家店虽然小,但设计得很温馨,有点儿中日结合那味儿。”
厉时屿的面色不咸不淡的,没什么表情。
他站在拥挤的人堆里,光是剪影也能把其他人比下去,一张侧脸是极好看的,眉骨和鼻梁相得益彰,优越的下颌线条,只是稍一侧身,颈间的利落弧度便让颜书的目光忍不住追随。
路边不断有女生向他投来目光,有的只是和友人偷偷打量,有的却很胆大,握着手机便站在他面前,毫不避讳的索要联系方式。
他虽然冷,但做人的基本礼仪还是发挥得很出色,拒绝人的时候看不出来半点不耐烦的情绪。
他唇角弧度微扬,姿态温和的对来要微信的女生说声抱歉,女生只好败兴而归,一步三回头,发现他在和颜书说话,女生恍然,脸上划过失望,却也干脆地走开。
“时屿哥,你真的很红啊。”
“一般。”
“追你的人很多吧?”
“还行。”
“你能不这么凡尔赛吗?去校园论坛和表白墙看看吧,你到处纵火,偷心如果算犯罪,你已经被判无期徒刑。”
“……”
颜书调笑道,抬手擦去嘴角边的酱汁。
被判无期徒刑的某人似乎心情不错,到一家卖脆皮鸭的店面前排队,五分钟后买到一盒烤鸭,递给颜书的时候,颜书有点不信,张大眼睛问:“给我买的吗?”
“不喜欢?”他反问。
“喜欢啊。”
但我真正喜欢的其实是你啊。
你什么时候才发现。
她低头吃着烤鸭,眼睛不时偷偷朝他身上瞟,又总在被他发现前的零点一秒迅速移开目光,狡猾得像狐狸。
将美食街逛了个透,颜书才终于罢休,她捧着刚买来的一盒烤饼,吹了几口气,冷却后咬上一口,抬眼却发现厉时屿不在,她站在人海中四处张望,蓦然被人从身后握住手腕。
她一愣,回头,目光划过几分惊讶。
手腕上的温度一瞬升高,像是被引燃的火种,那块肌肤一片片泛起玫红。
厉时屿松开她,手里捧着一盒脆皮年糕,或许是灯火错落的缘故吧,他现在看着好温柔,她害怕这是一个梦。
不敢惊扰这场梦,她一动不动。
厉时屿轻咳一声,另一只手抬起,摸了下后颈处,他侧着脑袋看路边人影,却将那盒年糕递到她手里,说:“随手买的。”
“……”
这里可是美食街的尽头,而那家年糕店在街角,还真是够随手的。
颜书接过那盒年糕,盒子温度刚刚好。
她低下脑袋,不由心绪纷飞,心底那股雀跃油然而生,按捺不住。
她忽然抬起脑袋,问:“是特地给我买的吗?”
“……”
厉时屿微微讶异,随即嘴角微勾,笑意淡淡,说:“你觉得是就是。”
“……”
灯火渐渐阑珊,街上行人开始变少,但是吃夜宵的人还是很多,她和他慢慢往回走,想起来还没给室友买夜宵,于是沿街买了臭豆腐和烤串,最后买了盒解腻的水果捞。
告别时,颜书站在路灯附近,影子被拉得老长,厉时屿就在她身边,昏黄灯火照在他脸上。
这一刻,她希望时间可以停止。
虽然他也许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但是足够了。
她是很容易就满足的人。
虽然现在什么也没有,但她察觉他就在自己身边,距离又那么近的时候,她觉得自己拥有全世界。
她最怀念的人,一定会是他。
第31章 最甜
开学后, 日子和从前一样,流水一般淌过,颜书过得充实。
大一的课程排得不算紧, 除了公共课以外,专业课只学两门,选修课一学期只修一门就行, 时间还算充裕, 但社团活动很多。
每个社的规定不同, 颜书加入了交谊舞社和摇滚社,摇滚社员可以自由选择参与社团活动,一周打卡两次即可, 不需要每天去。
交谊舞社规定社员每天必打卡, 这规定导致颜书一度想退社,她对交谊舞不感兴趣, 可应栀每次都说一通令她无法拒绝的话, 比如——
“厉哥以后在金融圈肯定是红人啊,那圈子里的人是很爱办各种宴会的, 舞会酒会年会各种趴,男士是肯定会带女伴的,即使不带女伴,跳舞是必须的,要是你不会跳,不是很亏。想想看,他搂着别的女人的腰。”
“……”
“我会跳舞和他挑别的女人跳不冲突啊, 这种事情本来就是随意的, 哪有只和自己女伴跳舞的。”
“但技多不压身。免费的你都不学, 以后难道还专门花钱找老师教你跳?”应栀道。
“……”
她终于无法反驳, 将退社申请撕掉。
副社长周佳佳倒是很想让颜书退社,理由简单,方一泽还没放弃对颜书的追求,虽然已经是方一泽的前女友,周佳佳还是不甘心。
方一泽家境极好,在学校的人气也高,别说是做他女友了,就是和他传传绯闻,那也能迅速在学校出个名儿,有名气意味着更多的机会,所以没有人会轻易拒绝。
今年申请入社的名单里,有一个名字瞬间在社团掀起轩然大波。
“你说金融系的厉时屿要入社?搞错了吧?”
“才没搞错,社长都宣布了,我们社本来就挺有人气,厉系草加入,我们社真的就要被踩破门槛儿了。我倒是不喜欢人多,本来那几个元老就不爱教新手,上学期我好不容易和社长打好关系,这学期多了新面孔,他怕是不理我了。”
“你别泄气,不是还有方一泽吗?他很会跳的。”
“少来,方一泽在追颜书谁不知道?哪有心思管别人,再说了,我可不想和副社长为敌,前女友在呢,我才不凑热闹。”
两个社员聊着八卦,倏然不知社长傅正尧走进了舞室,傅正尧拍了其中一个女生的肩,女生吓一跳,拍着心口迅速回头。
“是社长啊……”
傅正尧推了推眼镜,镜片下的一双眼睛半睨着,他的眼睛在男生中是很大的,眼白的比例却又有点多,如果角度不好或是失态,会有点像死鱼眼,但傅正尧似乎清楚自己长相的短板,所以一直很会控制表情。
“你们在讨论什么呢?说来一起听听。”傅正尧笑了笑,背靠一堵墙,双手抱臂。
这个姿态其实有些倨傲,但他有些懒散,所以不至于有压迫感。
“在讨论社长你的同班同学呀,听说厉时屿要入社,真的假的啊?”
话落,傅正尧低头嗤笑一声,目光划过几分不快,表情却控制得极好,他站直身体,一手勾了下女生的长发,说:“当然是真的,收到他的入社申请,我自己都吓一跳呢,没想到他会加入我们社,实在出乎意料。”
两个女生兴奋地互看对方一眼。
“那社长,这学期我还能和你学舞吗?”
“当然,不过我最近在忙毕业论文,可能不会太有时间。”
“社长你都保研了,毕业论文不是小菜一碟嘛?”
傅正尧只是微笑着从兜里拿出手机,指了指教室门口,说:“你们聊,我接个电话。”
电话很快挂断。与此同时,颜书和应栀进了练舞教室,二人满头大汗,头上还沾着几片樱花。
傅正尧朝二人走去,目光先落在颜书脸上,带几分玩味,又看向应栀,道:“你们两个这么开心?去哪儿玩儿了?晚上八点开始练舞,现在七点半,还以为你们不来了。”
“我们去美院的汇展厅帮忙了,有个艺术展,室友有幅获奖作品参展,不帮忙不仗义,虽然有点累,不过挺有趣的,这一届毕业生里有好苗子呢,我想买几幅回去收着,等人红了,我再高价卖出去大赚一笔。”颜书半开玩笑道。
应栀搂着她的肩膀,笑说:“行啊女人,很有商业头脑嘛,不过你对绘画艺术一窍不通,确定能买到好的作品?别赔本啊。”
颜书撇撇嘴,“不知道学生作品贵不贵啊?贵的话就算了,我得留着恰饭的钱。”
二人说说笑笑,把傅正尧晾在一边。
应栀随手放下自己的名牌包包,手指上的几颗钻戒也闪着光芒,傅正尧眯了眯眼睛,假意扔掉自己的钢笔,弯腰捡的时候,手碰到应栀的手背。
应栀收回手,没太大反应,傅正尧却说抱歉,然后问:“汇展什么时候开始?”
“还有五天,社长有兴趣?”应栀问。
傅正尧笑,“还行,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傅正尧看了看时间,说有事离开。
应栀和颜书互看对方一眼。
“社长对你有意思吗?”颜书问。
应栀做了个痛苦表情,“还是不要了吧,他完全不是我的菜啊。”
周佳佳在一边讽刺道:“人家社长的女友是北师大法语系的系花何婷。”
“……”
“……”
晚上,来练舞室的社员很多,除了几个社员因为课业问题来不了,大多数社员都来打卡学舞,尤其是新手。
一般由老社员带新人,一比一教学,因为这学期新手较多,所以一个老社员要带两个甚至三个。
应栀从小就会跳,来社团就是凑热闹以及打发时间,而且她带的都是女学生。
颜书虽然是三角猫,但一学期下来也学得有模有样,不需要方一泽再带了,她闲着也是闲着,于是打算物色新社员,看看自己能不能带人。
周佳佳忽然带了个男生过来,颜书在玩儿手机,周佳佳说:“你可以带一带他。”
颜书说了句“好”,抬眼撞见姗姗来迟的厉时屿,她愣了半秒,周佳佳已经走到厉时屿旁边,问:“师兄,我找个人来带带你吧?”
厉时屿微敛神色,说:“可以。”
他随意瞥了眼颜书,说:“我要她。”
颜书:“……?”
他的声音低沉,清冽又具磁性,像冰山融化后的雪水,冰霜的颗粒感轻轻划过耳膜,刺激着感官。
颜书内心忍不住一句卧槽。
因为厉时屿刚才说要她。
卧槽卧槽卧槽卧槽?!
虽然断章取义不好,但是她忍不住脸红了。这话从他口里说出来,说不出的欲。
周佳佳有点尴尬地抽了下嘴角,说:“颜书自己是新人,只学了一学期罢了,其实跳得不好,师兄还是换一个人吧?何零露行吗?她是我们这儿的老社员了,技术很好。但她今天有事不来,师兄你明天再和她学好吗?”
话落,颜书嗤笑一声。又不是脚底按摩,还谈什么技术。
这时应栀站出来,拍着周佳佳的肩,说:“我们阿书技术也很好的,保证师兄满意。这种舞又不难,如果不是笨到残疾谁都能一个月学会,阿书本来就有舞蹈功底,一学期下来早学会了好吗?论技术,我们阿书是一流的。”
周佳佳尴尬地扯了个笑,看向厉时屿,“那……师兄你决定吧?”
“就她。”
他看了眼颜书。
周佳佳:“……”
厉时屿脱下外套,宽肩窄腰,身上穿一件白衬衫,领口的扣子开了两颗,锁骨微露,说不出的性感,连随手将外套收进格子里的动作都做得令人忍不住头皮发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