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弟能有什么坏心思呢——颜一弋
时间:2022-06-20 07:26:52

  是,顾夏很酷。
  她用自由的灵魂,不屈的脊背,告诉所有人,她从来都没有愧对“记者”二字。
  那些年,她是用命在拼的。
  等顾夏冷静下来,又忍不住想,为什么会突然有这样一篇采访报道?
  究竟是谁在调查过去的事?
  究竟是谁在帮她?
  满心的疑问聚在眉间,直到老唐打来电话。
  “网上的事,我都看到了。”老唐说,“今天《临奚周刊》的主编给我打电话,说他们花了好大的力气,才做出这样一篇报道。”
  顾夏问:“老师,那些人怎么会同意?”
  当年事发后,老唐亦想帮她澄清。可走访了许多相关人士后,所有人都三缄其口。
  没有人愿意趟这趟浑水,没有人愿意在风口浪尖站出来,去澄清哪怕是事实真相。
  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大家都明白这个道理。
  可今时今日,这些人纷纷开口,说出真相,甚至连赵辛娟的母亲都站出来替她澄清,这岂是《临奚周刊》的几个记者能做到的。
  老唐道:“我和你有同样的疑惑。对方说是一位林先生,出了一笔钱。这些人拿到了钱,才愿意开口。”
  有钱能让妖晒谷,有钱能使鬼推磨。
  顾夏问:“哪个林先生?”
  老唐摇头,“不太清楚。”
  这时耳边忽然传来小米的声音,似乎正在和谁打电话:“谁能比大帅比更帅啊!”
  顾夏眼睛忽然一亮,林先生,难道是林子觐?
  一瞬间,顾夏心中涌起汹涌澎湃的仓皇。
  会是他吗?可是除了他,她再也不认识其他姓林的了。
  她挂了电话,在喘息的间歇里,拨通林子觐的电话。
  她问:“你在哪里?”
  林子觐道:“姐姐,我在你家楼下呢。这里的广玉兰都开了。”
  她说:“在那里等我,我要见你。现在。”
  她从来没有这么迫切地想见一个人,想要亲口问问他,想要弄清楚真相。
  终于,顾夏在楼下见到了林子觐。
  楼下种着几棵广玉兰树,这时日,都开了。
  他站在晚风里,单手插兜,回过身的一瞬,光风霁月。
  那双眼睛在夜色中特别清亮,像是暗无天日的深井里点亮的一盏灯,照着人暖洋洋的,冰封的心好像就这么化了。
  见了她,林子觐慢慢侧过身,手伸到她面前。
  他的掌心里,正躺着一朵洁白的玉兰。
  他说:“姐姐,给你摘的。”
  顾夏拿着这朵玉兰,放在鼻尖轻嗅,有淡淡的香气。
  她局促地笑了,“那个报道,我看了……”
  “嗯。”他淡淡应一声。
  她抬眸,“是你吗?”
  顾夏会永远记得这个夜晚。
  夏夜的风卷着鸟叫虫鸣,林子觐站在繁盛的树下,漫不经心一笑,“是。”
  “为什么?”
  “我不忍心姐姐的羽毛染上污泥。”
  网络上的人群还在高喊着她的清白与无辜,可她却无端想起那天,林子觐抱着她,在一室灰败的夜里对她说:“姐姐,别怕,以后有我保护你。”
  原来并不是一句空话。
  此时他就站在广玉兰树下,洁白的玉兰开满树头,像雪花似的。
  他挺阔身姿,背对一树洁白。
  原来这世上,真的有这样一个人,身处宇宙,挥着星河,为她劈开荆棘,为她斩断危难,为她正名,为她清白。
  就像玉兰花明明那么高,他还是为她摘了一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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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就像玉兰花明明那么高,他还是为她摘了一朵。
 
 
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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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很好, 弯月挂在枝头,照亮一树洁白。
  顾夏站在树下,闻着手中的玉兰,想起老唐说的话。
  有钱能使鬼推磨, 可林子觐哪来的钱?
  “你哪来的钱?”她问。
  “嗯?”
  “让他们开口……”
  林子觐反问:“谁说是用钱让他们开口的?”
  顾夏愣住, “不是吗?”
  “姐姐,你也不想想, 我哪来的钱?”
  顾夏默了片刻, 确实如此。他一个穷学生, 哪里能出得起钱, 让这些人开口。
  “那都是对外的托词。”林子觐继续道。
  “那你用了什么方法?”
  他笑,“想知道?”
  顾夏点头。
  “那你求我, 我就告诉你。”
  林子觐满脸写着狡黠, 似乎笃定了顾夏说不出口。他喜欢看顾夏应接不暇的模样, 带着几分薄怒的嗔怪, 怪可爱的。
  但这回, 他失算了。
  他没想到, 顾夏会忽然低声道:“那我求你。”
  很软的语气, 和平日的她大相径庭。
  林子觐顿时被哄住了, 解释:“是人就有弱点。只要抓住他们的弱点, 就会乖乖听话。”
  这倒是实情。
  “赵辛娟的母亲,当年觉得在你身上能讹到钱, 所以听了别人教唆,专门攻击你。这都是有证据的。如今, 我不过是用这些证据让她站出来说话。”
  这其实是谎话。
  对赵辛娟母亲这样的人来说, 脸皮、尊严、他人的看法是什么?她才不在乎。她只在乎钱。
  这样的人,其实最容易说服。
  只要钱到位, 没有她不能说的话。
  但这些,林子觐不能告诉顾夏。
  顾夏听完,不说话了。
  她看着林子觐,忽然觉得这个人和她想象中不太一样。
  说到底,这件事并不容易。饶是一个成年人,也需要足够多的精力和能力才能办成,更何况他只是名大学生。
  可他偏偏就是办成了,不仅办成了,还办得漂漂亮亮。
  在她心里,一直认为他是个单纯的大学生。可如今这副心思缜密的样子,着实够不上单纯。
  “你从哪学会的这些?”
  林子觐得意:“英雄不问出处,方法不问来路。别管哪里学的,好用就行。”
  顾夏弯唇,这个人实在是不简单。
  很多时候,她都觉得林子觐压根不是象牙塔里的学生,而是一个成熟、睿智、能办大事的男人。
  这个男人,免她苦,免她忧。
  她偏头,从这个角度看他的侧脸,格外温柔。
  “林子觐……”顾夏忽然叫他。
  他偏头,“嗯?”
  她酝酿了片刻,把心底的感激一股脑儿地抛给他:“那件事发生以后,我以为自己再也没有澄清的机会,所有的负担和骂名一辈子就刻在身上了。但是没想到,有一天,我还能堂堂正正地站在这里,告诉所有人我没有错,我对得起记者的身份。谢谢你,给了我这样一个机会。”
  顾夏从来没对他说过这样发自肺腑的话。
  她看着他,眼神坚定,话里话外都是软绵绵的。
  林子觐那张浮浪不惊的脸,露出很开怀的笑。
  他知道,顾夏是真心谢谢他,也是真的高兴。她高兴了,他就高兴。
  只是他没想到,顾夏的感谢还没完。她顿了顿,又说:“谢谢你,弟弟。”
  这阵子,顾夏向来对他是直呼其名,“林子觐”来“林子觐”去,不带任何感情色彩。
  “弟弟”二字,像是最深最浓的情话,直直击中了他的心。
  林子觐骨头都酥了,抿着唇,要笑不笑的模样。
  从没想过有一天,厚脸皮的他竟然会被顾夏撩到,顿时有些不会了。
  他忍住心底蔓延的喜悦,想到了什么,说:“姐姐,看在我帮你的份儿上,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儿吗?”
  “好,你说。”
  他敛起吊儿郎当的表情,认真地说:“如果有一天我做错事了,你能给我一个机会,原谅我吗?”
  顾夏没问什么事,也没犹豫,直接答应:“好。”
  林子觐放下心来,重新染上笑容,又说:“姐姐,帮我把头发染回来吧。看,都已经长长了。”
  他低下头,像是要让顾夏看得更真切。
  顾夏望过去,发根处已经长出了新发,黑色的一截,和上头的蓝色泾渭分明。
  她抬手,摸了上去,犹如在摸一只温顺的大狗。
  毛茸茸的毛发落在手心,像是心尖的一抹颤。
  她说:“过两天我去买染发膏。”
  林子觐抬眸,用上目线看着她。就着夜色,犹如隐晦的撩拨。
  “回家吧。”顾夏收了手,转身向楼栋走去。
  他站在原地,头上似乎还有她手心的温度,让人莫名舒畅。
  他追上去,“姐姐,等等我,一起回家啊。”
  那天晚上,顾夏做了一个梦。
  她梦见赵辛娟站在面前,干干净净的,健健康康的,身上没有血也没有伤痕。
  她问:“你还好吗?”
  赵辛娟笑着点头,“我是来向你道别的。”
  “你要走?去哪?”
  “麻烦你太久了,现在要去我该去的地方了。”赵辛娟顿了顿,又说,“一直有句话想跟你说,真的谢谢你,一直在帮我,让我勇敢面对,看到了不一样的风景。”
  顾夏抿唇,半晌才问:“你会怪我吗?”
  赵辛娟摇头,“当然不会。没有你,我可能永远都学不会反抗。”
  顾夏笑了,赵辛娟也笑了。
  然后,她看着赵辛娟的身影变得越来越透明,像是阳光下的气泡,逐渐消失不见。
  但顾夏好高兴。
  她知道,赵辛娟一定是去了想去的地方。那里没有家暴,没有徐强,只有自由。
  而她,仿佛也冲破枷锁,重获新生。
  犹如干枯的柳条,在冬去春来的时候,焕发新绿。
  顾夏在更深露浓里醒过来,心里很平静,不再有愧疚和遗憾。所有的过往幻化成眼中的湿痕,让所有的不堪一一沉淀。
  夜很静,她下意识向窗外看。
  那是很幽深的一片蓝,像《泰坦尼克号》里那颗珍贵的海洋之心,望一眼就能望到宇宙苍穹。
  过去的她怎么没有发现,原来天并不总是黑色的。
  这件事并没有因为她的清白而结束,网上依旧在持续发酵。
  当年事情发生后,网上有个骂得最凶的网友,名字叫“按时吃药7462”。这个人在所有相关报道和微博的下面都有出现,像个正义的卫道士,对顾夏极尽辱骂之言。
  按照当时的舆论风向,这个人用激进的言语,收获了一大批拥趸。
  如今事情反转,网友顺藤摸瓜,扒出“按时吃药7462”就是刘颖的小号。
  而7462正是她在电视台的工号。
  网上顿时一片哗然。
  没人想到,本该是最清楚事情真相的人,会戴着恶毒的面具,在网上颠倒是非。
  于是刘颖迎接的,是新一轮铺天盖地的咒骂——
  【我靠,这也太不要脸了吧?】
  【这种人配当记者吗?因为嫉妒同事,就故意在背后带节奏,泼同事脏水】
  【人至贱则无敌啊】
  【天啊,这也骂得太脏了。平时电视里看她清纯漂亮,没想到这么恶毒。】
  【太恶心了,我呸!】
  【滚粗!】
  这回大家没骂错人,刘颖干的的确不是人事儿。
  网上的风浪声太大,台里紧急叫停了刘颖做的几档节目,让她回家休息一阵子。
  台长说得委婉,照顾她是老员工的面子,事实上就等同于无限期停职了。
  刘颖怎么都想不到,这太平日子会在朝夕之间打破,甚至没有一丁点儿征兆。
  昨日她还是台里的知名记者,今日就变成了人人喊打的贱胚子。
  她积累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爬到这个位置,自然不会轻易认输。
  这事闹得满城风雨,倘若她离开松月电视台,也不会有别的媒体敢聘用她。她基本上被媒体行业软封杀了。
  她死乞白赖地不肯走,在台里一会儿声泪俱下扮可怜,一会儿大吵大闹要上吊,还扬言要曝光电视台的黑幕,砸了不少东西。
  可她做的那些事实在是上不了台面,台长不会惯着她,最后还是给了她停职的处分。
  眼见好日子分崩离析,无力回天,刘颖在看众人看笑话的目光中,灰溜溜地离开电视台。
  像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当年顾夏遭受的所有事情,如今都悉数回报在了刘颖身上。
  顾夏听说这件事时,已经是两天后,是老唐告诉她的。
  她听完,心里并没有高兴,只是觉得有些唏嘘。
  本来,刘颖可以有一个更光明的未来的,偏偏要做这种龌龊事。
  但是人做错了事,就要付出代价,承担结果。
  事情终于尘埃落定,顾夏想着要好好感谢林子觐。
  午后刚过,她就准备提前回家。
  走之前,她找了个借口,告诉小米:“我妈妈找我有事,要回趟家。今晚你关店。”
  小米拍拍胸脯,“放心吧。”
  顾夏去超市买了染发膏,又去市场里买了食材,打算亲自下厨给他做一顿大餐。
  顾夏想起林子觐爱她煲的汤,走到卖大骨头的摊位,犹豫了几秒,又拐了个弯,去了隔壁的摊位。
  她回家洗洗弄弄,把所有菜都切好,然后给林子觐发消息:【今晚要训练吗?】
  林子觐:【想约我?】
  顾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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