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细针一样钻入皮肤的风, 鼓点一样密集迫切的雨滴声, 都让她仿佛再经历了一遍那场车祸。
外婆给她想了许多办法,求平安福, 戴小观音, 无一例外都没起到作用。
可后来的某一天, 她莫名的就好了。雨夜睡觉不会再被梦魇惊醒, 平时说话他人无意间提起, 也不会像以前那样情绪波动。
她像是彻彻底底从那场车祸中走了出来。
外婆去问她的医生, 却被告知可能是创伤性应激障碍的另一种临床表现。她回来, 心疼又无奈地抱着秦昭宁, 不知道是喜还是悲。
从那以后,他们似乎约定好了, 不再在秦昭宁面前提车祸的事。所有人都觉得她选择性地忘记了那场车祸,只有秦昭宁自己知道, 那样惨烈的画面, 她一辈子也不会忘。
那天天气不太好, 外面乌云密布, 黑压压的云层低低坠着, 给人一种沉闷的窒息感。
市中心的五星级酒店里,正进行着南城秦家夫人三十岁的生日宴。衣香鬓影,觥筹交错,大人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推杯换盏,无论熟与不熟,脸上都挂着几分笑。
秦昭宁坐在高高的椅子上,碰不到地面的双腿晃啊晃。她今天穿了件可爱的裙子,头发梳成两个揪揪,扎在头顶。
李映宛一身端庄得体的白色礼服,礼貌地和一路遇到的人打完招呼,走到秦昭宁面前,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俯下身温柔地问:“宁宁看起来不太高兴,可以告诉妈妈是为什么吗?”
秦昭宁双手捧着小脸,不高兴地皱着眉:“爸爸为什么没来?”
他们出门前,还在公司的秦秋北打了电话说好下了班就过来,可秦昭宁一直等,等到晚宴都快结束,也没见到他的人影。
听到她的问题,李映宛微微愣了愣,还是笑着安慰她:“妈妈给爸爸打电话了,爸爸说公司有事,抽不开身。”
见她仍旧板着小脸不吭声,李映宛哄道:“宁宁不生气了,明天爸爸妈妈带宁宁去游乐场好不好?”
秦昭宁有所动摇,却还是故意撇撇嘴:“明天幼儿园要上课。”
“妈妈帮你请一天假,再给你买你之前想吃的那款冰淇淋。”
初春的天,气温一直没见升高,李映宛怕她感冒,拖了许久也没答应给她买冰淇淋。
果然,在听到这个条件之后,秦昭宁眼睛一下子亮了:“你不许反悔噢,我们拉钩钩。”
李映宛笑着伸出小拇指,勾住她小小的手:“不反悔,骗人变小狗。”
直到生日宴结束,秦秋北也没出现。送走了赴宴的宾客,李映宛拉着秦昭宁的手,坐上车子后座。
开车的人是秦家的司机,驾龄长,纵使外面雨大得能见度极低,他也没受到多大影响。
副驾驶上,秦秋北的助理挂着公式化的笑,和母女俩解释:“公司临时出了点事,秦总让我把礼物代交给夫人。”
他拿出一个盒子,从前面递过来。
盒子外观看着平平无奇,只是一个黑色的丝绒盒而已。李映宛接过,淡淡嗯了声,顺手放到了一边。
秦秋北爽约,还是在她生日这天,她多多少少心里是有些不高兴的。
忙了一天,李映宛额头发疼,她抬手按了按额角,嘱咐秦昭宁:“宁宁,妈妈眯一会儿,你乖乖坐好,不要开窗,外面雨大。”
秦昭宁答应得爽快,等她睡了,趴在封闭的车窗前往外看。
豆大的雨珠砸在车窗上,萦出一片雾气。秦昭宁伸出短短的手指,在上面画画。
幼儿园还没教多少东西,她只会画最简单的。没多久,车窗上出现两高一矮的三个简笔画火柴人,矮矮的那个站在中间,一只手牵着一个大人。
秦昭宁画完,兴高采烈地想去喊李映宛来看,一转头,才发现她蹙着眉脸色不太好。
她歇了心思,目光落在被随意放在车座上的礼物盒上面。她好奇地盯着礼物盒看了几眼,然后抬头看看前方,见司机和助理都没注意这边,悄摸摸地伸手把盒子拿了起来。
盒子拿起来有些重量,秦昭宁放在腿上,打开盖子。盒子里躺着一颗色泽纯粹的祖母绿,玉石被雕刻成菱形,镶在一个细细的镯子上 。
秦昭宁拿起看了看,又小心翼翼地放回去,连着盒子一起好好放在李映宛腿边。
车里放着音乐,秦昭宁觉得无聊地东张西望。外面的街道不知道什么时候连其他车辆都看不到了,只剩下嘈急的雨声和轮胎飞驰滚过水坑的声音。
她有些困了,打着哈欠问:“还有多久到家呀?”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助理收回视线,笑着哄道:“就快到了,小姐先睡一觉,醒了就到家了。”
秦昭宁撇撇嘴,小小的脑袋抵着车窗,闭上眼睛睡觉。
小孩儿本就精力少,倦意上来,外界的雨声和突兀响起的雷声也没能阻止她沉入睡梦中。
随着眼前忽然亮起的闪电光,车子一声巨响,撞上迎面驶来的货车,一瞬间倾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