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蒙蒙的天边,细雨如织翩然落下,周晚意站在连廊内等网约车,瘦高身形隐匿在夜色里,添了几分神秘。
她把电话拿远,直到那边笑完才慢慢道:“钓鱼这种事儿,急不得。”
更何况,五六年都过去了,不在乎这一时。
“话说,”舒筱有些不解,“我真的很想知道,江厌他到底哪儿好?”
夏雨无声地打落在芭蕉叶上,周晚意把目光放远,眉头轻蹙,似在思考。
良久之后,恍然笑出声:“因为他长得好看啊。”
“食色性也,你不懂。”
“肤浅!”
周晚意只是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
电话挂断,望着如烟细雨,她抬手,摸出一盒女士香烟。
宝蓝色的壳,硬角处磕到指尖,泛起细细麻麻的疼意。
手机上显示,网约车还有一千米才能抵达。
女子靠在墙边,神色倦懒。
打火机“啪嗒”一声,明黄的烛火在夜色里亮起,映出女人半张脸。
昏暗夜色里,她刷地一下睁开眼睛,火苗在她眸间跳跃,有种冷血的异样美。
火苗舔上烟头,白烟四起。
周晚意烟瘾重,但从不在人前抽,她虽然反骨,却一直在家里人面前扮演着无不良嗜好,烟酒不沾的乖乖女。
也只有在当今四下无人的时候,才会这么放肆。
准备添第二支的时候,耳边响起一道车轱辘压过水洼的声响。
周晚意以为是网约车到了,在烟雾中抬眼看去。
一辆纯黑的奔驰在面前停下,车窗半降着,在夜色里周晚意只能看到副驾驶坐上的人冷拽的侧脸,以及轻搭在颌骨边的几根骨节如玉的手指。
周晚意一眼认出来,那是江厌。
准备点火的手一顿,女人勾唇浅笑,“真是巧啊,江医生。”
江厌侧眸看去,雨夜里,女人大半个身子隐在芭蕉叶后,笑唇里咬着根尚未点燃的细烟,下巴轻抬,一双明亮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他看,如午夜玫瑰一般,摄人心魂。
明明上一秒,还是一脸兴致不高的样子。
他没应声,眼神扫过她脚底灭掉的烟头,不知道是出于什么情绪,淡声提醒道:“少抽点儿。”
周晚意笑着摇头,破罐子破摔似的,“啪嗒”一声,在他眼下又点亮一根。
“戒不掉。”她垂着眼睫弯唇笑。
嗓音里夹杂着点颓,又似无奈。
“对肺不好。”江厌淡淡地说。
这条路是从医院停车场到大门的一条小道,又偏又窄,这个点了也没什么车经过。
一个戴着金丝眼镜偏斯文的男人伸长脖子看过来。
周晚意认得他,是刚才在病房里和江厌一起的医生。
他问周晚意:“需要我们送你回家吗?大晚上的一个人等车不安全。”
她倒是想。
可约车软件提示网约车还有不到两百米就抵达。
所以周晚意只能扬了扬自己的手机,略微抱歉道:“我的车快到了。”
陆星白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周晚意谢过之后又上前几步,调出微信二维码送到江厌面前,张扬的脸上都是认真,“江医生,我刚才在病房里说的那些话都是认真的。”
“你真的不考虑一下加个微信吗?”
她一靠近,身上淡淡的烟草味便向江厌拢来,暖调的路灯从她发梢落下,映出的脸虽然妆容夸张,但依稀能看出来五官不错。
男人往后靠了靠,不带一丝感情地吐出两字,“不加。”
女人张嘴还想再说些什么,江厌看到后视镜里不断靠近的白色网约车,没再给她机会,淡声吩咐陆星白。
“开车。”
淡色烟雾从唇边缓缓溢出,而后消弭于夜风里。
望着绝尘而去的黑色奔驰,周晚意咬着烟头自嘲似的笑出了声。
网约车打着双闪靠近。
周晚意踩灭烟头扔进垃圾桶,收伞上了车。
路上还不忘给舒筱发条消息。
【不是疯子:刚刚又被狠狠拒绝了一次。】
周晚意细白手指缓缓上划,最终选定了一个“为我的莽撞自罚一杯”的熊猫头表情包跟上去。
不出意外的,那头很快发来两行哈哈哈。
【不是疯子:你的笑声好吵啊(微笑】
【美女罢了:可是你真的很好笑啊!!!】
损友就是损友。
周晚意轻咬后槽牙,剩余的烟草味在口腔里四处游走。没有等来安慰,她干脆灭掉手机,闭目养神。
淡淡雨雾中,陆星白贱嗖嗖地问:“我看那姑娘挺有意思的,为什么不加人家微信?”
江厌是他们这届八年制直博生里最优秀也是最先留院的一位,成绩闪光,长得也好,但陆星白总是觉得他对待身边的人太过冷淡,尤其是女性。
还记得刚进科室那会儿,有不少年轻护士和女病人挤破脑袋想往他身边凑,可都不超过三天就被他冷淡的态度给击退。
久而久之他也就坐实了高岭之花的名号,让人只敢远观,不敢靠近。
如今当年的追求者大多已经成家立业,只有江厌,都快二十九了还是孤家寡人一个。
今晚那姑娘两次问江厌要微信他都在场,即便是两次都被拒绝也没有半点退缩的意思,看向他的那双明眸里满是认真与坚定。
所以陆星白觉得,她很有潜力捂热那颗江厌万年不化的心。
纯黑奔驰驶进霓虹街市里。
副驾驶坐上的男人垂眸查看文献,完全是一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样子。
“诶我说老江,”陆星白提高音调,“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啊?”
“你都快二十九了,女朋友还没个着落,叔叔阿姨难道就不着急?”
江厌眼皮轻撩,极为淡漠地扫了他一眼,“你比我大一岁,还没女朋友,伯父伯母不也没急?”
陆星白早就适应了被反呛,也不生气,自顾自说着:“刚才那小姑娘虽然穿着奇葩了些,但细看还是能看出是个美人胚子的。而且性格大胆直接,正好和你互补,多好。”
“敢不敢和我打个赌?就赌你这次一定会动心!”
说到兴起处,陆星白骤然回头,却发现对方早就继续低头阅读文献了,根本没有在听。
看来单身这么多年,还真是一点都不冤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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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晚意绕道去夜市转了一圈,直到身上的烟草味被辛香的烧烤味全部冲散,才抱着一大串烤串敲开家门。
她脸上夸张的妆容早在网约车上就全部卸掉了,所以当黎秋知开门时看到的就是一张全素的脸。
黎秋知眉头轻拧,有些不悦地问:“你今天去探病没化妆?”
周晚意从小到大一路追着的人也不少,但却没有谈过一场恋爱,以前黎秋知觉得自家女儿优秀,眼光挑一些也无可厚非,就一直由着她单身。
但这两年随着自己的年龄逐渐增大,身体变得大不如前。
老两口就周晚意这么一个女儿,小时候惯得多了,导致了她性格强势和自理能力不强。他们生怕哪一天突然走了,留周晚意一个人在世上会受人欺负,所以才张罗着要给她相亲。
最好是在两年内就能结婚,最好对方还是个能给她看病的医生。
周晚意将烤串往她怀里送,一边换鞋一边解释:“妈您真是糊涂了,人家前几天摔了心情肯定差着呢,如果我今天去探病画个大浓妆,他会不会以为我在幸灾乐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