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了一会儿,李倚薰觉得身上的伤似乎没有那么作痛了,她端详铜镜中她的面容。
品花楼的妈妈曾对李倚薰的容貌赞不绝口,甚至笑言李倚薰有这容貌,哪怕什么都不做,也会有大把的男子为她神魂颠倒,要死要活。
此时铜镜中的面容虽然依旧美貌,可是在庄子上被李大夫人的人摧残了多日,之前又在客栈外面吹了许久的风,难免瞧着太过病弱。
李倚薰将之前在花圃中采摘的紫茉莉花放到一个干净的杯子里,然后捣碎,将鲜艳的花汁轻轻涂抹到唇瓣上。
唇瓣不再像之前那般没有血色,铜镜中的女子比刚刚添了几分娇媚,似山间静静开放的洁白的百合,却被坏心眼的人染上了一抹妖艳的血色,任谁看了,都要忍不住心生爱怜。
李倚薰用帕子将手上的花汁仔细的擦干净,她让秋芽先睡,她起身朝外走去。
……
昙花绽放本是极美的景象,可是大多数的人都无法把握昙花开放的时辰。李倚薰没有想到她今晚会如此幸运,刚刚走到花圃便见到昙花绽放。
她缓缓在昙花面前蹲下来,身上藕荷色的裙摆平铺在她的脚边,像极了昙花绽放的模样。
李倚薰欣赏昙花的时候,殊不知此时有人也在观赏她。
裴彦琛站在不远处,看着蹲在昙花面前的李倚薰。女子身上穿着素雅的长裙,长裙上没有任何繁复的花纹,干干净净的,洁白清纯。一双杏眸又黑又璀璨,娇花似的面容在这夜间也无法掩其光彩。
之前匆匆一瞥,裴彦琛便发现李倚薰生的极美,此时离的近了,他发现李倚薰比之前所见还要美。
月色朦胧,女子垂眉温柔的欣赏着皎白的昙花,樱唇上一抹艳丽透着无声的诱惑。昙花素有‘月下美人’之称,此时昙花面前的李倚薰比绽放的昙花还要勾人心魂。
裴彦琛本来是来观赏昙花绽放的,他往昙花的方向走了几步。
李倚薰终于察觉四周有除她之外的人。她急忙站起身,却因为蹲的时间太长,反而朝裴彦琛的方向踉跄了几步。
映入李倚薰眼帘的是男子宽阔的胸膛,她能够嗅到男子身上淡淡的冷意和危险。李倚薰的双腿绵软,几乎是本能的往男子的身躯上靠了靠,身前的丰盈若有似无的蹭了蹭男子的肩膀。
裴彦琛感觉到身上传来一股子酥麻,他垂眸看向投怀送抱的女子。女子的眸中含着潋滟的水色,又清纯又妩媚,带着天然的风情。因为错愕,檀口微微张开着,贝齿莹白。
男子负手而立,清冷矜贵,而身前靠着的女子弱柳扶风,花容月貌,美得让人移不开眼睛。
对上裴彦琛淡漠的眸子,李倚薰的心底升起一股似乎被看穿的战栗感,还有几分自我怀疑的气馁。瞧面前男子无情的模样,让她误以为之前品花楼的妈妈称赞她的话语是诓骗她的。
“谢谢公子。”李倚薰双脚站稳,柔声说道。
李倚薰刚被卖品花楼时,嗓音曾被品花楼的姑娘羡慕过,此时刻意放柔了语气,更是如夜莺鸣啼,带着缠绵的味道。
说完,李倚薰却没有立刻远离裴彦琛,小手可怜兮兮的攥着男子身前的华服,娇躯和他距离更近了,如花般的小脸上升起羞涩的红晕。
裴彦琛因为从小被皇帝当作储君培养,素来严于律己,洁身自好,更不曾将注意力放在女子身上过,此时他也不得不承认面前的女子是一个难得一见的尤物。
人都有爱美之心,他也不例外。更何况此时这个尤物含羞似怯的望着他,脸颊泛着淡淡的粉色,眸色温柔似水。
只是若是这个尤物不安分,心性不单纯,那么面前的女子便不仅是尤物,还是一个祸水,这样的女子再美他也无法欣赏。
裴彦琛不动声色的扫过李倚薰娇媚的脸,一只手终是落在女子不盈一握的纤腰上。
裴彦琛的掌心按在李倚薰的腰间,将李倚薰从他的身上提开。
李倚薰被迫与男子隔开了一段距离,瞧着对面男子清贵,衣冠楚楚的模样,若不是她刚刚靠近时,她敏锐的察觉到了男子些许紊乱的呼吸,她会以为他真如他表现出来的一样冷酷无情,对她毫不动容。
识时务者为俊杰,尤其是裴彦琛这种见多识广,身边从来不缺女子的人,更不可操之过急。李倚薰见好就收,不敢再靠近裴彦琛。
“倚薰。”李倚薰樱唇轻启。
面前的男子眉目清冷,天生的上位者,似乎任何事情和物都不会被他放在眼里,她一转身,会如过眼云烟般不曾在他的面前出现过。
“倚薰,我叫李倚薰。”李倚薰再次说道。
李倚薰的目光在裴彦琛的心口上徘徊。
她要让李倚薰这几个字在他的心间留下痕迹。
第4章 密信
话落,李倚薰收回视线,后退几步,转身离开。
朦胧的月光洒在她的身上,她的墨发,肌肤,衣裙似乎都增添了一股子清冷感,可是她姿容绝佳,昳丽惑人,一举一动皆透着无声的魅惑。
经过裴彦琛的身边时,李倚薰腰间的香囊掉落,恰到好处的掉落在裴彦琛的身边。
李倚薰脊背笔直,走的有条不紊,婀娜曼妙,藕荷色的裙摆基本没有晃动,让人想要将她柔软的身子掌握在手中。
直到完全走出了裴彦琛的视线,她脚下的步子才慢慢缓了下来。
“这么晚了,姑娘出去做什么了?”秋芽被李倚薰的动静弄醒,揉了揉眼睛,疑惑说道。
“之前店小二不是说花圃中有一株珍贵的昙花,我想着此时是昙花开放的时候,便去看了看。”
李倚薰瞥了一眼铜镜中她的面容。不知道是不是刚刚打起精神应对裴彦琛的缘故,这会儿脸颊带着几分红润,拥有一种别致的娇媚,楚楚动人。
刚醒,秋芽的脑子还不太清明,她迷迷糊糊记得之前店小二来给她们送膳时是说过,客栈的花圃中有一株极珍贵的昙花,曾经甚至有达官贵人彻夜守在花圃前,便只为了看那昙花盛开的场景。
秋芽从小忍饥挨饿,不懂为何会有人为一株花费如此多的精力,在她的眼里,珍贵的昙花还不如寻常的菜肴对她有吸引力。她含糊的应了一声,脑袋一歪,又沉沉的睡了过去。
李倚薰坐在铜镜前,将唇瓣上的花汁仔细的擦干净,这才上了床榻。
……
裴彦琛回屋时,乔生蜀已经在屋内等待裴彦琛。见裴彦琛进来,他将一封密信交给裴彦琛。
乔生蜀奇怪的瞥了裴彦琛一眼。他好像在殿下的身上闻见了属于女子的气息。
很快乔生蜀就觉得他应该是闻错了。殿下一向对女子不假辞色,这次他们的身边也没有女子随行。
裴彦琛将密信拆开,快速浏览了一遍,眸子沉了下去。
乔生蜀将信纸接过来,等看清楚信纸上的内容,脸色也是一变。
这封密信本来是巷昌知府寄给京城的二皇子的,只是被他们半道给截了下来。
这次恙河溃堤,巷昌受灾最严重。
其实恙河溃堤的消息被送到京城时,皇帝便第一时间让户部发放了银子,救助受宅的百姓。
只是官员中总是少不了一些只顾自己的蛀虫,户部虽然下放了不少的银子,可是真正用到百姓身上的银子却是非常少。
这也是皇帝会让裴彦琛过来监督赈灾的原因。
乔生蜀想到信纸上的内容,心中一寒。他没有想到了如此的境地,巷昌知府不想着将吞掉的银子补回来,帮助更多受灾的百姓,反而想着如何将此事遮掩过去,不被裴彦琛和皇帝知晓。
乔生蜀说道:“殿下,几日前李梁奕名下的一间铺子,收益比往日多了好几万两。”
铺子的收益不可能无缘无故增多,除非突然接到了特别大的单子。可是李梁奕的那间铺子是卖胭脂水粉的,不可能会接到特别大的单子,更别说让收益比往日多几万两。
裴彦琛的手指在桌面上敲了两下,“我记得因为陈国公府的关系,李梁奕每年都会给二弟笑纳不少的钱财。”
乔生蜀猛然听见裴彦琛这话语,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等看见他刚刚递给裴彦琛的密信,这才明白裴彦琛的话语。
别人或许不知道,他却清楚李梁奕每年献给二皇子的钱财要远大于他名下的铺子的盈利,而且除了二皇子,李梁奕每年还打点了不少的官员,那么多出来的那部分钱财,李梁奕是从何处赚来的?
思考完李梁奕,乔生蜀不禁想到了现在居住在客栈的李倚薰。莫非李梁奕已经知道他们在调查他,这才派李倚薰来接近他们?
裴彦琛也想到了客栈内的李倚薰。眼前浮现刚刚女子蹲在昙花面前的场景。
他的身上似乎还残存着女子的温度。
祸水之所以能成为祸水,便是你明知道她的目的不单纯,表里不一,仍然会被她吸引,沉沦其中。
就像带刺的玫瑰,你明明看见了它花枝上的利刺,甚至周身有可能隐藏着致人性命的毒液,却还是忍不住想要接近它,将它据为己有。
裴彦琛觉得李倚薰的目的达到了,他没办法如过眼云烟般,当作她不曾在他的面前出现过。
……
李倚薰和裴彦琛离开许久,紫雁才脸色煞白的从树丛中走了出来,她看了一眼李倚薰离开的方向,想到刚刚看见的场景,差点儿将一口银牙咬碎。
李倚薰那个狐媚子竟然勾引大皇子。
紫雁脚步不稳的回到她和绿霏在客栈的屋子,她伸手将熟睡的绿霏摇醒。
绿霏本来脑子还有些混沌,听见紫雁在她耳边说的话语,脑子顿时清醒了。
绿霏有些害怕道:“这不好吧?若是老爷知道了,老爷会生气的,而且现在大皇子也在客栈内,若是大皇子插手……”
紫雁说道:“怕什么?我们只是执行大夫人的吩咐。当初大夫人将那狐媚子送到庄子上,老爷还不是啥都没有说。至于大皇子,大皇子明日就离开了,李倚薰算什么东西,大皇子会为她屈尊降贵?”
紫雁现在脑中都是刚刚李倚薰恬不知耻的靠在大皇子身前的场景,她恨不得现在就冲到李倚薰的屋子里,将李倚薰给撕碎了。
闻言,绿霏只好不再说什么。而且若是真如紫雁所言,李倚薰想要勾引大皇子,她们做的一切也是为大老爷和大皇子好。
李倚薰不配李梁奕为她上心,更不配碰到尊贵的大皇子。
……
次日,李倚薰醒来时已经快巳时。
她昨日睡的比较迟,再加上太长时间未睡过安稳觉,一不小心就睡过头了。
“姑娘醒了?”
听见动静,秋芽朝李倚薰走了过来。
她昨日睡的比李倚薰早,今日也比李倚薰醒的早。
李倚薰朝窗子的方向望去,她好像听见了雨声。
秋芽说道:“天亮的时候,天上忽然下起了大雨,这会儿雨势都没有减弱。雨势太大,马车无法行驶,我们要在客栈多留一日了。”
秋芽面带笑容。她被李府的人摧残怕了,在客栈内,她有饭吃,还能睡觉,她一点儿也不想回到李府。
李倚薰听见秋芽的话语,心中一动。雨势太大,马车无法行驶,他应该也会在客栈多留一日吧……
第5章 骑虎难下
李倚薰洗漱后,和秋芽坐在桌边用膳。
店小二很早就将饭菜送来了,只是秋芽想等李倚薰醒来后一起用膳,饭菜便一直放在桌上未动,此时桌上的饭菜都凉了。
不过李倚薰和秋芽都是挨过饿的人,倒是没有太在意。面前的饭菜比她们之前在庄子上要好太多。
李倚薰一边用膳,一边思考昨晚的事情。她昨日见到的那个男人应该就是乔生蜀的主子,只是她暂时还无法确定那个男子的身份。
昨日她靠近那个男子时,手触碰到了男子身上的衣裳。男子身上的布料是皇室宗亲或者三品官员才能够使用的雲料。
瞧那男子的年纪,和男子身上与生具来的尊贵气息,此时又出现在这儿,李倚薰的心中其实已经有了一个答案。
“哗啦”一声,李倚薰和秋芽面前的饭菜被人掀翻在地。
李倚薰抬眸望去,便看见紫雁恶狠狠的瞪着她,一脸怒气。
秋芽站起身,心疼的望着地上的饭菜。她还没有用完膳,饭菜就被紫雁给弄到地上了。
不等李倚薰和秋芽反应过来,紫雁抬手,一巴掌挥在李倚薰的脸上。
紫雁昨日回屋后,越想越气,哪怕与绿霏商量好了计划,她仍然觉得心中有一把火在燃烧,终于忍不住跑到了李倚薰这儿。
紫雁怒道:“不愧是从烟花之地出来的,离了男人就没法活,见到男人就恨不得手脚并用贴上去,下贱东西就是下贱东西。”
李倚薰被紫雁打的脑袋偏向一边,她刚刚站稳身子,紫雁鄙夷的话语就传进了她的耳朵。
听见紫雁充满侮辱性的话语,李倚薰不感觉到难堪是不可能的。她拼命想要忘记的一段经历被紫雁这样随口说了出来,哪怕离开了品花楼,也会随时被人用这段经历来折辱。
别人不会管你是如何进入品花楼的,又是为何会落入品花楼的,他们只要知道你满身肮脏,丑陋不堪就够了。
李倚薰想,这或许就是当初钟大夫人的目的吧。
她既已身陷沼泽,便不要妄想着能够爬出沼泽,洗掉身上的污泥。
“我听不懂紫雁姐姐的话语,紫雁姐姐来这儿有事吗?”李倚薰抬手擦掉嘴角的血珠,深吸一口气,温声说道。
不得宠的主子不如有分量的主子的身边的丫鬟,更何况她根本不是李府的主子。
她惹不起紫雁,惹不起李府的任何一个人。
‘自知之明’这几个字她终究得慢慢学会的。
而且她岂会不知紫雁和绿霏敢用这样的态度对待她是因为李大夫人给了她们依仗?以她眼前的处境,她也只能够先承受着。
紫雁见李倚薰竟然还在她的面前装傻,一时忘了顾忌,说道:“别,你这声姐姐,我嫌脏。你昨日恬不知耻的往大皇子的身上蹭,莫不是以为没有人看见?还是你觉得大皇子会受你的诱惑?也不知道大老爷知道了你如此淫-荡,会不会后悔当初将你从品花楼接出来?”
听见紫雁的话语,李倚薰讶异的看了紫雁一眼。昨日紫雁看见她和裴彦琛在一起了?
不过最让李倚薰意外的是她昨日见到的那个男子的身份与她猜想的一样。只是不知道紫雁又是如何知道那个男子的身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