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子糖——雨销十八
时间:2022-06-22 06:59:30

底下人小声议论,原来还有假充死人的事。陈焘在一边旁听,觉得这位新来的裴大人确实比他爹更机智,审案也更有气势。
曹氏两眼发红,抬头说道“大人,民妇认罪,是民妇不小心杀了媳妇。”
裴笙坐回首座,“唉,你可知她已经怀了姚家的骨肉。”
曹氏脸上露出几分惊讶之色,又愧疚的低下头。
裴笙摸着胡子,“可是,你一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妇能推倒年轻力健的儿媳,说出去怕是有人不信,连本官都不相信。”
他慢悠悠地转头,看向坐在旁边的陈士诚,又接着说道“本官猜测,你假造人偶糊弄官差是为了包庇他人。幸亏陈大人的儿子心细如尘,查到你那后墙上有血迹和脚印,本官派人勘验过,确实如此。”
陈焘听到此处,眉心皱了皱。
裴笙厉声下令,“来人啊,赶紧去捉拿姚威。”
曹氏磕头哭求道“大人不要啊,是民妇不小心害死了媳妇,和孙儿没有关系,他什么也不知道,他那天去打球去了。”
沈清思来到几人昨天约好的地方,见到赵骥和陈盈两人。
陈盈上前急匆匆的说道“听说官府把那姚家老太太给抓去了。”
沈清思“怎么把老太太抓去了,是伯父下的命令?”
陈盈“不是,是昨天新上任的裴大人下令抓的,他们说在老太太的房屋查出了些东西。”
沈清思“这事不是伯父先接手了么。”
陈盈“是啊,可是那会儿京兆尹的位子还空缺,所以由我爹管大大小小的案子。这位裴大人听说是六王爷那一拨的人,新官上任三把火,自然事无巨细都想管。”
沈清思问他们搜出了什么,陈盈原原本本的说了,还说她哥正在公堂旁听。
沈清思听了那布头衣服的事,了然道“原来如此,那屋里行走的人影也可以作假。”
陈盈“什么,什么作假?”
赵骥“那这么一来,杀人的不就是姚威了。”
沈清思却轻轻摇摇头,“没有问过他本人,还不能确定。”
三人又来到姚家,此时宅子似乎没有人,赵骥拿手一推,门就开了。
沈清思跟着赵骥进了这家宅子,陈盈则紧紧地跟在她身后,几人迈进了被当做灵堂的案发现场。
 
第六章
 
 
屋里面果然干干净净,除了中间搁在两条长板凳上的掉漆棺材,就剩下些木桌木椅木板凳,还有香火盆等物。堂屋供桌前的地上还有滩凝固的血迹,木椅子的尖脚上有血迹,看来黄三娘就是在这里磕死的。
沈清思弯下腰查看四周,虽然屋里没什么东西,但看样子也没有打扫过,说不定还留的有线索,果不其然,她在椅子腿下发现了一根细竹签。
她用手帕包着手,捻起那根细竹签。陈盈好奇地蹲下一看,紧接着嫌弃地退后半步,“这不是别人用过的牙签吗,好脏的,你干嘛捡这个呀。”
沈清思细细看了看,果然是个用过的粗牙签,只是这里又不是用餐的地方,牙签怎么会丢到这堂屋。
沈清思继续在这些犄角旮旯里查看,居然又从地砖缝里搜出了一枚铜钱。
赵骥过去搭话“那些官差都没找到什么线索,你却能捡到个铜钱,眼力不错嘛。”
沈清思望了赵骥一眼,还没等她开口说话,陈盈连忙挡在两人中间,“哼,她眼力就是比你好。”
赵骥看出陈盈是故意和他作对,暗自咬了咬牙。
沈清思没管他们两个怎么互相瞪着眼,只是看着手帕上的牙签和铜钱沉思。
这时,赵骥突然听见外面有动静,他跳出门一看,只见有个人影翻墙头跑了。
赵骥连忙追上去,跟到葫芦巷的一条小胡同里,发觉那人正是姚威。
姚威回头看见赵骥追过来,更加卖力的逃跑。不过到底是赵骥跑得更快,他一把揪住姚威的后衣领,把他按倒在地上。
“你要到哪儿去?跟我过来。”
赵骥把姚威押着回到姚家门口,沈清思和陈盈正在门前张望,而陈焘此时也从巷口一溜小碎步地跑来。
陈焘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他看见姚威就说道“外面官兵正要抓你呢,你害死了后娘,你奶奶要替你顶罪,你都知道么?”
姚威原本就一张红脸,这会儿涨得更红,他辩解道“不是我,不是我推的,我去看时后娘已经倒在地下,我真的没有推她。”
赵骥“男子汉大丈夫,做了事还不敢承认。”
姚威“我没有,我真没有,我那天进屋就看见她躺在地上了。”
沈清思“你把那天你见到的事原原本本的说一遍。”
姚威说他们那天中午吵架,后娘嫌他每天吃白饭,让他把虎卫营发的月饷给她,他奶奶不同意,就跟后娘大吵了一架,他也和后娘顶了几句嘴,饭没吃完几人就各自回屋了。
沈威“我在屋里休息了一小会儿,听见堂屋似乎有动静,就过去看看,我后娘当时就倒在地上。我想扶她起来,结果摸到了一手血,我当时吓坏了,从后墙翻出去跑了了,不知不觉就跑到了虎卫营,然后小侯爷你就把我喊去打马球了。”
赵骥“就算你说的是真的,那后来呢,你怎没跟官府的人说这事,连个屁都没放。”
沈威羞愧地低头,“官府的人说我后娘未时末死的,我听了还有些纳闷,但那时我已经去营里了,所以官府也没怀疑我。”
陈焘“你跑出去时兴许被你奶奶撞见了,她以为是你杀的人,所以就想法子假扮成你后娘在屋里给人瞧见,现在她还要替你顶罪呢。”
姚威想起早上官府来时,奶奶让他先去外面躲起来,恍然大悟。
他喃喃道“这,怎么会这样……”
沈清思又问他“你爹是不是常去赌钱?”
姚威恍了恍神,然后红着脸点点头,“他经常出去赌钱,赌输了回来和二娘还有奶奶要钱。”
陈焘也问道“你后娘出事已经有两天了,他都没露面么?”
姚威摇摇头,“没有,他经常一连好几天不见人影,我们也不知道去哪儿找人。”
沈清思“你爹他有没有用牙签剔牙的习惯?”
姚威有些奇怪地眨了眨眼,“这……我见我爹好像经常咬着根牙签。”
此时,几人看见巷口已经来了四个带刀衙役,姚威慌张地来回看着这几人,不知道要不要跑。
沈清思“你先跟他们去,不要认罪,先把那天的实情告诉衙门的大人。”
姚威点头答应,然后被那几个衙役押走了。
此时已经过了午饭的点,陈盈有些饿了,四人来到南街一家干净的茶馆吃点心,说好了由赵骥付钱。
陈盈咬着荷花酥问道“咱们现在该干嘛?”
沈清思“现在该去找姚威的爹,姚参。”
陈焘“你难道怀疑他。”
沈清思“我怀疑他那天中午见过黄三娘,陈哥哥,你在公堂上还有没有听见些什么?”
赵骥突然抬眼看了看左右桌上的两人,她竟然管陈焘叫哥哥,这两家很熟么?回想起自己几次搭话都被陈盈打断,赵骥愈发觉得这兄妹两个在背地里捣鬼。
赵骥突然觉得陈焘这人长得特别不顺眼,一副包子样。
陈焘仔细回忆起上午旁听时的事,“起先官府的人查看屋里有没什么少的东西,严氏好像说过黄三娘身上的荷包不见了,她以为是姚威的奶奶拿去了……”
陈焘还没说完,赵骥就站起身拍了拍他的肩,“事不宜迟,你说咱们去哪儿找姚参?”
陈焘“去赌坊里找找吧。”
陈盈“哥哥,听说赌坊里面鱼龙混杂,你去了不会被打吧?再说你们又不常去那地方,该怎么打听啊?”
“别担心,这不有我呢,只要给钱,什么人打听不到。”赵骥说着,晃了晃手上的灰色云纹钱袋。
陈焘连忙摸了摸腰间,“那是我的钱袋!”
赵骥龇牙一笑,“我今天带的钱不多,借你的一用。”
说完,他就晃着钱袋出去了,陈焘也跟着去找人。
不到半个时辰,两人就回到茶楼,说是找遍了南街的几家赌坊,都没有打听到姚参这个人。
沈清思“那天街坊好像也没看见姚参回来,他走的应该不是巷子东边的大路,而是巷子西边小路。
陈焘“他兴许是去西街的赌坊了,那儿虽然离这里远,但是小赌坊多。”
赵骥“有道理,我再去找找。”
过了两刻钟,赵骥还真在一个背街小巷的旧赌坊里找到了姚参。
收了一吊钱的瘸腿老汉指着右边桌上一个咬着牙签,在那儿喊大的中年男子,说那人就是姚参。
赵骥过去把姚参硬拽出来。姚参不明所以,反手就要挣脱,没想到这少年是个练家子,还一大把子力气,他一个行伍出身的人竟然如幼童似的无法脱身,被拽出赌坊。
陈焘看见赵骥如此轻易地扣着一个年纪比他大的男子,心里甚是钦佩。
陈焘依着沈清思说的搜他的衣服,果然搜出一个女式绣花荷包,他心里又对沈家小姐佩服不已。
他把荷包先塞回去,“咱们快把他带到公堂吧,去晚了裴大人说不定就结案了。”
赵骥把姚参一路押到了公堂上,他踢了姚参的后腿,让他跪在堂下,然后吹了吹手,站在一边旁听。
陈盈带着沈清思后脚来到府衙后门,陈盈以前曾经来过此处,还在后堂的屏风旁边偷看爹爹审案,两人一起来到后堂偷听。
裴笙看见一位眉目英俊的少年押了个衣冠不整,不修边幅的男子到堂上,还有陈焘跟在旁边,不禁心生疑窦。
他冲陈焘问道“你们带来的是何人?”
曹氏和姚威转头一看,都变了脸色。
严氏看见姚参,指着他鼻子大声说道“你终于露面了,三娘死了几天,你连人影都不见,你好狠的心啊。”
姚参那双红血丝的眼睛突然睁大了,“她死了?怎么死的?”
陈焘向首座的裴笙行礼,“裴大人,能否容晚辈问他几个问题?”
裴笙看了看一旁沉默不语的陈大人,点了点头。
陈焘转身问道“前天中午,你是不是回家了?”
姚参先是轻轻点头,随即又连忙摇头。
裴笙“陈公子,你先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陈焘“裴大人,这人是姚参,是黄三娘的丈夫,此前一直未露面,但是晚辈在姚家案发的堂屋发现了此人来过的痕迹,所以就猜测他与此案有关。”
陈焘说这话有些心虚,因为痕迹线索都是沈家小姐发现的,猜测姚参和此案有关的也是她,只不过沈小姐不想让别人知道,所以托他来盘问。
陈焘往公堂后面右侧的偏门瞥了一眼,还看见自己妹妹正冲他鼓励的微笑。
裴笙摸了摸胡子,“原来你就是死者的丈夫,本官问你,你这些天都在哪儿?案发当日中午,你是否回了家?”
姚参“我,我脑子都糊涂了,你们说三娘死了,这是怎么回事?”
严氏恼怒地说道“她是被人推倒磕死的。”
裴笙“你们都先住口,姚参,本官问你话,你那天有没有回家?”
姚参眼神闪烁,“没有,我都在赌坊里……我已经七天没回家了,我什么都不知道啊大人。”
 
第七章
 
 
陈焘伸手在他怀里翻出那个泛旧的绣月季的荷包。
严氏看见那荷包,“这不是三娘的荷包么,我前几天见她时还看见她带着。”
陈焘“你若是一连七天没回去,这个荷包怎么会在你这儿?”
姚参“这,这是……”
裴笙看他这心里有鬼的模样,重重地拍下惊堂木,“大胆,本官早就命衙役打听你的去处,一无所获,现在看来你才是嫌疑最大的人,你还不从实招来。”
姚参看着旧荷包,无奈之下道出了那天事情的经过。
那日中午姚参输光了钱,回来找黄三娘要钱。黄三娘此时正在堂屋,姚参进堂屋后把牙签往地上一扔,就问她还有多少钱。
黄三娘看他这幅邋遢的赌鬼模样,从袖子里摸出五个铜钱拍在桌上,“钱都给你,家里就剩这么几个钱了,都拿过去赌,输了钱来找我要,赢了也不见你带钱回来。”
姚参拿起那五个铜钱,“这几个钱够赌个鸡毛,你那荷包里装的不是钱?”
黄三娘急忙护住荷包,里面装的是她前天当银镯的钱,还要留着买鸡蛋红糖给自己补身子。
姚参见钱眼红,直接伸手来抢,挣抢荷包时,他袖里掉了一个铜钱,只不过两人都顾不得了。
最后黄三娘被一把推倒,姚参得了钱袋头也不回的走了。
接着就如同众人在堂上听见的,姚威听见动静后进屋,看见后娘倒在地上后吓得直接翻墙逃跑,曹老太太看见逃跑的孙子,于是设法帮孙子掩饰。
裴笙中午审完姚威时,原以为是姚威口风紧不认罪,没想到他说的都是真话。
本来还想一气儿判了此案,让刑部的陈大人知晓自己断案的本事,没想到陈大人的儿子是个查案的好手,找到了真凶,裴笙顿时有种棋差一招的感觉。
他冲陈士诚客气地笑了笑,“此案已然明了,本官刚刚上任,对判案还不甚熟悉,这案子不如仍由陈大人来判吧。”
陈士诚也没有推让,他站起来走到首座,裴笙恭敬地给他让位。
陈士诚对着下面跪着的姚参说道“姚参,你失手误杀了妻子,在赌场泡了几天浑然不知,发配到涂州,来人,先把他压入大牢。”
姚参不死心的喊道“大人,我是无心的……”
没喊几句就被衙役带了下去,严氏擦着眼睛,痛惜自己女儿嫁了个孽障。
陈士诚看向姚家剩下的二人,“你们祖孙二人虽然没有犯罪,但是知情不报,延误官府断案,按律当受罚。曹氏年岁已大,本官不予责罚,但姚威要罚杖责十下。”
曹氏和姚威在下面磕头,姚威挨了十下之后,陈士诚就宣布退堂。
案子了结,陈士诚和陈焘来到后堂,陈盈和沈清思蹲下来绕到屏风后面。
“焘儿,这次多亏了有你,不然你爹就真被那位裴大人看扁了。”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