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又会想到,一个女人,对奸和淫这些事的容忍度,大致是会低一些的。
这不是善良或者慈悲的问题,只是一种而最自然而模糊的印象。
而季青雀杀了几次人后,无疑更加深了这个想法,惜命的自会收敛,心里想要出人头地的,也会竭力约束手下的人,至少不要触怒于她。
这不是人性的问题,是权力的问题。
更何况,宛州的情形实在没有坏到人命贱如狗的地步,便是当兵的家里也还有许多活着的家人,有的有妻子,有的有女儿,有的家里还有白发苍苍的老母亲,还没到礼崩乐坏的时候,人性这样脆弱的东西,多少还是依附在他们的身上。
既然还有家能回,那么去当兵到底还有些盼头,州里的山匪要剿,不然就要祸害他们的妻女,外头的流寇也要杀,不然闯进宛州来,就要糟蹋他们的日子,让他们也跟北方一样,沦落到人竞相食,枕尸千里的地狱里去。
吃得饱,穿得暖,做的是义事,行的是正路,于是能在宛州当兵,便忽然成了一件荣耀的事情,便是那些见惯了白眼的油滑老兵,再出行时,也会不自觉挺直了脊背。
人到底是做人,还是做畜生,大多数时候,其实并不是太复杂的原因。
出于安全的考虑,也考虑到崔家在苇城的多年耕耘,季青雀并没有移出宛州,宛州州府早已名存实亡,横竖有圣旨在前,不管信还是不信,名分都已经光明正大地摆了出来,宛州是卢阳王的封地,那么卢阳王所在的地方,自然该是整个州的中心。
就仿佛一张细密有力的蜘蛛网,以苇城为中心,向四方八面延伸而去。
说到底,崔家在宛地耕耘甚厚,数十年积累非比寻常,四下百姓,但凡听说风吹草动,都要争先恐后向崔家在各城的商行报信
于是偶尔能看见一袭黑衣,于两州飘然出没。
当年曾经说过要给季青雀的那支护卫队伍,终于是训练出来了,只是并不是为了护卫季青雀,全由沉默寡言的龙雀领着,一群人越发神出鬼没,活似一堆死侍和刺客,半夜里走路撞见,能吓的小儿夜啼不止。
春风年年起,江南岁岁青,
日子平顺,忙碌,按部就班。偶尔望一望头上,还是和当年一样的太阳,竟然会一阵恍惚。
日子过得好了,老百姓便喜欢寄托些美好的故事,都说季青雀是天上青鸟转世,是祥瑞之人,出生时有满地霞光,照耀阁楼。如是故事,传的愈演愈烈,渐渐的,甚至连女人主政这样古怪的事情,似乎也不太值得一提,天上的青鸟分什么男女呢,要救世间苦厄,理应和寻常人不一样。
虽然张秀才很有些怀疑,这些不知道哪一天忽然人尽皆知的故事,是张年派人散布的。按照张年的做派,估计做梦都等着小姐哪天黄袍加身,实在很有嫌疑。
只是也没什么可追究的,自古以来,成大事者,要是没什么神怪传说,都不好意思出门见人,要不是他家大小姐不大喜欢出门,按照张年那不要脸的手段,说不定真能在她出行的路上弄点什么五色霞光之类的东西,好好传扬一番。
更何况。季家的姓,是真的很好用。
北方几个王爷互相倾轧,那副礼崩乐坏的光景是为许多读书人所不齿的,很多人宁可饿死,也不愿意出仕为官。
后来又听说季家的人已经在宛州立足,便齐齐往南方来投。
这些北方来的读书人,对季青雀这个女主颇有些微词,觉得有违伦常,可是又很推崇季青雀唯一的弟弟季淮,觉得季家公子,文采风流,仪容不凡,有先祖之风。
已经初具青年模样的少年性格稳重端方,一身淡青色衣袍,端坐在竹帘后面,在袅袅青烟里安然望过来时,那些颠沛流离逃过来的读书人,很少有不潸然泪下的。
等到读书人一多,到处都吵吵闹闹的,发出的声音太多,难免要生事端,最后还是云管事牵了头,以季淮的名义,在苇城重建白鹿书院,说是书院,其实也无非是给这些读书人找些事情做。
拿了季家给的俸禄,那些唠唠叨叨的读书人总算不再像之前那样口无遮拦,只是心里到底苦闷,深有怀才不遇之感,不少人学着前朝狂士醉酒山林,还有些人憋着这股忧愁,当真按照教书先生的样子,开学讲课起来。
诸子百家,皆是圣人之道。
众生百姓,皆是圣人门生。
就如同百年之前,大齐还未立国时一样。
书院重建,城池高筑,粮草日足。
年年岁岁春风再起。
而当谢晟的捷报传来那天,眠雨蹦蹦跳跳地穿过春雨连绵的庭院,穿过蓬勃如雪的杏花树下,清亮的声音穿过迷蒙的雨幕,高声喊到:
“姑爷又打胜仗了——”
第78章 明月夜
谢晟举旗比季青雀早一年, 他举的是谢家旗,打的是胡兵,尤其是李严投靠的那一支,招兵买马, 搜罗残部, 整备齐全后, 立刻奔赴边疆。
北边二十几个州虽然尽数沦陷, 但是也不是人人都愿意做亡国之臣,各州翘首企盼王师, 谢晟北上,一路上都有百姓自带兵马,投军抗胡,各州内乱不休,几年打下来, 输输赢赢,谢晟手里控制的州县不见减少,反而比最开始还增多了许多。
张秀才偶尔也会给自家的姑爷算算卦,不过也只是想想, 他那十卦九不准, 每次算出来都是一片血气冲天,实在是晦气的, 他自己看了都瘆得慌。
他不是秀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