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墨天下(女尊)——北海无乐
时间:2022-06-22 07:10:56

深夜,一道圣旨凭空而下,无一丝预兆,楚将军府便已被贴上了封条。
这道圣旨平地一声惊雷,京中百姓在市井之间将此事议论地越发扑朔迷离,权贵皇族们则暗暗吃惊。
这京中,谁人不知楚蔚将军的辉煌,楚贵君在宫中受得盛宠,名下又有安和王一女,楚蔚即便是早有二心,又何必私自豢养士兵?想来是这消失八年的太女突然归京,扰乱了这位的谋划吧。
人人都明白,这朝中怕是要被归来的太女掀起一番风浪了。
“文弦,我且容你解释。”
司徒涟敛起方才的惊诧,不动声色,嘴唇抿起,眸中带着怒意。
“二殿下,楚家……”楚文弦衣衫凌乱,面上皆是狼狈,声音沙哑,视线转向别处,撇下一贯的骄傲,他微微低头躬身,“文弦无从解释。”
司徒涟看着他一副任凭处置的模样,心中怒意更甚,“你今日来此不就是请本王出面救下楚家吗?怎又无话可说?”
楚文弦身子微颤,动了动唇,他从未见过司徒涟如此失态。顶着司徒涟即将而来的盛怒,他面色青白。
紧接着,司徒涟又冷笑道:“私兵?楚家竟敢豢养私兵?许是楚大人心高气傲,看不上我小小的一个安和王?亦或者,楚家蓄意谋反?”
楚文弦身上发冷,心中猛提了一下,千言万语梗在喉间,却无一句能答司徒涟一连串的质问。他明白,楚家存亡只在顷刻之间。
“殿下……”他定了定神,正要开口辩解,不想司徒涟蓦地打断了他。
“文弦,我只问你一句,此事你可知晓?”
楚文弦一惊,抬头,正对上司徒涟深深的注视。
看着楚文弦愈发苍白的面色,司徒涟只得轻轻叹了口气。
果然如此。虽说已在意料之中,可终究还是失望大过怒火。
他和楚家只是在利用她,这是人尽皆知的秘密。
司徒涟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注视着楚文弦,冷冷地说:“事已至此,楚家为何豢养私兵,本王管不着。可此事已被皇上知晓,天子之怒,你楚家和我都承受不起。”
“更何况……皇上连夜查抄楚府,对楚贵君的求见置之不理,已是盛怒当头,你以为我即刻去皇宫,能保住楚家几人?”
更何况,即使救出楚蔚,于她而言,失去将军之位的楚蔚也无用了。既如此,又何苦为了无用之人顶了皇上的怒气?
司徒涟冷静地想着,目光却怜惜地落在楚文弦身上,缓缓开口,用安抚的语气道:“文弦,楚家虽对朝政多有干涉,却也无甚过火之为,再者楚贵君又抚育我多年,若我能保住楚家之人,定不会袖手旁观。只是这一生一死,全凭陛下的意思,本王失去了楚将军的支持,已是势单力薄,此刻进宫只怕会更惹圣上之疑……”
她看到楚文弦神情恍惚,似乎失去了平日的尖锐与冷漠,徒余了百般的六神无主,又道:“……夜色已深,不如先在王府住下,我会想办法的。”
楚文弦失神地点了点头,抬头看她,好像在唯一的曙光。
“……多谢殿下了。”
看着他强撑着身子,有些微颤的背影渐渐消失,司徒涟叹了口气。
不过敷衍了事罢了。
眼下的局势,只有破釜沉舟。
……
今日是十旬一度的休沐之日,不过辰时,天色尚且朦胧,繁星还未陨去,帝王却早已衣冠暇整,端坐在主位的高椅上。
“这……”司徒璇微微蹙眉,眼中带着疑惑,好似万般为难,“安和王,你既言太女行下如此之事,又可有证据?”
座下司徒涟平静无波,开口不紧不慢地道:“儿臣两年前曾因母皇之令遣三十六使入楚,其中的第三使即是楚国那位皇子的侍卫。此刻,她便在门外等候传唤。”
“那便传召进来。”
漆门轻响一声,来人单膝跪地,取出令牌,“属下越淮,参见陛下。”
她的安和王果真下了决心,早已将一切备好,处心积虑地想让司徒谣不得翻身。
司徒璇深深地看着座下的二人,敛起神色,缓缓开口,“安和王言太女私通楚国,为楚国皇子的谋士,可有此事?”
“王上所言非虚,属下亲眼所见。太女为楚皇子谋前,属下曾规劝太女回国,可……”
“太女觐见——”
在座皆是一惊。司徒璇正了正身。
“……传召。”
脚步声愈发靠近,屋内三人神色各异,无人再出声,气氛似乎一触即发。
“……听闻二皇姐一早便来宫中,儿臣亦特来向母皇请安。”
她轻轻地说着,温文尔雅地行了礼。
“文儿,”她顿了顿,面色严肃而不忍,“结交敌楚,企图谋反,可是真的?”
司徒涟握紧双拳,眼眸眯起,目光死死地锁住司徒谣。司徒谣一顿,清浅地笑了笑,目光转向越淮,“可是越淮大人所说?”
“……属下一直相信太女殿下有苦而不得回朝,方为楚国皇子出谋划策,卧薪尝胆以为大燕。”
司徒涟心中冷笑。这番话有何必要?司徒璇自然不愚,如今袒白一切,揭露伪装,早已不必在她面前装作孝子贤臣。
司徒谣并未理会越淮的话,转向司徒璇,谦和地询问道:“陛下,儿臣今日来宫中,是为了一事。”
“但说无妨。”
“听闻亭山狼烟频起,楚军犯我大燕之地五郡,攻我大燕城墙数十,屠我大燕百姓千百余……儿臣请赴边关。”
几人又是一惊。
司徒涟万万想不到司徒谣竟会使出这样算不得脱身的招数。毕竟,战场局势多变,几月的战火又逐渐发酵,保不齐便落得个马革裹尸的下场,哪怕留在京城经这风浪怕是也比远赴亭山要好。
“……更何况,如今即便二皇姐与母皇信我,朝廷的大臣却依旧会对我落入楚国的境遇心存疑虑,此间一去,证明儿臣并无异心,岂不一举两得?”
她抬眸,环视着宫殿,犀利而清澈的目光一瞬间仿佛刺入所有人的心底。
 
 
第十四章对峙
 
 
夜深如墨,皓星几点,夜空与地面弥漫着陈旧的深色。
“……殿下,这军中多是出身粗野的士兵,亦或是不认规矩礼教的将领。她们会打仗,却不会服侍皇城来的贵人,若有何怠慢,还请殿下饶恕。”
燕归干脆利落地站起,面上不带傲气却句句桀骜,微微低头脊背却直挺着。她不知这王城的人又到这西北边塞干什么,换作平日里燕归倒是能耐心些待这些时不时便过来一趟的皇城子孙,可近日楚军猛然激烈的攻势已让她焦头烂额,无心应付他事。
“……是,战事紧急,当以大局为重……”司徒谣语气宽和,燕归本是松了口气,不想紧接着司徒谣便道:“……不知边境近日来的军情可否示于我?”
“这……”
燕归皱起眉。
“既然我是来此地任监军的,交战之事,不好坐视不理。”
“……是,我这就派人去取。”燕归颔首,叫来亲兵,随后转向司徒谣,“殿下可还有什么吩咐?”
“将军不必费心,早些歇息吧。”
“是。”燕归一躬身,利落地退出了营帐。
望着燕归出去,司徒谣始终静坐着,目光似乎注视着点点烛火,不出一语。
洛眠试探地出声道:“殿下,夜色已深,劳心无益。”
司徒谣似乎困倦地笑了笑,站起身,走出营帐。
苦寒。
刺骨的风刃一下一下割裂夜空,望着一片浓重的深色,她想起白日里远处的山峰高大而厚重,黛色的轮廓在微冷的阳光中若隐若现的样子。边塞气候恶劣,山上虽不是百里荒芜,却也无绿树成荫之景。云雾缭绕,冷清而神秘,仿佛一副山水墨画。
可惜,此处没有书卷笔墨,只有铁马金戈。
她摇了摇头,进了营帐。
执起燕归差人送来的军报,她微皱起眉。
楚人的主帅……是云熙朗?
万幸,她无需正面对上楚军。再者,她已搜集到了司徒涟之事的所有证据,自然不必在边塞久留。
……
战事无常,休养生息近一月的楚人突然袭击,攻势迅猛,一路跨过了涞寒郡的界线,攻向燕兵大营。
“……战事紧急,请殿下尽快离开!”燕归闯进营帐,直挺挺地立着,一身狼狈,满面焦急。
司徒谣叹了口气。
“燕将军……”
“……将军!”一名士卒灰头土脸地奔跑过来,猛一抬头,语无伦次地道,“敌袭!楚军马上就要追到这里的大营了!伤兵也全都……她们……”
几人的目光骤然收紧,燕归疾声问道:“潜入楚营烧毁粮草的人呢?”
“不、不知……还未传来消息,应该还未被虏。”
“楚军所有士兵全部出征袭击我军大营,楚军大营守兵甚少,唯留元帅云熙朗和几百士兵镇守。”燕归松了口气,双目炯炯,“那么,撑过这场硬仗,便是大燕的胜利了。”
语罢,燕归转向司徒谣,“殿下,你……”
“燕将军,如今大营被围,独我和洛眠两人躲在何处都不可行,不若带着我们与你一起。”
燕归顿了一下,干脆利落地说道:“好!”
行未几步,远处烟尘四起,传来阵阵呐喊。
那竟是本该留守在大营的楚兵。
“坏了!”
燕归赶忙勒马。
云熙朗的打算竟与燕归不谋而合。
正面对敌,又一并突袭对方大营。只是如今楚军倾巢而出,更有鱼死网破之意。
云熙朗,她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张狂。
司徒谣不觉攥紧了手中缰绳。
燕归身后的士兵纷纷拿出兵器,严阵以待。
楚军为首将领果然是云熙朗。
万马奔腾,短兵相接,无数生灵在瞬息间坠入阴间。将士兵卒的面上满是血战后的紧张与激愤,她们似乎都有自己的信仰,为国而战,自是正义。
两军对垒,不死不休。
“我大燕之军,所向披靡——”
只听一声气势如虹的高喊,燕归双目灼灼,拔刀出鞘,两军如潮水一般朝着对方涌去,嘶喊声与兵戈相撞之声源源不断,撞出一阵阵激烈的波澜。
司徒谣不在战场中心,自不如燕归一般冲锋陷阵,她执着剑,与洛辞一起小心应付着身边的楚军。
战势愈发猛烈,楚军渐渐落败,燕归一身狼狈匆忙赶来,她的左臂似乎被刺伤,鲜血染红了马背。
“殿下,走!”
“燕将军——”
燕归狠狠地咳嗽一声,“你若死了,我命自然不保!”
她武艺不强,杀敌又不够狠决,留在这里不过拖累燕归。
可如今的局势,燕军必败无疑,燕归不可能活着回来,这几千燕兵也只能葬身于此。
这时,燕归背后有一楚兵忽然刺来,“小心!”司徒谣扬起剑,挑开已近燕归后背的刀刃,那楚兵还要再刺,被燕归打落下马,一命呜呼。
“殿下——”
“燕将军,不必再说了。”
不知哪来的冲动,司徒谣摇了摇头,一错身,进入了战场。
丢卒保车,自是明智之举。她留下或许无济于事,可放任三千人送死自己却苟且偷生,她做不到。
这无关算计,舍弃利益的决定很不理智,可她终究无法做到冷眼旁观。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远处突然传来一阵阵呼喊。
“我大燕之军,所向披靡——”
深入敌营的燕军凯旋归来了。她们冲进战场,带着胜利的喜悦,顷刻之间便将局势逆转。
司徒谣心中突然一松,忙乱中,她下意识的去寻燕归的身影,只见英姿飒爽的将军眼中熠熠生辉。
……
楚军降了。
司徒谣远远望去,只见一片狼藉,她叹了口气,目光游过,却不经意间对上了一双明眸。
她的呼吸一滞。
苏琰。
他做一身士兵打扮,就在被俘的楚军队伍中。
他一定是认出她了。
司徒谣僵在马背上,与庆贺的燕军或是静默的楚军格格不入。
“殿下怎么了?”身旁传来燕归的询问,她声音轻快,还带着喜悦。
司徒谣没有回答。她的目光紧紧追随着苏琰,强迫自己克制住低头的欲望,她怕与苏琰对视,却更怕失去他的目光。
只一会儿,苏琰淡淡的移开了目光,看不出喜悦或者悲伤。
司徒谣遍体一凉,仿佛掉入冰窟,她微微颤抖,急忙下马,再抬头,苏琰已匿入人群,失去了踪迹。
“殿下?”
司徒谣稳了稳急促的呼吸,道:“燕将军,这些俘虏要如何?”
“……这为首的将领云熙朗大抵是要等皇上处置,”燕归想了想,又道:“其他的楚兵,编入杂军。”
司徒谣攥紧了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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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写了好久啊……
 
 
第十五章归期
 
 
水滴不断打在地上,不过须臾便凝成一块冰晶。
苏琰被缚着,面色青白,蜷在营帐的角落,他忍着因寒冷而来的颤抖,盯着地面出神。
楚军的形势十分严峻,损兵折将不说,余下士兵尽数被俘,云熙朗将军被带走,生死不知。
营帐里自有其他士兵,她们默默不语,忍着伤处的疼痛,也忍着莫大的屈辱。
苏琰闭上眼。
他又看见了司徒谣的身影。
她看得见啊。
她的容貌,她的一举一动令人无比熟悉,那双白绢后的双眼如此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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