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墨天下(女尊)》作者:北海无乐
文案:
平生安念,自成风骨。提笔一笑,泯尽恩仇。她若身在安平盛世,或为一代文豪,留芳名传世,或为逸士,隐于山林享安然一生。偏于此间,为一国储君,她必承皇冠之重,争于乱世,谁人能解丹青之意,谁人知晓她远望山水时,眼中之情。
一场大火,燃尽繁华,一夕之间,落下九霄。越出十丈宫墙,染上烽火喧嚣。
又一日,狼烟四起,青锋出鞘,不可偏安一隅,便纵马长啸。
只是,那惊鸿一瞥,顾盼神飞,又如何能忘。
苏琰不知为何一夕之间,她从楚国到燕京,从画师变为将军,自画笔到马背。她的眼眸明亮而清澈,只是平添冷锐与孤寒。
两军对垒,不死不休。
——我大燕之军,所向披靡。
只是我早已溃不成军。
我寄丹心于山水,奈何既已尽归时。
注:本文典型女尊,雷者勿入
内容标签: 宫廷侯爵 阴差阳错 传奇 朝堂之上
搜索关键字:主角:司徒谣(洛辞),苏琰 ┃ 配角:洛眠,司徒涟,楚文弦,云熙朗 ┃ 其它:燕楚
一句话简介:一个有着文人之气的太女
第一章画师
冰雪初融,凛寒方破,乍暖还寒。
“公子,这城里今日分外热闹,那酒楼前似是有人在论诗作画。”
“今日是上元节,难怪。”
回波流转的两目呈着默然,略显英气的双眉携着丝缕忧愁。看着苏琰淡淡的,对什么都毫无意趣的样子,锦纹在心中暗暗叹气。便是离了那是非地,公子亦是忧思难去,可眼下做不得什么,反倒伤了自己的心神。
锦纹定了定神,试探道:“公子,此番离京本就作散心之想,难得上元佳节,不若前去一观。”
苏琰轻轻地点头,扯出一丝笑意,“……也好。”
他年方十七,身为大楚七皇子,自小聪慧,对政事亦颇有见解,可惜,他却偏为一男子,又恰恰生不逢时。自苏琰出生那时起,大楚的根基就已隐隐动摇,现在的楚国,可谓只剩那外表的脂粉,岌岌可危。
叛军动乱虽是星星之火,却迟早成燎原之势,庸君昏政,酷吏奸臣,京都虽是一片祥和之景,稍僻远些的地方却早已民不聊生。近年来燕国进犯,两国战事愈演愈烈,内忧外患早已是朝廷所不能招架。
苏琰更年幼时曾论过政事,所幸被太傅听闻,不加制止反倒勉强说服君王让他渐渐接触政事,近年来,朝廷大臣也时时询问他的建议。
然而,他毕竟不是真正学习治国平天下之人,半年前,苏琰主张变革新法,却因急于求成惨遭失败。对此,早有不满的新国君大怒,禁他一年内不得再入朝议政,强令其以“散心”的名义离开京都。
如今这局势,自己也是无法得控了,不如顺其自然也罢……
苏琰叹了口气,缓步向那酒楼走去。
只见酒楼前摆着一张木桌,桌边散着几两银钱,一不及弱冠的青衣少女提笔点墨,徐徐作画。围观者虽不多,却不怎么出声,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苏琰又近前些许,所见之景不犹令他惊异。那少女有几分温润有几分儒雅,行云流水之间难掩她温朗如月的气度。可惜,她眼上蒙着银色的绢布,似是有眼疾一般。隐隐约约间,苏琰瞥见她未成的丹青,心中暗吃一惊。
那画中有着山河盛景,晨晖薄云,高山流水的清秀之余,平添几分气吞山河的豪情。此画,本应是一部不落民间之作,此人也绝非一普通的民间艺人。苏琰心中一动。
自从那人走后,他便再未见过如此之作了,并非其他的画师技艺不精,只是画中皆失那一份灵气。
画成,从旁走上一个小二来,她仔细地收了画,笑呵呵地说道:“这几天辛苦姑娘了,我们掌柜的可是十分欢喜啊。”说着,小二递上一袋碎银,少女接了银子,颔首,“承蒙掌柜的看起在下,倒是应当感激她才是。”小二也只是笑着,“姑娘慢走。”
少女也不停留,谦和地笑笑,“阿眠。”招来一个少年,略倚着他便走。
苏琰不动声色地拉着锦纹躲开,看着他们渐渐离去,二人跟随其后。
洛眠警觉地道:“小姐,后面一直有人跟着。”
“是吗,”洛辞动了动眼上的白绢,毫不在意地笑道,“跟着便跟着罢,如今的我还有什么值得旁人图谋的呢。”
将近走到涞寒郡边郊处,洛辞终于绕进了一间破败的小院。锦纹稍稍探头,却见洛辞面向自己站在院中。他一惊,却又看到少女那近乎遮了半面的白绢,犹豫着是否退后,苏琰却轻轻走近,在门槛旁站定。
“不知阁下造访寒舍有何事?”洛辞开口,嘴角带着似有似无的弧度,发丝轻轻偏过衣袖,她身旁的洛眠则是竖着一双明眸,带着些许锐利的光。
沉默半晌。“方才在那客栈前幸观得姑娘作画,不知姑娘师承何处?”苏琰提到。
洛辞心中徒然一紧。
师承何处……?
幼时她便及其厌恶太傅授予她的朝政权谋之术,却爱极水墨丹青,风花雪月,七岁那年,她便私自拜了闻名天下的书画大师尉迟檀为师。
不谋帝皇之位却自去为一画师。或许无人能解那个性情荒谬古怪的太女吧。白绢下,她漆黑的眸中闪过一道光,掠过的是皇城和过往。
“贫门寒户,不值一提,”洛辞顿了顿,道:“进来说吧。”随即转身进屋,洛眠紧随其后。
锦纹犹豫地看了眼自家公子,却发现苏琰只是淡淡地勾起一丝笑意,跟在二人之后。
“此地贫寒,在下多有疏忽,公子请见谅。”洛辞颔首,看着锦纹和洛眠出了门,用一贯清浅的声音说道。苏琰不在意地笑笑,问道:“不知姑娘是哪里人士?”
“……祖籍楚地,如今便是无根浮萍,困于何处而安于何地。”
“是啊……生于乱世,倒也难定居所。”
洛辞温和一笑,“如今水深火热,百姓苦不堪言,昨日却有县令之女白马金绸,张扬而过。我在此地作画也不过是图谋生计。”
苏琰的眼前仿佛又闪过她方才作画时那一幕,白衣皎皎,君子如玉。像极了那时笑意朗朗的三姐。“以您之才只困于此倒是有些可惜,不知姑娘是否有意随我进京?”
他寻找那一份寄托,已经许久。
洛辞依旧沉默着,嘴角的弧度仿佛淡了一些。
亭台楼阁之间,清溪杨柳之处,她一身紫衫,墨发轻扬在风中,眼中映着远山,目光流连深谭。
“涟姐姐!涟姐姐,今日母皇又罚我跪祠堂了……”小女孩玉雪可爱,相貌初成的脸上带着几分委屈,看见亭中的少女,漆黑清澈的眼中一亮,有点趔趄却仍然努力地向那边的少女跑去。紫衫少女浅浅的微笑中带着宠溺,忙上前接住女孩。
女孩一跑进亭子,目光便搜罗到小桌上一盘甜点,神色一转,只是撒娇地看着少女,似乎从未有过方才的委屈和不满似的。少女见如此,顺势推了推托盘,“呵呵,怕是什么都比不过这几块芸豆糕吧。”眼中带着无奈和易见的笑意。
看着司徒谣一块接一块地将芸豆糕收入口中,司徒涟方说道:“母皇也是一时之气,文儿分明如此聪慧,为何不肯用功读书呢?”
“皇姐,那些太傅教的都是些乏味无用的东西!母皇还总拿我与大皇姐作比。”咽下最后一块芸豆糕,司徒谣一撇嘴,满不在乎地一仰头,吹入亭中的微风微微乱了她的发丝。司徒涟似是被逗乐了,轻笑两声,问道:“那文儿以为什么才是有趣的?”
“文儿觉得尉迟大人画的画便比那些东西好看得多,”她毫不犹豫地说道,转向身后,望着湖那边的山水,仿佛尉迟檀便在那一方似的。脸上带着憧憬而喜悦的神色,说,“我也想画出像她那样的画。”顿了顿,她转向司徒涟,“涟姐姐,你能带我出宫让我见见尉迟大人吗?”司徒谣一脸撒娇的神色。
司徒涟似乎因她的话吃了一惊,怔了怔,心中不断涌出复杂的思绪,“……文儿,你该去学习太傅教你的那些朝政权术,你是太女。”
司徒涟似是叹息般地说道。
“……涟姐姐……我不要当太女,不如你当太女好了,我去跟尉迟大人学画——”
“莫要胡言,你是太女,应当一门心思读书。”司徒涟蹙起眉头。
司徒谣又忙说:“涟姐姐,你带我出宫,今后我一定好好读书!”
禁不住小妹的百般恳求,司徒涟终究软了心肠, “既如此,带你去也无妨。”她轻轻地将手搭在司徒谣的肩上,看着她的笑容无可奈何地微笑着。
……
十年前,我当你是我的涟姐姐,我最崇敬的三皇姐,满足我一切请求的亲人,我追随的人。我不知何为皇权地位,何为亲王太女,我的心中只有远方的山水和眼前的一盘芸豆糕,那一刻我的口中泛着丝丝甜意,心中只有一片单纯的赤诚。
六年后,我不知你是否还如往常那般微笑着,看着大火燃起,看着宫侍惊惶万分,看着浮梁雕栋蓦然倒下,看着我的父君渐渐失去呼吸。微笑着夺取了一众无辜者的性命和我的眼睛。
她从梦中醒来,抚到滴落绢下的泪滴,笑了笑。
是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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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改一下时间,八年改成六年
第二章暗流
燕京。
赫琉川躬身站在尉迟檀面前,明亮的眼中带着倔强,却只是静默着。
“琉川……”
坐在椅上的尉迟檀摇了摇头,似是叹息般地道。
“师父,两年来这是头一回传来她的消息,我怎能……”赫琉川有些焦急。
“你们二人以前皆是两看相厌,为师倒也从未见过你如此在意过她的事。”
“……”赫琉川噎了半晌,目光四下飘忽,低头喃喃道“……今时不同往日,毕竟人命关天。”
尉迟檀叹了口气,面上添了几许无奈,“可是,你怎知以文儿的性子,她会愿意回来?平白那场大火,倒是放她去了清净之处。”
“师父,徒弟以为明坤宫之火必有蹊跷。”赫琉川抬起头,眼中带着清亮的锋芒,“司徒谣,定不是那苟且偷生之人。”
尉迟檀的神情凝住,眉间带着忧色。
“依你之见,要如何寻回文儿?此事当从长计议……”
“几日后,我亲自去一回涞寒郡,定要带她回来!”赫琉川微微扬首,眉目间尽藏锋芒。
无论如何,即使不为司徒谣,也不能平白便宜了司徒涟这卑鄙小人!
夜深,安和王府深处隐隐约约看到两个浅色身影。
司徒涟靠在椅背上,微微偏头,嘴角带着温雅的笑意,眼眸漆黑而深邃,目光注视着面前的男子。这个人,知晓她的许多,又迫不得已出现在此地。
“……如此说来,殿下早已知晓她隐于涞寒郡中?”男子一身月白,犀利而冷淡的眼神掠向司徒涟,声音清浅却带着冷意。
“呵呵……”司徒涟笑了笑,那笑声仿佛早已成了惯例,鲜有情感在其中。“早吗,我可不及文弦的消息及时啊。”楚文弦似乎僵了一下,侧过身去,衣袖轻飘,“深夜请文弦来此,便是兴师问罪吗?”
“自然不是,”她温和地说道,“对你我自是深信不疑。”
楚文弦冷笑道“殿下何必做戏给我看?昔日放她一条生路,如今却又大费周章地探听她的消息……安和王殿下,此为何意?”
听着他嘲讽的语气,司徒涟微微眯眼,眉眼不复方才的温和。是么,他亦是这样想的。虽说楚文弦所说不假,可此刻她的心中仍是浮起了异样的情绪。
又过一瞬,她便笑意不改地说道:“有何不可?不过那时的一件错事,如今亡羊补牢罢了。还是说……”司徒涟缓缓站起,对着楚文弦的背影,“文弦以为我背信弃义,不顾骨血之情……?”顿了一下,她又说道:“那日的明坤宫,火焰着实耀眼啊。”司徒涟的声音竟染上笑意。
不知为何,相较招揽他和楚家的忠心,此刻她更想激怒他,知晓他的底线在何处。
她竟威胁他?楚文弦没有回答,语中却带上了怒气,“那年文弦翻了烛台便已难辞其咎。怎么,殿下,您还想让文弦助您再葬一条性命?”
“文弦……”司徒涟静静地看着他。自那以后,我再不想你踏入又一场纷争,可不想又如何,不过是自欺欺人的虚伪罢了。
“司徒涟,”楚文弦突然直呼她的姓名,转过身来,直视着司徒涟,楚文弦的眼眸深处渐渐流出复杂的情绪,“你少时对三殿下千般宠爱,从头至尾都是为了如今这一切吗?”司徒涟的神色凝滞,收起了笑容,垂下眼帘,却仍旧云淡风轻地说道:“不然,你以为呢?”
不知为何,楚文弦的心猛地一沉,说不上是失望或者悲伤。
时间仿佛静止在那里,楚文弦只是深深地看着她。看她眉目温朗,唇角平静,神色淡然。
半晌,司徒涟缓缓开口,“文弦,我等不及了。你明白,谁人都无法脱身。燕京的三个皇女只余一个,虽说母皇并未立储,但那些所谓的旁系血亲怕也是入不得皇上青眼。莫要忘了,血统不纯啊,”她露出淡淡的讽意,“可是深得得帝王忌讳。”
楚文弦勉强扯开微笑,“殿下不必多言,文弦明白,楚家定有分寸。”说着,他转身缓行几步,轻轻地道:“夜深了,文弦告辞。”
楚文弦看着眼前漆黑如墨的夜色,垂下眼帘。几分无奈,几分苦涩。
少时,人人皆道宫中二殿下与三殿下虽是异父姐妹,性情却如出一辙,人人亦叹二人皆是云淡风轻,一副翩翩君子温润如玉之像。他在宫中叔叔的身边长大,与二人交集颇多,因此他知晓这出奇的相似是为何。
他知晓司徒谣崇敬地望着司徒涟,不留心间亦将皇姐的举手投足刻画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