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瞧出了温若的窘困,观逸寻了张可以折叠翻转的木床,倒是解了她的困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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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阑人静,外头风声骤停。屋里的火盆子烧足了碳,发出噼里啪啦的细响。
温若倚靠在窗牖边沿好一阵,确定没有鬼祟之人偷摸进院子,才稍微舒口气。昨夜之事让她心有余悸,入夜后更是神思惶惶。
温若微仰起头,望向漆黑的夜空。云层深厚,遮蔽住明月。她的心中滋长出细细麻麻的悲戚,夜色浓黑如墨,如同她的前路一般......
她好想念母妃,不知母妃在奚岫峰过得可好,太后会否派人为难她?还有皇兄......皇兄有没有从皇陵回来。时移世易,如今皇兄已成天子,还会不会顾念兄妹手足之情而帮帮她与母妃?
越想心口越是酸涩,黯淡的眼眸红了一圈,她揉揉眼睛忍住眼底的湿意。郁叹一声,温若转身走到榻边,谢屹辞仍闭着眼、唇线微抿。她替他掖好被角,口中呢喃——
“谢谢你呀。”
无论如何,昨夜幸得他出手相助,才使她免遭于难。所以这声谢是温若由衷想说的。
小木床摆在床榻不远,温若合衣钻进被窝,抱着汤婆子缩成一团。哪怕她再三劝慰自己这里很安全,可依旧睡意全无。最后,她索性用棉被捂住脑袋。
不多时,小小的被窝中似有低低的呜咽声传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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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宫城内处偌大的寿宁宫则是灯火通明。太后今岁不过四十有余,加之保养得益,自是凤姿犹存。哪怕因国丧而着素淡宫装,仍无法掩盖其端淑气韵。
她斜靠在美人榻之上,闭目养神。立于两侧侍候的宫人小心翼翼地将呼吸放缓,唯恐惊扰太后娘娘。
“母后!母后——”
一道明艳的鹅黄身影携风翩然而至,女子圆眸微瞪,仰着头面带愠色,一副盛气凌人的姿态。见她入殿,宫人急忙将头低得更低些,“参见三公主。”
女子置之不理,一心奔着美人榻而去。
“曦儿。”太后缓缓睁眼,原本恬淡的神情骤然发沉,“浓妆艳服,成何体统!”
温曦匆忙入宫,哪里还顾得上换装,见母后心生怒意,便自知理亏地摆出一个讨好的笑容。提裙坐上软塌,她娇娇地抱着太后的胳膊撒娇:“母后,曦儿知错了......”
太后睨她一眼,没搭理温曦,转而面朝宫人道:“你们都退下。”
“是。”
待宫人尽数退下,太后的脸色才和缓些,她伸手拍了拍温曦的手背,问:“深夜匆匆入宫,可是出了什么事?”
“可不是嘛!”温曦直起身子,气鼓鼓道:“温若那个小狐狸精还没死!莫非她是只九尾狐,有九条命不成?”
闻言,太后柳眉蹙起。温曦继续滔滔不绝地细数这几日温若在寒韶寺的情况,说到最后她的指尖都气得发颤:“她可真是好手段,连疯.魔的谢屹辞都能哄好。非但没虐打她,还让她逞威风!”
“谢屹辞醒了?”太后面露狐疑,眉心紧拧,“现下可还醒着?”
“自然是醒了。温若那个废物,能顶什么用。若非谢屹辞出手,我派去的人怎会被打残?”思及此,温曦更是恼恨。那没用的兄弟俩,昏迷着被人拖回来时,口中还不住地低语央求着“将军饶命”。
太后的心口窒了窒。打发温若去寒韶寺确实是她的懿旨。先帝在时,柔妃处处压她一头,她岂能不恨。对温若,她自然也是厌恶的。而且母女同心,她更清楚的是,曦儿有多恨温若。
借钦天监之言将柔太妃打发去奚岫峰后,她已舒坦不少。只是曦儿成日在她面前提及当年往事,叫她余怒难消。女儿的心思她岂会不知,于是便顺水推舟成全了曦儿的心愿。
正如曦儿所想的,谢屹辞苏醒将温若虐.杀也好,派人动手也好,横竖温若都是要死的。只有温若消失,她的女儿才能顺了心底的怨气。
但如今谢屹辞醒了,却是有些棘手。太后神色惶惶,按以往寒韶寺上呈的记录簿来看,两年来谢屹辞不过醒了两次,且每次不足一个时辰。
难道这次,他是彻底醒过来了?
“母后!”温曦咬着唇,满脸不忿,“皇兄就快回宫了,皇兄自幼就与温若亲厚,对她比对我这个亲妹妹还要好。万一皇兄要把那小狐狸精接回宫该怎么办呀!”
“不会的。”太后用否认的话安抚女儿,可面上愠意渐浓。她的儿子,身患顽疾、自幼体弱,如今终于登上大位,她欣慰之余更添忧思。
一是忧心他的身体,二是担心他过于仁善,恐难坐稳帝王宝座。
温曦才不信太后的话,她恨恨道:“本来寻了借口不让祁芳贴身跟着她,眼看五日之限将至,等祁芳回到温若身边,她岂不更是如虎添翼。母后,不如将祁芳......”
“慎言。”太后凤眸微眯,开口提醒:“哀家说过,祁芳动不得。”
温曦撇撇嘴,不敢再多言。祁芳的身份在宫中是个迷,表面上她是温若的婢女,然而阖宫上下都对她很客气尊敬。温曦曾派人打探过,却一无所获。查不出祁芳的来历,连一丝丝痕迹都寻不到。
不多时,温曦怏怏告退。她坐进车舆里,手心紧紧攥成拳——